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9】私人夜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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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不速之客”没有走寻常路。
他直接攀着阳台外墙瓷砖，从楼顶纵身跃下，像是矫健的猫科，手脚并用立在窗户外沿，那堪堪能够容下半个脚掌的突出边沿上。
就在同层隔壁的隔壁阳台窗户外沿上，这会儿正落着一只叫不上名来的鸟儿，跟燕儿差不多体态，只比麻雀略大上一圈。
鸟儿扭过脖颈，歪斜着翎羽，灵动的小黑眼珠看看自己的牙签细爪，又瞅瞅那边攀着外墙的大家伙脚爪。
不能理解地转转脑袋瓜，又转转脑袋瓜。
那么大只，怎么立住的？
那人跟鸟儿大眼对小眼，眨巴眨巴眼。
鸟儿歪歪脑袋，扑棱棱扇动翅膀，擦着人的肩头飞掠而过，冲向浓重夜色中的漆黑远天。
凌晨三点多，整片宿舍区都是静悄悄的。
鼾声与呓语都各自锁在房间这一方小小天地里，窗外鸟儿用力振翅的动静在寂静中于耳畔无限放大。
乌明维没有睡。
他也没有睁眼。
来人身形矫健，动作也很轻，但他就像是一滴墨，落进一片平静的湖，白纸上的墨点，总是鲜明得格格不入。
风摇晃树影婆娑，微微晃动的灯光下影子深浅摇摆，伴着白噪音的沙沙声响，似乎是在观察后低声细碎讨论着，这突然闯入这片天地的不速之客。
黑元宝之前在宿舍楼周围路过三次，遭遇了三次无形大手的狂撸袭击，如今试探的爪爪已经不敢再踏入，避宿舍楼犹如避修狗。
其他猫猫狗狗也没能躲过影子的魔爪。
这片宿舍楼往常是最好的晒肚皮圣地，如今俨然有发展成猫猫狗狗禁区的趋势。
只有渺小的虫蚁还无知无觉，像是被刻意忽略的一个像素，无形间充当这片静默世界中的动态元素。
夜色中的宿舍楼，是影子盘踞下的“安全巢穴”。
在黑暗的庇护下，它于无声处张牙舞爪，于夜浓处肆意妄为。它冷漠地将楼中其他人视如白鼠，又好奇地将他们藏起的隐秘尽数窥探。
它如恶龙，守护着“珍宝”。
亦如恶龙，用危险的目光注视这片领地内所有的风吹草动，而对窥伺之人报以全然恶意。
于是，当唐临川被鸟儿吸引去一丝心神，他偏过头，眼尾余光里目送漆黑的飞影远去。
远望天际，瞳孔收缩间，他心头闪过瞬间纳闷，刚刚飞过去的是什么鸟？
就当是时，唐临川本就踮起的足弓像是踩到光滑的镜面，脚心分明包裹在鞋底与棉袜下，却莫名传来不轻不重的挠痒感。
即便脚心对于唐临川，不如腰上的软肉全是弱点，却也做不到全然无动于衷。
他下意识便将足弓高高拱起，撑得鞋面也向上鼓起。
唐临川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缓解暂时无法抓挠的搔痒感，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将更多的重心倾斜向足尖五趾。
浑身的重量都压在几根脚趾上，纯纯凭借他之前几次完成任务后提升的身体素质，勉强保持住了姿势，牢牢扒着边缘那一道。
然而，他却没有料到……
原先稳稳踩在脚下的阳台边沿突然塌陷成软面条，不仅半点吃不住力，指尖触感黏滑又腻滑，像是打了一层厚厚的蜡，钉鞋踩上去也要打滑，又偏偏矛盾地似乎能拉出丝来。
一霎那间，唐临川只觉是平地变沼泽，微不足道的阻力承托不到一秒，他就脚下一滑，陷入足下空空，手下也空空的境地。
踏空的失足感飞快传递向大脑，身体下落，破开空气的风声就在耳边呜呜地为他哭泣。
他就像是从楼上抛下的一颗石子，在黑暗中下落，落落落……
从高处向下望，风吹迷了眼。于是，越发难以分辨脚下究竟是结实的平地，还是……一汪噬人深潭。
