《帝国荣耀》笑我无归处

3、第 3 章

　　路易斯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忘记亚伯，但他却发现自己错了。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对方淡褐色的睫毛，在灯光下如同鸦羽一般覆盖在他的眼睑上，对方的神情充满了忧郁，发丝显得柔软而又干净。

　　路易斯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从来都没有过这种经历，因而在开口时整个声音都有些微妙和干涩。他向上帝祈求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重新遇见亚伯，没想到上天就真的给了他一次机会。

　　那是在帝国的联邦居民办事处。

　　几天前为了限制联邦人在国家经济中占据的地位，沃尔华滋宣布了全国各大城市将不再接视联邦人为帝国居民，并且为他们设置了特殊的机构办事处。

　　在这个由少数联邦居民，多数党卫军军队组成的特殊机构里，大多数联邦人的日常生活问题都可以得到处理；同时，他们也负责给少数极联邦人颁发“有用工人资格证”。

　　获得有用资格证的居民可以像日耳曼尼亚人一样得到正常的工作，除了略微会受歧视之外，还能领取比其他联邦人多两到三倍的工资。因此设立的第二天，队伍从夏末的一大早就排到了马路对面。

　　许许多多的联邦人们躲着脚双手不断地揉搓耳朵，口中吐出了白色的哈气。

　　“先生，”在队伍的最前头，已经轮到三号窗口的一名女士一只手牵着自己的孩子，一边喋喋不休：“我已经受够了每天都要在手臂上别着这个四角星的标志，证明自己是联邦人。我也已经受够了每次我和我的孩子走在专门的街道上，旁边所有人都看向我们的那种异样眼光，难道我们不是这个国家的一分子了吗？所有人都要把我们隔离起来，请问我们是什么？难道是病毒吗？”

　　“嘿女士，对此我们也感到非常地遗憾…”窗口上一个留着黑胡子的瘦小中年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的名字叫约瑟夫。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要在他这里重复上几遍，不外乎是身份地位受歧视啊，莫名被帝国人攻击，或者自己的财产在大半夜被抢走。

　　同样身为联邦人，他对此表示十分感同身受，只是他也非常清楚，以自己的能力，是根本不可能帮到这些同胞的。而这个机构，也只不过是帝国对自己行为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想到这里，他的整个脸上的表情也就变得更加愁苦。

　　“联邦小杂种！”突然对面的大街上，一个司机和他十几岁的孩子停下车来，朝他们一行人大叫道。

　　“你刚刚说什么？”联邦妇女气愤地扯下胳膊上的四角星标志，指着约瑟夫道：“你听到了吗？他们在喊我什么，我的孩子都还在这，即使他不尊重我，也应该尊重一下我的孩子，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她从小长大的环境告诉她的就是：你永远什么都做不到，只是因为你的血统！”

　　守在旁边的一个黑衣服的党卫军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没有什么好吵的，赶快滚开吧，不要耽误了我们接下来的工作。”

　　小女孩扯扯母亲衣角上的布料，用柔软天真的声音道：“妈妈，什么是联邦小杂种？”

　　“哦…亲爱的…”对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防止自己会突然掉下眼泪来。

　　“没有什么，这只是一种称谓，但是答应我，你永永远远，千千万万地都不要在乎他们。”

　　世界在她的眼中显现地是如此无知。

　　这个可怜的妇女像失败一样牵着自己的女儿慢慢走出队伍，走回联邦人的专属道路处。周围人来人往，显得不知所措。

　　路易斯一直坐在车里，静静地看着对方消失在街道拐弯的方向。

　　爱德华感慨似的摇摇头道：“你刚从战场回到这里肯定还不习惯，十几年来这些人都自以为在属于自己的国家里安稳好好的生活着，突然就有一天被宣称不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了，而且还要被排除出去，即使对许多习惯了和联邦人打交道的帝国人来说也都很难接受——沃尔华滋究竟是想做什么？”

　　路易斯想不管他想做什么对方都已经做到了，这个国家已经牢牢控制在了他的手中，时至今日数以万计的日耳曼尼亚人以他的言论为中心，疯狂响应，热烈支持。

　　更何况他还创建了一股几乎可以和正规军相对抗的力量—黑色军服的党卫军，这些军队和国家正规军一样享受良好的物资待遇，因为条件简单，因而更受年轻人的喜爱。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亚伯。

　　他站在遥远的路边上，跟许多围观的人群一样目睹了整个事件的发生。那个叫做费雪的年轻人拽着他的胳膊提醒道：“这些人现在越来越嚣张了，亚伯，可不能再多管闲事了。”

　　亚伯回过头来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不太想跟他说话。

　　比起党卫军来，其实许多联邦人对陆军还是充满好感的。不仅仅因为他们是通过正规途径训练出来的传统部队，更因为时至今日，这些人依然对帝国疯狂排挤联邦人的行为发表过什么公开支持的言论。

　　只是他们的心里同样也很清楚，日耳曼尼亚人至上的想法已经渗透到了每一个人的骨血里，大多数陆军虽然对他们不会太过苛刻，但那也只是不愿意伤害一只小猫小狗一样的思想，并非真正的平等。

