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安》六六六爻

28、言娶

　　张峻，便是张峻吧，明安让人将这个名字告知了沈明桦。作为庶子在没有满七岁之前是不能计入族谱的，能有一个名字也就不错了。

　　“有劳舞袖姑娘了，这些是妾身……”沈明桦得了舞袖的传话，不顾着还坐月子的身子，连忙的从妆奁匣子里面拿出了几锭金子要塞到她的手中。

　　“姨娘这是作何？奴婢们不过是得了夫人的吩咐而已。”舞袖当然是不会去接这些金子，当然了跟在明安的身边，她们也从来都是不缺这些的。“既然小少爷与姨娘都安好，那奴婢就先回去复命了。”

　　舞袖在谦卑的回答之后，就直接走出了沈明桦的院子。独自留下沈明桦一人在那里揣摩着明安的想法。

　　在孩子出生之前她心中虽然是有恐惧，但是还是有那么几分的期待的。期待这个孩子能够给自己带来荣光。甚至是期待他有一日能够接下张家家主的位子。主母与家主的貌合神离，也让她的心思活泛了起来。谁让她自从是跟着沈明安嫁到了张家之后，这日子过得太过于顺心了呢？

　　这么长时间了，她一直暗示自己，自己腹中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大的造化的，然而，现实之中的落差往往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

　　自从孩子出生到现在，除了得到公中的那一份惯例的优待之外，其他的真的是什么都没有，这张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来过。看着这架势不仅仅是洗三没了，满月和周岁什么的估计也不会有。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好似被张家人当成了空气一般。

　　这样的落差，让她从孩子还被养在自己的膝下的喜悦之中走了出来。难不成自己的孩子就该这样的可有可无的存在吗？为什么？她不甘心。

　　此时的她早就已经忘记了，若是没有明安的话，她现在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境地了。其实也只能是说她太过于在意庶长子的作用了。不过话说说回来了，如果沈明桦嫁到沈家之后，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的话，根本就不可能去想着这么多的东西。

　　“公子，关于小姐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三房之内，张霂最得力的下属张狸将查到的内容做成了一个册子，交到了张霂的手中。

　　对于张如霓的事情，张霂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下了，即便是父亲张沈与母亲赵氏是全然的将这件事情算在了沈明安的身上。但是事情的破绽那么的多，过得时间越是久了，他就越是怀疑.

　　“竟然是他？沈明安这个黑锅背的也不算冤？”

　　话虽然是说的轻巧了，但是此刻张霂的脸早就已经开始黑了起来。张狸当然知道张如霓可是自家主子从小宠到大的妹妹。先是被人所害，后来才知道是殉情，这件事情放在谁的身上，谁也受不了啊？

　　“主子，还有一件事情，是关于婚事的。”张狸也不愿看着张霂一直沉浸在这件事情上，逝者归也，活在当下才是最该所的事情。

　　“怎么，难不成是沈明桢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不成？”张霂不耐烦的说道。
　　“回主子，这一次不是沈小姐，而是次房的老太爷沈煜，他不答应婚事延迟，还说若是您不将沈小姐迎进门的话，他就……”

　　“去取次房，还敢以沈家自居，这沈明桢不过是沾上了一个沈字而已……”张霂听了之后厉声喝道。

　　“是，是奴才说错了。”张狸连忙的说道。却不知道张霂为什么会生了这么大的气？

　　“峥儿给爹爹请安。”张霂走进后院清妙姨娘的住处，养在其名下的幼子张峥率先的跑了出来。

　　看到了自己平日里喜欢的儿子已经可以迈开步子跑到自己的身边，怎么的也会让人生出几分愉悦之感来。张峥虽然不是张霂第一个儿子，却是三房之中仅存的一个儿子了，后院之中接二连三的有孩子夭折，张霂虽然知道之中并不简单，但是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后院不安定也是让张霂很是伤脑筋了。

　　清妙并不是张峥的生母，在一众得到妾室之中出身也不是最好的，但是却是性子最为稳妥的。也正是如此，所以张霂才会将张峥放在了清妙的身边养。

　　“妾身给爷请安。”在张霂将张峥抱起来之后，清妙这才从房中莲步姗姗的走了出来。清妙生的不是极美，但是却是让人感觉最温婉舒服的。再加上行事也谨慎，所以张霂倒也是会经常的到这里来的。

