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色红颜》秋逝若然

15、14.斯雪的回忆

　　灼色阁。
　　这个在深宫中仿制的记忆，在斯雪精心地复原下，慢慢变得亲切起来。相近的摆设，花园的视角，甚至那倾心的熟悉味道都和柳州，那个婉琴楼中的灼色阁格外相似。
　　那才是她和息弦住惯了的地方。斯雪这样默默地想着，嘴角不禁扬起一抹自豪的微笑。
　　十年的岁月，一晃而过。
　　自己已从一个黄毛丫头长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可是息弦小姐呢？本应成熟许多，可脸上，却仿佛没有留下丝毫岁月的痕迹。
　　是，或许，息弦在她的心目中已是一位不是人间烟火的仙女了。
　　十年前的婉琴楼。
　　朔月。
　　堂内掌声一片。用淡紫的轻纱蒙面的息弦从椅中起身，缓缓鞠躬，鲜红的衣裳分外耀眼。
　　抬头望向二楼角落中的曲曜弦，抿嘴一笑。虽在轻纱之下，可身为哥哥的曜弦仍是看见了妹妹对自己微笑。
　　那时的少女，大概只会对哥哥这般笑了吧。人类，又有什么资格一睹自己发自内心的笑容呢？
　　老鸨堆满喜色的脸特别刺眼。扭着身子走上台，笑眯眯地站在息弦身前，对着满座的大堂说道：“这是曲息弦小姐在咱们婉琴楼的第一场演出，我们婉琴楼能有这般可人的姑娘，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啊！各位客官今后若想再睹息弦姑娘的风采，就请常来婉琴楼做客呀，我，还有婉琴楼众多的姑娘都欢迎各位客官的光临！”
　　底下又一次欢腾。
　　“妈妈。”息弦小声地叫道，“我有一个要求。”
　　堂内众人霎时被息弦甜美的声音所吸引，停下喧闹。
　　“息弦自幼体弱，可否只在每月的朔日为大家演奏呢？”
　　“这个……”老鸨自然觉得，一个月一次未免太少了。“息弦啊，帮你找个丫鬟照顾你不就成了？你看那么多客人要看你演出啊，可别扫大家兴了。”
　　“不，息弦不要丫鬟照顾。妈妈，如果不行的话……”
　　“好好，当然行了。”放掉这颗摇钱树不是老鸨所想要的结果，好不容易息弦答应为婉琴楼弹奏一宿，又怎能轻易地放她离开呢？只有先答应下来了。老鸨仍是镇定地笑着。
　　“谢谢。”息弦细声道。
　　“好了，各位，今晚息弦小姐的演出就到此为止了。各位客官请在婉琴楼尽情作乐吧！”
　　“息弦小姐！”人群后冲出一个矮小的女孩子，大约只有八九岁的样子。
　　堂内一阵轰动。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
　　二楼的曜弦瞬时警觉起来，当看见来者只是一个小女孩时，又定下神，微微蹙眉，看着楼下的情况。是，他所要做的，就是保护自己唯一的妹妹的安全。
　　“野丫头！你又来！”老鸨泼辣地叫嚷，转头又换了一副神情毕恭毕敬地对众人道，“只不过是个想要来婉琴楼当丫鬟的野丫头。我嫌她太幼小，屡屡遣回。可每次有姑娘在此表扬，她就要出来闹事，想博得我们姑娘的同情。各位大人见谅。”
　　看人行事的女人么？息弦不禁冷笑。是，自己也一样，在别人不知道自己是灼妖的时候，都会善待自己，可是要是知道了自己是灼妖呢？就冷眼相看了。
　　虚伪的生物。
　　“息弦小姐，我看得出您很善良。收留我吧！我家里还有个病危的母亲，和只有2岁的弟弟，只有我出来赚钱养家了！您不能眼看着我们全家饿死吧！”女孩子从人群中挤到最前方哭着嚷道。其实这算不上“挤”，因为大家看着她肮脏的衣着，都皱着眉让开。
　　“野丫头。你没听到曲小姐说不用丫鬟吗？你这不是找骂嘛！我再警告你一次，以后别再来这里了！”老鸨凑上前去，狠狠地踹了女孩一脚。
　　女孩叫了一声向后仰去。
　　那一刻，息弦发现她很漂亮。眼睛算不上很大，可眼珠却乌黑发亮，炯炯有神。杂乱的头发却掩盖不住这个女孩梳洗干净后绝对的标致。下一刻，息弦觉得她和自己很像……曾经有过的那段难熬的时光。
　　二楼的身影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台前，单身接住了正站不稳倒下的女孩子。
　　“老鸨，你这样太过分了。”曜弦冷冷道。
　　“曲公子……”老鸨的脸色显得有些尴尬。又是一个不好惹的男人。当初手下的数个彪悍因不识曲息弦的兄长曲曜弦时对他狠狠出手，却反被这个身形纤长的男人打得爬不起来。
　　“哥哥。将她抱上来。”息弦温柔地开口，语气中竟有些焦急。
　　曜弦什么都没说，抱起女孩跃上和女孩基本同高的舞台。
　　刚松手，女孩就挣脱了曜弦跑到息弦跟前跪下。“小姐。您好人有好报，收留我吧！”
　　“息弦。我们快回房吧！”无奈，老鸨只有尽量将息弦引开才能赶走这丫头。
　　息弦缓缓蹲下，为女孩擦去泪水。冰凉的手指让女孩微微一颤，随即用明亮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她是那么美丽，那么温柔，脸上轻纱不但没有隐藏自己的美丽，却更显神秘的美。年幼的她无法用华丽的词藻描述息弦的美丽，可她看得出，息弦真的很漂亮，不是仅仅在于外表的漂亮，而是由内而外的美。
　　“妈妈。就让这个可怜的女孩当我的丫鬟吧。”
　　“这个啊……”
　　“妈妈放心，她的起居，都由我来负担。”
　　“好，好吧。”老鸨点头。
　　息弦抬头与哥哥达成共识，拉起女孩脏兮兮的小手，往台后走去。
　　堂下的人更是喜爱这个温和善良的婉琴楼的新歌伎了。

　　这就是我和小姐相识的过程呢！现在想起来……也好似美梦一场。好怕醒来之后就全没有了，自己还在那个破烂的小屋，娘天天说自己不争气，不能照顾弟弟；而弟弟还是整日哭哭啼啼的，什么都不懂。
　　是的。是息弦小姐给了自己这一切，报答，那是必然的。或许，之后的日子，一直留在小姐身边服侍小姐，那才是最好的报答吧！
　　她不知道，时间久了，自己就会成为息弦的担忧与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