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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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内州虽处西北，然土地肥沃，民丰物阜，较之中原许多州县也不逊色。
塞外珍珠云内城，原本也是周朝疆图上的一颗，又或者，更准确的说，她曾是旧陈的属地。不过大约从六七十年前起，中原大地上周陈两国兵戈不断，西北面的辽、羌也是屡有争端。兜兜转转，几经易手，这颗珍珠现下被西辽紧紧攥在手里，二十年有余也。
此外，云内还有交通之利：往东、往南，便是周朝，往西南方向，则是羌夏。加之近年来此地少有兵祸，云内俨然已经成了西辽除国都外最繁华的州县。
毕竟曾是汉人的土地，即便曾经的汉民现已成了二等的辽人，西辽君臣们到底还是不放心，因而特地在此处设了云内兵卫府，卫府的长官被称为总管，直接受西辽皇帝旨意，管理云内事务。
这日按汉历算正是清明，云内州城里压着阴沉沉的云，虽未落雨，也映衬着城内许多要祭祖之人的心情。
西辽人自然是不过清明的，此刻，云内总管府上便是鼓乐齐鸣，热闹非凡，连丫鬟奴仆都换上了西辽人节日里才穿的装束，满身的饰物在他们穿堂过户、引宾斟酒时哗啦啦作响。
细细一听，原来是总管的嫡子今日要纳位侧室。
且说这位兵卫府公子，名唤那察多，今年二十有四，英武非凡，早有正室。现下不过是纳个小妾，竟如此郑重其事，想来是遇到了天仙似的美娇娘。
总管府正门处站着两排迎候宾客的家奴，他们负责来宾身份的核查。
其中一个干练的家仆见一名贵族小姐从马车上下来，连忙上前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虽然来者身份尊贵，但他依旧按规矩请求：“贵小姐，小的斗胆请看您的宾柬。”
这位盛装的小姐似乎身体有些不适，她轻轻咳了几声，纤纤玉手掩了掩朱唇。一旁的婢女连忙递上一张金灿灿的请柬。
总管府的家仆仔细看了看请柬，确认无误后，露出更加谦恭的笑容，唤了一个丫鬟过来引主仆二人入府了。
红金二色绸幔垂落在房间四围，纹饰繁复华丽的毛毡毯子铺满了内室的每个角落，硕大的野狼头骨已被风干，作为装饰品彰显着房子主人的勇猛与富有。
在这间充斥着异域旖旎气息的新房中，唯有两座吐着袅袅轻烟的香炉让姜未然多看了两眼。
“黑教之人最爱用旁门左道，这熏香......”她俊眉轻蹙，又凝神闻了一会，确认没什么猫腻之后，仰身以掌撑地，轻巧地滑入内室那张巨大的胡床之下。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她在昏暗中伺伏，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阴沉沉的天色被黑漆漆的夜幕取代，今夜并无明月。
那察多喝得微醺，想着在新房中等待自己的摇铃，心头一片火热。他装作不胜酒力，向还在歌舞饮乐的宾朋告罪，在众人的打趣揶揄中向新房走去。
摇铃是他一年前在城内一家歌妓馆邂逅的琴女，他万万没想到，出生起就是天之骄子的自己竟有日拜倒在一个歌妓的裙下。而且这个歌姬就相貌来看，很可能还是一个汉女。说是可能，是因为摇铃自己也不知自己的生身父母是何人，只知道自有记忆起便在歌妓馆内学琴了。
那察多使劲浑身解数，终于俘获美人芳心，并在半月前取得自己阿爸的同意，将摇铃赎出歌妓馆，挑在今日纳她过府。
......