大概是受昨天失败的那个任务影响，唐临川现在身处黑暗中，多少有些疑神疑鬼，自觉避开角落与阴影。
分明他从前也总是夜半出行，与星月结伴，将晨曦破晓当下班钟。眼前若是有两条路，为免被人认出而节外生枝也总会选那条偏僻冷清的。
那时，黑夜同样庇护着他，为他遮掩那重明星皮下的身份。
那时，他不曾见过能吞下怪物的黑影，不知道黑暗中还有这等存在，不知者自然无所畏惧。
而今不同。
只是这样的苦闷，即便他与系统诉说，无法理解他幻想出的恐惧，系统能给予他的安慰就是一遍一遍将周围扫描，而后将分析得出“没有异常”的结论像是催眠一般重复萦绕在他脑海。
下落中，唐临川情不自禁一直盯着下面看，视线越过自己脚尖看向下方。
以他的动态视力，大抵是能看清的。
只是在唐临川心中，一个又一个疯狂的念头像是煮沸水面破裂的气泡，不断冒出来：
那究竟是地面，还是像刚刚踩到的阳台边沿那般，只是一层欲盖弥彰的“冬天雪地”？又或者……昨天的影子其实一直不曾离开，这会儿正等着自己，在落地的刹那张嘴送餐？
唐临川是不恐高的，只不过这会儿纷杂的心绪犹如一张大网将他包裹。现实中距离的缩小，远远不及他想象中那越发放大的地面，不由生出些胆怯。
【宿主！】
系统短促的机械音像是敲在了头上。
唐临川尚且来不及整理思绪，饱经磨砺的身体已经自行做出应对。
在即将着地的刹那，调整体位，顺应落地的冲力，就地接连滚了几滚，护着关键部位，像是一团球骨碌碌滚出几米去。
即便弯腰弓背、缩首屈膝，尽量将自己蜷缩成一个球，人的骨架终究不是个软面团能随意揉捏搓扁。蝴蝶骨、膝盖骨、盆骨、脚踝骨……多的是有棱有角的部位，沿途磕碰擦到些口子无可避免。
唐临川就这样在冰冷的地面宛如死尸般躺了两分钟，眼皮突然弹动了一下，大概才缓过神来。
他脑中空空，两眼放空静静凝望夜空。
厚重云层几乎与夜幕同色，在这个太阳还没上班的时辰，透不出半点光亮。就如他现在的脑海，像是蒙着一层灰雾，与现实隔着一层薄薄的膜布，一时却堪不破。
操纵肢体这种习以为常的事，在大脑罢工的时候，意外艰难。
手指在粗粝的地面缓慢地胡乱摸索，薄片样的石子从指尖磨刻过，细微痛楚从伤口传来。
手顿在那里，大拇指慢慢移到伤口，不如何锋利的指甲抠进那个细微的伤口，尖锐的疼痛激得整条胳膊跟着一抖……唐临川才好似从梦中乍醒。
他活像是被针扎了后背，猛得支起身，刷得抬头望向乌明维所在宿舍的阳台。
阳台上几件衣服虚虚高挂，不见人影。
阳台外的边沿还好好的，窄窄一条道儿，与上下左右的宿舍一般无二，并没有像软面条一样耷拉下来。
刚刚那果然是错觉吗？
唐临川缓缓呼出一口气。
方才旁人不清楚，只以为他身手敏捷，那么危险的情况下也能扭转局势，化险为夷。
只有他这个当事人清楚，方才的一扭身，翻身一滚再滚卸力后安然保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系统出声提醒后，他那一刻清醒意识到眼前情况不好，脑中已经做好预设，想好该如何做出补救。
即便无法做到安然无恙，也势必要将受伤情况压到最轻。
昨天的演出后续问题还需要他这几天忙活一阵，受伤严重的话就不好糊弄了。而他留在J区的时间，也没几天了。
只是，他根本还来不及做出任何举措，就眼前一黑。
情况发生的突然，但以他超出普通人的身体资质，只略微提前察觉到一些，大概提前不到一秒。
提前了一些，但不多，也于事无补。
在那仓促的小半秒里，唐临川以为是撞到什么，但没感觉到丁点疼痛，他也没觉出半点不对。
最后闪过脑海的念头是——我要死了吗？
等再次醒来，耳边是系统喋喋不休播报的积分扣除。
就刚刚的紧急情况下系统接管身体，前后加起来不到两秒，扣除的积分是他这段时间努力的大半之数。
当然，能够捡回一条命，对于唐临川已经是万幸。
感激系统的同时，唐临川慢慢开始脑内复盘起方才的情况。