　　街道上零零星星开始下起了小雨，污水混杂着脏垢一同流进了路边的下水道。亚伯抬头淡淡望向别处，而路易斯在车内停靠在路边凝视着他。

　　他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就像某种好看高贵的瓷器一样。

　　直到有个女人宽大的裙摆挡住了对方削瘦的肩膀，路易斯看到亚伯纤长的睫毛像鸦羽一样覆盖在深邃的眼睑上。

　　“亚伯...不是真正在同情这些联邦人吧？”爱德华在旁边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道。

　　那才是真正地充满信仰和怀疑的年代，整个国家都在飞速地发展。所有的年轻人都没有方向，也不知对错，只能带着希望和顾虑，怀揣着各自的信仰，义无反顾地向前冲进着。

　　爱德华刚刚的想法是危险的，并且绝对不符合帝国现在发展的潮流。

　　路易斯于是想了想道：“当然不是。”

　　可是他的整个目光都陷在亚伯清瘦的身影里无法自拔。

　　“嘿，在看什么？该走了！”费雪在不远处冲他招招手道。

　　亚伯赶紧起身，和无数穿着军装的年轻人一样，并肩行走在亚特兰斯灰蒙蒙的雨雾里。

　　“舍纳尔先生！舍纳尔先生！”爱德华这时候顶着大雨，手里握着一张纸条赶紧追上他道：“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我是路易斯长官身边的参谋。”

　　亚伯回想了一下，道：“记得，怎么了？”

　　爱德华伸出手来递给他一张纸条道：“上校很希望今天晚上能够和您共进晚餐，这是他订好的餐厅的地址。”

　　亚伯十分困惑地从对方的手中接过来纸条。雨水顺着他被打得湿漉漉的头发流了下来，沿着领口流进脖颈那边一小截白皙的皮肤里，看得爱德华忍不住喉咙发燥。

　　该死的，路易斯真的说对了，这个年轻人比那些海报上以性感著称的电影明星长得还要漂亮。

　　亚伯想要拒绝，爱德华补充道：“路易斯上校还说了，如果您不愿意参加的话，就让我问一件事——您是不是曾经在公开场合偷偷放走过一个联邦小女孩？”

　　爱德华看见亚伯的表情吃惊了吃惊，嘴唇看上去十分优雅和柔软。

　　对方张了张口道：“好，到时候我会准时出席。”

　　......

　　路易斯十分希望他还能用稍微一点别的方式来邀请亚伯，然而对于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长官来说，威胁似乎是最容易达到目的的方式。

　　七点钟，一个偏僻街道的餐厅，走进去才会发现里面真正地别有洞天，无数叫不上名字来的有钱人游走其中。

　　依旧是小雨，整个天空中都灰蒙蒙的，教堂里传来阵阵的钟声中，有许多双精致的皮靴踩过，将报纸和泥水一同踩在了脚下。

　　亚伯赶来赴约的时候，穿着一件亚麻质地的白色衬衫，显然是套在军服里面才脱下来的那种，整个人显得干净和修长。

　　路易斯注视着他在侍从的带领下走进餐厅，然后说明自己的来意，最后由侍从带他走向了自己。

　　当他赶紧起身向对方打招呼的时候，路易斯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是不是有一点愚蠢。

　　“上校。”亚伯道，澄澈的眼神看上去就好像浑然不知已经步入猎人陷阱的猎物一般。

　　当有亚伯在的时候，路易斯发觉自己似乎很难再把注意力分给别人。

　　他并非不洁身自好，相反就是太洁身自好了，身份一直在提醒路易斯时刻如履薄冰。沃尔华滋年轻时曾经受到过来自同性恋人的伤害，于是在他当上元首以后就对同性恋实行严格打击，换言之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都是一直高贵在云端的，即使今天他是陆军的上校，也许明天就变成了监狱里的一滩烂泥。

　　可也正是如此，情意才显得格外吝啬和来之不易。生活是多么地短暂，怎么能不叫一个俊美优秀的年轻人心旷神怡？

　　路易斯的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像是要上下把他的身体全部看透。他思考了一会，道：“亚伯，你看上去......似乎肩膀上稍微有一点淋湿？”

　　亚伯尴尬地望了自己的衣服一眼，这才饱含歉意地笑了笑，对他道：“抱歉，来这之前先送了一位朋友回家。”

　　雨伞一定从一开始就直接全部打给对方了吧？这才一面干燥一面潮湿。和他一起走回去的一定是一个女人，在亚伯赴宴之前他们两个还一定说了一路子的话。

　　亚伯修长柔软的手指，是不是会像每一个男人一样，轻附在女人柔软的肩？

　　路易斯不明白自己如何产生的如此复杂的醋意，如果深究或许可以称这种感觉为妒忌。他决定得到亚伯，又怎么可能再任由对方随心所欲在女人之中游走呢？

　　路易斯的目光扫过了对方漂亮修长的身体，他把玩着刀叉，口里吐出来的话却是：“亚伯，其实今晚我找你来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亚伯张了张嘴，似乎有些不解。

　　路易斯道：“我不关心你是不是曾经放走过联邦小女孩，也不关心你对这些人是不是充满同情。”

　　路易斯很平静地翻过了桌上的餐布，道：“我希望能够把你调到我身边的军队来，从此以后你就跟我一起工作。你认为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