“摇铃，摇铃......”那察多渴切的低吼透露出他的欲望。
而此刻被他压在身下的少女已经肌肤半裸，两只白藕似的胳膊缠在他脖颈上，似水蛇般扭动着自己的娇躯，显然也是情动至极。
呻.吟一声高过一声，终于就在女子一声高昂的尖叫后，藏匿于床下已久的姜未然手起刃出，穿星的寒刃直直自床下刺上。
摇铃一声痛呼，极乐变极痛，一张春情潋滟的脸上此刻满是狠戾之色。她一把推开伏在自己身上的那察多，立刻运功止住后背汩汩涌出的鲜血，显然伤得不轻。
片刻之后，那察多回过神来，他暴怒无比，重掌劈向身下，木床应声裂开。
姜未然早已收回匕首，飞身跃出，她凌空一剑，直接刺向摇铃。
那察多也是身经百战，反应极迅速，他瞬间推开摇铃，随即一个借力，从床上跃起，一脚飞踢袭向姜未然。那察多这样的钢筋铁骨、气力万钧，在战场上却是可以说是以一当百，但遇上姜未然这样步法灵巧轻飘，剑势绵密的江湖高手，就有些拳头打到棉花之上的感觉了。他的雷霆之击，每一下都足以让姜未然吃尽苦头，可是也没有一下能真正击中姜未然。
倒是姜未然，有长剑在手，对付赤手空拳的那察多不在话下。十数招过后，姜未然已经反守为攻，逼得那察多节节败退。他身上已有数处为姜未然剑气所伤。
姜未然的目的在于摇铃，可是如果那察多为了这个妖女如此视死如归，姜未然不介意送他一程。毕竟就算今日自己饶了对方一命，有妖女在，他也不见得能活多长。
打定主意后，姜未然的出招越发狠厉。眼看着她一记斜劈，剑锋快要触及那察多脖颈脆弱之处，而对方尚来不及回防，摇铃终于破功，两掌齐出，无形的掌力隔空袭向姜未然。
姜未然立刻回剑抵挡，交锋霎那被掌力震得身形不稳，后退数步才堪堪稳住步伐。只是脸上为易容而贴上的人皮.面具已经半脱落下来，她干脆撕下，露出张还略有些稚嫩的脸来。
“她心肺处受了我用穿星的全力一击，没想到此刻还能使出这般内力。”姜未然重聚剑气，神情严肃，心道大意不得。“姑姑说过，这妖女是黑教的四护教之一，武功极高强。只是此刻她尚重伤在身，竟不三十六计先走为上，反而冒险出手......是她对这个那察多真有几分情义，还是她对自己的实力太有自信？”
姜未然知道情势紧急，由不得她多想，片刻之后便再次发动攻势。
那察多又急又气，心中还隐隐有些自己都不敢细思的问题，比如出身青楼，一向柔弱的摇铃怎么竟会武功？而今天这个杀手，又是何人？
“来人！”他赤.裸的身体上数处伤口，渗出血来，好不狼狈。但性命要紧，他也顾不了许多，大声呼道。因今天本是他大喜的日子，所以院内侍卫也被他遣散了大半，去前院吃酒了。但现下这里动静如此之大，怎的还没有人循声过来？
摇铃闷哼一声，刚刚用内力强行止住血的伤口，因为运功再次崩裂。异样的疼痛感提醒着她，这不是一般的创口。
“谁派你来......。”她咬牙问道。她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眼前之人她确实不认得，并且对方十五六岁的年纪，于她来说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姜未然自然不会答她，对方话音未落她就使出了自己的制敌杀招——中天悬月。
总管府不乏高手，很快就会闻讯赶到，不能再耽搁了，她需要一招制敌。
细长的剑身银光乍现，随着姜未然的愈发快速的移动形成密不透风的剑气，包围住依靠在一起的那察多和摇铃，那察多额头沁汗。他的意识已经追不上对方如风竟电的速度，重重的幻影让他有些恍惚，只觉那长剑的寒刃之光凌空舞出一轮圆月，剑柄处则是婆娑的月桂暗影。
今日难道就要和铃儿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他生出无限绝望之感。
倒是那摇铃，不仅不为姜未然气势所压，反倒在姜未然使出剑招后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
“我已知晓。”她这样不疾不徐说道。
姜未然眉头一皱，心中隐有不好的预感，但这一剑无论如何是要使出去的。
瞬息之间，她已发现那察多因情绪起伏而露出的巨大破绽，正欲一剑横冲而去，忽听得一声诡异的银铃撞击之声。
这声音放佛一根鞭子，猝不及防之下，让她心神一颤，剑式也有些紊乱。
姜未然立刻意识到这铃声有古怪，她有心留意防备，只是自己还未收招，那铃声便扑天盖地袭来。她耳力本就是异于常人的灵敏，平常自然是件好事，此刻却是帮了倒忙。
眼前已是重重白影，姜未然直觉自己头重脚轻，手脚不受控制，引以为豪自信满满的一剑也丧失了准头，劈在了木床之上。
“你......”话未说出口，姜未然只觉全身气血逆流，“唔”地一声，吐出一口献血来。
她现在知道为何这个黑教妖女要化名“摇铃”了，原来对方乱人心魄的本事并不需要依靠那把鬼面琴,只靠手腕上这串不起眼的银铃也能有如次威力......