四下氛围正好，更深露重，微凉刺激着大脑越发清醒即便回忆不起那几分钟具体的情况，还有系统。
正对男寝宿舍楼的监控画面，系统不到一秒就送到唐临川的眼前。
等把那段监控画面拉近拉远看过七遍，唐临川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他完全没看出有什么不对。
监控画面里还算清楚地展现着他从楼顶跃下，站在阳台边，那只鸟飞过后，他好似脚滑般踩空从楼上摔下。
下落的过程很快，监控里看来也没有几秒。
在系统的帮助下，放慢几十倍再放大看，也只能隐约看出他在下落时呆呆傻傻的，身体僵硬得宛如傀儡木偶。
这种情况也不过持续了一秒多，而后便是系统的临时代打，表现如何在高坠后尽可能保住自己小命的完美示范动作。
一人一统反复观看这段视频，俱是无言。
还是系统在把那段监控逐帧分析过十遍后，询问宿主：【宿主当时发生了什么？】
唐临川垂着脑袋，闭眼回想当时。
是啊，当时发生了什么呢？
他还记得自己对那只鸟好奇了一瞬，然后便觉察出不对……难道是那只鸟有问题？
作为当时他唯一接触到活物，岂不是最有疑点？
【系统，那只鸟……有问题？】
唐临川隐约又觉得不对。
那只鸟几乎是与他前后脚落在两边阳台的边沿。
他自上而下，那只鸟从远处飞来。
倘若有问题，那岂不是说一直有人盯着这里，那只鸟是警告自己别多管闲事？
唐临川越是思考越是怀疑，眉目皱起迟迟不得松开。
每一个梳理不清的问题都像是一个线头，顺着盘解，一个线头又牵出数个线头，没完没了缠着麻烦与烦恼。
如果，真有人一直盯着这里，那目标是谁？
那个人吗？
而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
唐临川半晌不得其法，深吸一口气……
当他在缓缓将这口气与琐碎烦恼一并吐出时，睁开的眼眸不经意从宿舍楼上滑过，蓦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
昏昏沉沉的宿舍楼上，大同小异的阳台，暖色陶红的瓷砖框出的一格间，站着一个身影。
穿着轻薄的衣衫，打开的窗户里透进的夜风吹皱衣摆与发丝。四下太黑，衬得人好像是从褪色黑白照片里抠出来的一般，空得脸与身体都有些虚假，不太像是活的。
他居高临下，定定地注视着唐临川。
视线与唐临川的回望撞在一处，对方半点没有怯避，反而抬起手冲着唐临川挥了挥手。
唐临川因这“热情”背后霎那湿透冷汗。
他好像想起来了……
他往地上看的时候，好像看到一截黑黑的东西就在那片黑暗里，冲着自己挥手。
也是这样的“热情”，无声招呼自己：
——快来，快到我身边来。
于是，他浑噩着坠下，扑向黑暗。
唐临川打了个哆嗦，眼皮随着思绪飞快眨动，嘴皮颤动几下，舌头发直。
自昨晚起在心里徘徊的那个问题，憋在喉头，哽得难受。
但事到如今，他自我感觉，给出了否认的结论。
他心生退缩，乌明维却没有。
“你有话要跟我说。”
陌生的声音突兀出现在不远处。
吓得唐临川心脏在骤停后疯狂补偿，血脉喷张间，昏沉感又卷土重来。
没有立即得到回应，乌明维也不急。
他站在那里，身后的黑暗似乎都变得格外温柔，化作锦缎袍裘，轻轻披在他肩头。
在黑暗中，与黑暗几乎融为一体、难以分辨的影子还在发疯，为自己的“小失误”跳脚打滚，连带起几阵无来由的风。
唐临川扭头看见的就是刚刚窗前那人，站在自己十几步外。
他喉头滚了又滚，终于把话问出了口：
“你、认不认识巫繁？”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39】私人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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