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故事》半颗苹果

2、娃娃亲

　　作为微光购物中心的CEO，白露来到h市分部的第一场会议为时很长，甚至远超下班时间一直到快九点钟才终于结束。

　　晚上分部的员工为白露准备了接风宴，对此白露是领情的，她不是那种完全不解人情的人，只是因为个人习惯，哪怕是在吃饭席间，她也鲜少有露出表情的时候，这让其他人也始终都很紧张，认为他们的精心准备依旧没能让领导满意，应该说是很不满意，连点笑模样都没有。

　　这样的事情不止这一次，应该说是很多次，白露经常因为没有表情而被误会，觉得她脾气不好，甚至有个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名头声名在外，但其实她根本什么都没做，不过是没那么爱笑。

　　按白露妈妈的说法是她从小就这样，不太喜欢说话，也不爱笑，最多的时间就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再加上长相精致，简直就像个洋娃娃，不似真人。

　　习惯这东西本就磨人，并非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所以白露就算知道自己有这个问题，也没那么容易就在短时间之内作出什么变化。眼看着分部员工对自己的毕恭毕敬小心翼翼，白露心中了然隔阂之大，却也只能顺其自然。

　　白露是提前离开的，在回酒店的路上她开了窗户想透透气，结果却发现坐在前排的助理表情不太对，她看了一眼就默默关了窗户，也没说话，结果助理注意到了，转回头来和白露说自己确实不太舒服。

　　“最近也是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如果有需要就去看医生，我明天准你一天假。”白露看着小助理苍白的脸色，声音扳平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尽管说出口的都是关心人的话，只不过没了情绪的加持，大概就没那么感动人了。

　　好在这名助理跟着白露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是个聪明伶俐的，也能领会她的体贴，感觉温暖的同时又开口解释道：“我没事不需要去医院，就是女生的毛病，回去吃片止疼药再睡一觉就好了。”

　　“女生的毛病？”刚刚喝了点酒，让白露的大脑转动稍微有点慢，一时间没明白助理的意思。
　　“是啊，就是每个月的那几天，不过不是每个人都疼，我这种大概就是折翼的天使，丢失了翅膀才会历尽艰辛，每个月都要遭一次罪。”大概是这会儿气氛太好，小助理说话随便了些，只是在她看到白露清冷的表情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了，她面对的可不是她的闺蜜朋友，而是她的老板。

　　“不好意思白总，这是我和朋友之间的小玩笑，希望您不要介意。”小助理收起了调笑的表情，正襟危坐起来。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和老板闲扯这些，哪怕现在并不是上班时间，但毕竟她之前几乎从未听白露说过类似的玩笑，小助理觉得白露是个严肃的人。

　　然而白露其实并不介意，反而微微轻扯了一下嘴角，哪怕很微小但终究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笑容：“没关系，你的说法很可爱，也很有趣。”

　　白露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细细想过之后便是真心的夸奖，而本就对白露有着一份未必是盲目的崇拜的小助理，在听到自己的偶像兼老板说自己可爱有趣并且难得的还对着自己笑了一下之后，简直是飘飘然了，觉得自己要不是在车里就能直接飞上天和太阳，啊不，是和月亮肩并肩。

　　那天之后的一周时间里，白露都在h市，对她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微光购物中心，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和这件事相比的，对于周末与大伯的约定也只是记下了，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去深究，所以当周末她从h市赶回b市的大伯家时，才后知后觉的知晓这原来是一场相亲。

　　刚开始在看到蔺秦的时候，白露只是单纯的惊讶，她对蔺老爷子的印象除了他是宇泰集团的创始人这个身份之外，还有一点私人的童年记忆。

　　那时白露太小了，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回忆十分模糊不清，但是她记得蔺老爷子曾经来找爷爷喝茶下棋聊天的场景，在那段时间称得上频繁，可是后来就不再来了，白露从爷爷那里听说好像是蔺老爷子生病了，搬去了国外疗养。

　　拥有这段回忆的白露知道自己的爷爷和蔺老爷子曾经是朋友，可是具体好到什么程度，白露并不知情，也就更加没想到自己的爷爷竟然和蔺老爷子结下了娃娃亲，早在她还没出生之前就定下了的。

　　起先白露并不知道今天会见到蔺老爷子，她也很惊讶，可是这份惊讶只是稍纵即逝，很快就回归正常状态，她叫他蔺爷爷，延续了儿时的叫法，虽是一个简单的称呼，但彼此之间的关系似乎也随之拉近了不少。

　　宇泰集团如今已经是位列世界五百强的企业之一，在国内的地位就更是可想而知，在商业地产，酒店，以及进出口贸易等等诸多领域皆处于领先位置，很多公司都会选择依附或者寻求合作机会，原本有小时候的情分以及爷爷的关系，白露应该具有十分有利的条件，但是她在面对蔺老爷子的时候却半句都没提生意上的事，哪怕现在微光购物中心正处在生死存亡的时刻。

