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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好事成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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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王虽被夺去亲王封号,平南王府的宅院并没有收回,只是大门口的门匾改作“李府”,没有了往日的气派。
树倒众人推。昔日门庭若市的平南王府,而今门可罗雀。李瑛成亲,皇族中亲眷纷纷找了借口推脱不来,幸而国子监的师长与学子帮衬,这般大喜之日才算热热闹闹。
孟承业顾忌朝中风向,没有赴宴,只叫孟时涯送去了贺礼。众人中又以孟时涯马首是瞻,他与李瑛也是沾亲带故的,于是这场婚宴竟全是孟时涯这个朋友来张罗。
平南王带着那位不愿现身于众人面前的昔日王府世子李恒离开王府去了外地散心,连次子的大婚都不想参加了。为父为兄者不现身,本是失了礼节的,赵将军倒也没介意,反而仿照当初孟府嫁姑娘,他亲自到了李府,受新婚夫妻拜堂敬茶。
忙忙碌碌,终于将新人送入洞房。
赵将军唤人开了席,与满座的朝中官员、国子监学子敬酒谢礼。虽然孟太傅没来,韩将军、何将军都没来,但好歹有吏部尚书贺之照这个大人物,这场婚宴倒也不算失色。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唯一安静的,只有相邻而坐的孟时涯与林长照。
孟时涯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奈何林长照心不在焉。饭菜做得很精致,林长照却吃得很少,同桌的学子要敬酒,他也都是反应上少许。
孟时涯悄悄看了看贺之照,贺之照还是那副清高孤傲的模样,便是笑着,也让人望而生畏。好半天,贺之照都不曾往这边瞧一眼。
原来又是那人犯浑,惹林长照伤心了。
“李府的酒酿丸子做得极好,你要不要尝一口?”孟时涯拿小碗盛了几勺,放在林长照面前。
林长照侧过脸来看看他,笑了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却也太慢了些,仿佛东西很难吃似的。
孟时涯无奈,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细问详情,只得低声劝了一句:“多吃些吧,你瘦了这么多。”
“哪有?孟兄又说笑。”
“我几时爱说笑了?你都瘦得脸色泛黄……长照,你老实说,是不是生了病?”
林长照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嗔怪道:“胡说什么?今日是青玉兄大喜,你说病啊病的……”
孟时涯心想,可不是病么?你有心病,我也有心病,都是无药可医的那种。
孟时涯不再反驳他,只管给他夹菜,将他饭碗里堆得满满的,叫向来不浪费食物的林长照愁眉苦脸,一个劲瞪他。
不多时,李瑛穿着喜服,满面春光地快步入席,跟长辈们敬了酒,转身坐在了他们这一桌,林长照的右手旁。新郎倌儿都是从早忙到晚,吃饭的功夫都没有。他坐下来吃了些东西填肚子,一面跟在座学子说笑。
周泰平瞧他眉眼含笑的,忍不住打趣:“李兄好气色,想来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兄得偿所愿,更是喜上眉梢了!”
李瑛拱了拱手,竟有些羞赧。
“我等真要羡慕得无法言说。”阮青山也笑道,“给嫂夫人揭过盖头了?”
一群人纷纷竖起了耳朵来听。
李瑛红了脸,倒也不扭捏,道:“这是自然。夫人她新入家门,难免不安,我得跟她说几句话,叫她好用些吃的。”
“瞧瞧,刚娶进门,就心疼上了!”“来说说,感想如何?”“听闻赵姑娘,哦不,是嫂夫人知书达礼,容颜秀丽,今晚见了,李兄觉得如何?”
林长照没跟着起哄,倒是开心了许多,微笑着看向李瑛,等他回答。
孟时涯提了茶壶,给他空了的水杯添上茶水,这才转头瞧着李瑛,嘴角含笑,且看他窘迫模样。
上元节灯会上,李瑛与赵姑娘是见过的,之后周泰平等人也问过李瑛的想法。那时李瑛就知道,其实这位赵姑娘自幼多病不是娇生惯养的病,而是天生带来的孱弱,不少大夫都说过她活得不能长久。这话是赵姑娘怕耽误了邺安四公子之一的青年才俊,特意告诉李瑛的。李瑛却坚定了心意要娶她。
李瑛对她是动了几分真心的,否则便不会是这般满足又羞涩的心境。
“夫人她当然是格外光彩照人,我心里也是感激上苍的。”
“哎呀,羡慕得紧呐!真是恨不得也赶快成家!”