是我大意了,这妖女果然难缠，阿襄到现在还没来，莫不是也遇上了什么麻烦......姜未然努力静心调息，同时防备着摇铃，怕对方随时出手。
摇铃看了看同样因摇铃之声而痛苦的那察多，一掌将其拍昏，然后轻松地将对方高大的身躯拖到自己背后。
“小丫头，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样造就，确实很难得。”她慢慢起身，温和地对姜未然说道。如果那察多听到这话，一定会十分不解，怎么他的摇铃不过十六七岁，语气如此老气横秋。
“只可惜你跟了沈伽罗这个疯子，真是......”她语气突然森寒，瞬间出掌袭向姜未然，“找死！”
姜未然虽还有些气息不稳，但也早有防备，立刻挥剑格挡。
没想到的是，摇铃这一掌着实使了十成功力，瞬间震飞了姜未然手中之剑。
姜未然重重摔到在地上，胸口放佛被震碎了一般。
那摇铃也不好过，虽然冲破了姜未然防御的剑气，但这一掌在重伤之时耗费了她太多内力。她面色惨白，拿不准对方还剩几分性命，一时也不敢靠近姜未然。
“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是我也.....”姜未然吐出一口血，慢慢爬了起来，掏出怀里的穿星。为了这次刺杀，她特地拿剜星和沈襄交换过来的。
摇铃看清了那匕首之后，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果然是穿星。
“你以为你能活着出去？”她轻蔑地问。
姜未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她已经受了重伤，即便能逃出这个院子，也逃不出总管府。
“这样说来，”姜未然冷冷回道：“你更是非死不可了！”
话音刚落，只听房顶一声巨响，沈襄破屋而入，她还穿着入府时那身西辽贵族长袍，只是此刻已经满身血迹。她一剑直直刺向摇铃。
摇铃猝不及防，慌忙躲避。沈襄的剑如影随形，摇铃只得使出迷踪布满屋奔走。
摇铃没想到姜未然竟然还有帮手，她又急又气，急促地摇动着手上的银铃，不仅姜未然，连此刻昏睡中的那察多都痛苦地蜷缩起来。
沈襄受影响却不大，这一点摇铃也清楚，因为这屋子里焚的移魂香，对方并没有吸进多少。
痛苦之中，姜未然勉强重新执剑入手，却听得院外回廊里已经想起了兵甲碰撞声，有很多人正快速接近这里。
姜未然看沈襄的步法身形，虽不知伤势如何，但还有脱身希望。
“阿襄，先撤！”她对沈襄说道，说完举剑攻向摇铃。
只可惜她伤势颇重，所以一出手剑势便是软绵绵的，破绽百出。
摇铃已经又中了沈襄数剑，虽都不是致命之伤，但沈襄觉得再过几招，取对方性命不在话下。此刻放弃，真是功亏一篑。不仅沈襄，连姜未然都觉得可惜。
沈襄“哼”了一声，朝姜未然说道：“我们走！”
“你先走，我断后！”姜未然知道以自己的伤势只会拖累沈襄，但她不露声色，冷静说道。
“一个都别走!”洪钟一般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沈襄一听就急了：“断个屁，再不走都死了！”说完拉着姜未然纵身一跃，从先前她在屋顶打出的巨大破洞穿出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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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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