　　“还是你这里待着舒坦……”

　　张霂正想着让清妙起来，却无意之间的瞥见了清妙头上的发梳，这刚刚还是如沐春风的样子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本来还好好的，这突然之间的变脸，让给张霂行礼的清妙吓多的不知所措了起来。

　　“爷……妾身……”

　　“摘下来……”张霂的脸更加的黑了，厉声喝道。

　　“爷……”清妙的吓得面容惨白，心想自己今日也并未佩戴什么僭越的东西啊？

　　“爹爹，峻儿好怕……”在怀中的张峻也被吓得哭了起来。

　　张峻的哭声，让张霂的脾气变得更加的没有耐心，见张峻哭了就将他放在了地上，倒也没冲着张峻发什么脾气。只是清妙在见着这一幕之后，一把便将张峻给揽入了怀里。

　　“爷，即便是妾身做错了什么，也求爷不要迁怒于峻儿……”她虽然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惹到了张霂，但是也知道现在怀中的张峥是她最后的护身符了。

　　“将你头上的点翠取下来。”张霂厉声的喝道。“你一个妾还没有资格佩戴点翠。”

　　若是说方才还不明白的话，如今清妙却是已经猜到了大半了。点翠佩戴虽然是没有品阶的限制，但是却是先夫人沈明容的心爱之物。按理说她是不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的。可是无论是在进府之前，还是在进府之后，她都不曾听说过关于张霂与沈明容的半点夫妻情深的传言。

　　若不是先前了解了一些关于沈明容的讯息，她恐怕是连沈明容喜欢点翠都不知道呢？这一顿火真的是撒的莫名其妙的。她慌张之间不顾及发式的扯下来了头上的点翠，抬眼却只是看见了张霂离去的背影。

　　“告诉后院中人，所有人以后都不要再佩戴点翠了。”清妙说道。她现在代掌着后院里的庶物，若是还有不长眼的，估计都是会算在自己的头上。她筹谋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近期之事吗？若是在这个时候出了事情，主子还不将自己给灭了？

　　张霂出了清妙的院子之后，并没有去别的院子里，而是走到了沈明容的住处。当初因为嫁妆一事。他顺带着的抹平了所有的关于她的痕迹，所以现在他即便是去了，所看到的也不过是她嫁过来以前的样子而已。

　　这些甚至的有些让张霂有点恍惚了，她是不是存在过呢？现在回忆起来，似乎她在的时候，后院好像没有那么的乱。一开始的时候，她经常的会吃味，而且醋意很重。这让他觉得她不像是沈家教出来的姑娘。

　　一次两次的他还觉得可爱，但是次数多了，他就觉得她是一个妒妇了。直到那次她回府，再回来的时候，她就好似是换了一个人似得，什么都不在管了，后院之中的人也从此多了起来。起初他也是很享受这一切的，甚至是会觉得，那个吃味的妒妇终于被收服了，看来还是要给她吃点苦头的。

　　但是到了后面的时候，他却是有些的不适应了，后院井井有条的，温香软玉各类的美人也都不缺。可是总觉得是少了点什么。后来他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身边终究是缺了一个人，那就是她，他甚至的有点想念以前的日子了。

　　那个时候的他还是倔强的，不肯承认。所以依旧选在了漠不关心。直到有一天他听说她病了。他也去过，但是她的模样依旧是如以往一样，不温不火。他受不了，所以以后便很少去了。

　　他本来以为她的病很快就会好，却不想等来的却是她病入膏肓的传言，起初不相信，可是却看见了她日渐消瘦的身子，他心疼了，可是却依旧见到的是她不温不火的表情。

　　他不知是想念，但是这么长的时间却一直选择了躲避。后院不宁，屡屡闹出子女早夭的事情来，他只以为是后院缺了一个掌事人，所以后院才会变得那么的闹心。当以沈明桢为继室的时候，他一口的应了，其实也多多少少认为，沈明桢也是沈家的姑娘，或许会想沈明容一样。

　　可是沈明桢不是沈明容，怎么也成不了一个人。他懂了这一点，却依旧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想念。直到在清妙的发间看到了点翠，才想起来她最爱点翠的。在她笄礼的时候，他让人送去的便是点翠簪。

　　这一日，他歇在了这里，却并没有梦到她。

　　既然回绝不了，那就接受吧？反正院子是空的，总是要住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