“就是就是……”
早早成了亲,妻子又有了身孕的徐绍自然也受到了在座学子的关照,被狠狠灌了一通酒,若非孟时涯替他挡了几杯,只怕已经醉倒了。
林长照一口酒没喝,学子们瞧他脸色不好,怕他生着病强撑,就没勉强他。
孟时涯为李瑛此生的机遇感慨万分,替他成家而高兴,不觉多喝了几杯,又帮徐绍挡了酒,纵使酒量不差,也有了几分醉意。
偏偏酒席到一半时,荻秋得了李府管家准许,匆匆忙忙跑过来,又是喜又是忧地来到孟时涯身边,急得团团转,一时竟不知该跟徐绍,还是跟孟时涯先说明来由。
“姑爷,啊不,少爷!哎呀!怎么都喝醉了——那,那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
“孟府有什么事吗?”林长照抓着他胳膊叫他慢些说话。
荻秋脸上分明带着几分喜色:“——表小姐要生了啊!”
“什么?!”
满座皆惊,随后纷纷拍手大笑,感叹今晚真是好事成双,这边儿的成了家,那边儿的就有了孩子!
徐绍可就慌了。他本以为孩子要过几日才生,怎么今儿个就要来了?!
孟时涯闻声终于清醒些,晃悠悠起身,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来:“嬷嬷就在徐府住,她能看着解语,徐绍你别慌。你跟荻秋回去瞧瞧。产婆已经请过去了是不是?”
荻秋连连点头。
孟时涯拍了拍他肩膀,笑道:“好!回头赏你!有产婆在,那便无妨了!你送姑爷回去,然后再去孟府多叫几个丫头去徐府候着。我这就回去,顺便路上请大夫,等解语生了,也好叫大夫给她诊脉。”
徐绍酒醒了一大半,不等荻秋反应过来就跑了,跑了两步又回来跟李瑛致歉。
李瑛哪里会跟他计较,催着他赶紧回去。
酒席上见这边都起身离席,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纷纷看过来。
荻秋跟李瑛道了句恭喜,一溜烟也跑了。
孟时涯要去赵将军那边,无奈腿脚有些发软,迈出去的时候差点儿摔倒,幸而林长照伸手把他扶住。
“我扶你过去。”林长照笑道,“瞧你高兴的,酒劲儿上头,站都站不稳。”
孟时涯嗤嗤笑了两声,难得失去往日里端庄持稳的举止,道:“是啊……我本来没这么醉的,荻秋带了这么件大喜事来,一高兴酒劲儿都冲到了头顶……长照,我做舅舅了!”