　　白露的态度温和而谦逊，却丝毫不见任何攀附谄媚，那是面对长辈的礼貌以及必要的尊重，而不是故意要去讨好任何人。
　　这样的白露让蔺老爷子很是满意，虽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是目光却是越发的柔和了。

　　这一次来，蔺秦就是专程来看白露的。在他的印象里，二十年前的白露还只是一个小豆丁，粉雕玉琢的漂亮得像个洋娃娃，不太爱说话也不闹，在大人聊天说话时她就乖乖的在旁边坐着。

　　如今这个小豆丁长大了，出落成了大姑娘，当年的美人胚子不负众望真的长成了一个大美人，可外表并不是蔺老爷子所关注的重点，让蔺老爷子喜欢的，是白露的眼神。

　　那是一双干净的眼睛，一点都不浮躁，稳稳的带着磊落光明，蔺老爷子纵横商界多年，自诩看人还算准确，眼光也是极高的，能让他看的过眼的寥寥无几，白露是其中之一。

　　最初的好印象在和白露聊过之后得到了进一步肯定，第一眼的印象或许不一定准确，可言谈举止中的内涵和所体现出来的家教品性却是骗不了人的，他对白露很满意。

　　那天蔺老爷子并没有久留，不过短短一个小时左右就离开了，在临走之前他和白国兴单独聊了一会儿，等在客厅里的白露心中隐隐有猜测，可是等送走了蔺老爷子之后，白国兴将白露叫到书房并且和她表明了蔺老爷子的来意之后，白露还是吃了一惊。

　　她猜到了蔺老爷子来的目的不单纯，绝对不会只是为了叙旧，但也没想到竟然是来提出联姻的。

　　“你妈妈和蔺家的儿媳妇是前后脚怀孕的，两家老人关系又好，觉得这事儿挺有缘分，就说如果刚好一个是男孩儿一个是女孩儿就定个娃娃亲，你小时候两家人的来往还很密切，直到蔺家老爷子突然生病出国疗养了，蔺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你爷爷不愿意让人说自己是靠着蔺家，这关系才慢慢淡下来，当初的定亲也是两位老人口头上说的，后来提的人也少了，你爷爷去世后就更是没人提了，我都几乎忘了，没想到蔺家老爷子还记得。”

　　这样说着的白国兴的语气中略有感慨，大概是想到了当年的很多人和事，时间这东西说来是真的挺残忍的。

　　“虽说过去咱两家确实定过亲，但这事儿也不是强求的，我听蔺老爷子那意思好像是对你挺满意的，不过我没和他把话说死，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思，蔺家确实不错，也知根知底儿，只是蔺家那孩子我不是很了解，你要是需要我就去查一查，总之你自己想想，考虑一下。”

　　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确的白国兴没有要强迫白露的意思，哪怕蔺家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如果白露真的能和蔺家联姻，对目前稍有衰败趋势的白氏集团也会是一个非常好的助力，这些白国兴都懂，可他没打算用白露的终身幸福作为筹码。

　　很民主的白国兴说要看白露自己的想法，可是目前为止她压根没什么想法，因为这事儿确实有些莫须有了。

　　所谓的定亲发生在白露没出生之前，她与对方完全没见过可以说就是两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她当然不可能去和一个陌生人结婚，也不觉得因为所谓的定过亲就要刻意的去和对方认识，所以也就基本没什么可想的。

　　“还请大伯帮我回了吧，感情的事讲究一个缘分。”白露拒绝的毫无犹豫，她觉得这事没必要刻意花费时间去思考。

　　而听闻的白国兴其实挺想问上一句“早在没出生之前就定下的缘分就不是缘分了？”，可看着白露沉静的目光，白国兴到底还是没问出口，转而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之后白国兴又询问了一下微光购物中心h市分部的事情，白露如实的说了，只是两人讨论的却并不愉快。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没那么容易达成共识，分歧依旧存在，而且谁都没准备退让。

　　不过分歧是分歧，家人是家人，这样的对话在大伯母敲响房门来叫他们去吃晚饭的时候嘎然而止，问题被暂时搁置，到了饭桌上也依旧能做到和和睦睦。

　　那天当白露从大伯家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她靠在车子的后座上用手机查看邮件，在眼睛觉得酸累的时候才停下来，转而想到之前和大伯的谈话。

　　已经有了结果的联姻不在白露的考虑范围之内，让她担心的还是微光购物中心。大伯的态度越来越坚持，和那个英国公司也一直有在接洽，一旦他们谈妥，微光购物中心被收购的命运几乎是板上钉钉。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白露也是无力回天。

　　想到这里的白露敛下目光，车窗外的灯光照进车里，打亮了白露的左半边脸，艺术品一样的侧面线条每一帧似乎都该被珍藏，而那隐在暗处的另一边，则仿佛是她心底里说不清的无力和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