李瑛等人闻言朗声大笑。
到了赵将军跟前,孟时涯总算清醒了些,不忘跟各位长辈见礼,然后跟赵将军说了事由。赵将军没想到嫁女儿当日还能碰上同僚好友家的女儿生孩子,连连赞叹说这是吉兆,说两家将来都是要大富大贵的,客客气气地叫李瑛派马车把他送到徐府去。
孟时涯没跟李瑛多说,李瑛也不要他这般客气,很快叫了李府的马车在外面候着。几个学子本想送孟时涯过去的,最终还是留给了林长照来照顾他。
李府大门外,李瑛帮着他们上了马车,站在台阶下目送他们离去。马车走出一段距离后,车窗竹帘被卷起,林长照探出头来,冲他笑了笑,紧跟着孟时涯也探出头,向他挥了挥手。
红灯笼照耀下,一身喜服的李瑛久久伫立,眼中闪动着泪光,但更多的是笑意。
大夫很快就被请到了徐府,孟时涯在医馆喝过了醒酒茶,到徐府时已经清醒了。
徐府里头一次这么热闹,大门口有人在等,看门的小厮见孟时涯回来很是高兴,叽叽喳喳地说老爷已经来了,就在花厅等着,还说孟承业格外高兴,进门时没留神还差点儿摔了一跤。
“那表小姐可曾生下了孙小姐?”林长照问道。
小厮摇了摇头,有些苦恼:“没呢!赵嬷嬷说,都怪姑爷把表小姐养得太好了,小娃娃在肚子里吃得多长得大,生产难了些。”
孟时涯请大夫跟着进去了,才知道厢房里更热闹。
孟府的丫鬟小厮似乎都跑到徐府里来了,端水的,找衣衫的,熬参汤的,还有催问赵嬷嬷给表小姐准备什么吃食的。
孟时涯刚刚到门口就被往一旁赶,赵嬷嬷没空跟他说话,把大夫拉进去就掩上门,留下孟时涯跟林长照在院里站着,听房里传出的解语的惨叫,顺便安慰安慰僵立在院中发呆的徐绍。
林长照才半柱香的功夫不见徐绍,瞧他从衣冠整齐变得眼下如街头落魄乞丐一般,不免觉得好笑:“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徐绍看了看他们,委屈万分:“我听解语喊得凄惨,想进去陪她,嬷嬷不许,叫丫鬟们把我拽了出来——哎!她这么辛苦,我不能陪着……”
孟时涯瞪过去,却掩饰不住面容上的笑意:“胡闹!不知道妇人生产,男子不能进去么?”
林长照想着孟时涯方才硬着头往里走的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两个呆瓜!”
难得他笑得这么开怀,孟时涯就不与他计较竟然把自己这般丰神俊朗的才子叫做呆瓜。只是不知解语何时能生下孩子,徐绍作为丈夫和父亲必须站着等,他作为表哥和舅舅也得陪着。但无论如何他舍不得叫林长照在院中久站。
孟时涯催林长照去花厅坐着休息,林长照瞧了他一眼,笑笑没说话,孟时涯还要劝,他又笑着摇头。
于是这一晚,孟时涯与林长照难得共同度过。
将近子时,柳解语生了一个男孩,好在一切顺利,母子平安。赵嬷嬷将包好的小娃娃抱出来给众人看了一眼,作为舅舅的孟时涯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长命锁拴在孩子襁褓上,只等他再长大些带在脖子里。
徐绍抱着儿子不舍得撒手,奈何小娃娃不能吹风,孟时涯与林长照不得不把他扯开,顺便把恋恋不舍的孟承业也请到花厅里坐着。
产房收拾干净后,柳解语吃了药又用了些粥饭,睡了近两个时辰才醒来。徐绍、孟承业、孟时涯一同去看过她,确认她无事,又一家人哄着小娃娃玩了会儿,才放下心来去休息。
孟承业要回孟府,荻秋跟着回去了,林长照不好跟着一起去孟府,可是他人困得东倒西歪又不能留宿徐府,孟时涯只好叫上徐府的马车,一路抱着林长照回到了林长照租借的那个小院。
幸而林长照还存了两分清醒,拿出了钥匙,要不然孟时涯只得带他去住客栈。
开了门,想想要折腾许久就把大门给栓上。到了林长照房间,将人放在床上,燃起了灯烛,孟时涯出门去后院厨房烧了些热水。他端着热水回房时,林长照正坐在床边发呆,瞧见他后眼中有了亮光。
孟时涯看着他洗漱完毕,又看着他收拾了屋子,忙来忙去的,终于忍不住叹气:“你一个人住着,难怪把自己折腾瘦了……”
林长照其实已经习惯自己住,但瞧见孟时涯这么怕他累着,心中感动,不由得抬眼看过去,向他笑了笑。
这一笑,仿佛几个月来的疏离淡漠都不见了。
孟时涯一颗心砰砰砰地乱跳,高兴万分。
此前,他一直怕林长照有了贺之照,要避嫌再不愿与他多来往,忘了前些时日的情分。这一刻他瞧着林长照,知他并非刻意疏远自己,只觉得此生无憾。
孟时涯叫他早些休息,转身要走,不想林长照猛然伸手抓住了他衣袖。愕然回头,孟时涯对上了林长照怯怯的眼神。
“孟兄……你再回去,天都要亮了……就,凑合在这小睡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