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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江牧云敲开徐家大门,原想由小厮领进门就是了,却没想到自报家门之后居然是徐夫人出来迎她。
      徐夫人满面愁容,一见江牧云便握住了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跨进宅子大门,进门的一刹那,她叹出一长串的气来。
      江牧云谨慎地打量着旁边热情过头的夫人,只觉得徐夫人乌云罩顶,把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拉低了三分。原本应保养得宜的面上堆出了不少褶子,略微发福的身形愈显臃肿,神情十分疲惫。

      “江、江……我该如何称呼你?”徐夫人总算开口,一双眼在江牧云面上逡巡,似乎找不着一个合适的叫法。
      江牧云借机把手抽出来,俯身向徐夫人揖礼,“怎样称呼都好,但凭夫人做主。”
      徐夫人看看江牧云蜡黄的脸色和密集的皱纹,又叹口气,“看你年岁与我相仿,便称你一声江妹妹吧。”
      江牧云垂目,“是。”

      两人继而无话,一前一后行至回廊尽头。
      徐夫人挥手打发了跟着的婢子,警惕地四下看看,见四周无人这才引着江牧云转进月亮门,踏进一个被翠竹密匝匝遮住的院子。

      江牧云心里纳闷,敢情她这是做贼来了?

      徐夫人和江牧云在凉飕飕的石桌旁落座,徐夫人惆怅复惆怅,几度欲言又止,就在江牧云耐心散尽,即将炸裂之际,徐夫人才幽幽道:“几年前请江老先生来,那是迫不得已。如今……江妹妹,我大费周章请你来,是想让你把小女的脸,变成另一个人的脸,需得一模一样。”
      江牧云想了想,道:“假如有大活人在旁边比照着,倒不是不行,可要是没有,只凭口述和画像,那画骨之后能有七八分像便算得上幸运了。”
      “这……”徐夫人话音一顿,竟然垂了泪,“我晓得这世上只有你能救我的婉婉了,只有你了。江妹妹,算我求求你,无论如何,都要给她那张脸啊。”
      徐夫人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打湿了石桌,江牧云唇边溢出一声叹息,“是谁要画骨,烦请夫人带我见一见。”

      可惜,要画骨的人,江牧云没见着。

      徐夫人把江牧云安置在偏院里,离着哪都远,走出去一趟说不准便要迷路,指不定就走到谁的住处去了。江牧云索性把门一关,自个儿闷屋里头捧着徐阿婉的小相出神。

      徐夫人派给江牧云的婢子叫灵犀,是个哑巴,能听见却说不出来,一双大眼睛如同罩着清澈的水波,灵得不得了,和能说话也差不多。
      傍晚,江牧云就着凉白开吃点心,想着老天可真是待她不薄,棺材铺里存着个玺合说话不利索,到了徐府上得着这个小丫头,干脆连声都发不出。
      也不晓得徐府到底有何秘密,把人从头发丝防到脚底板。

      不过说到底,主顾的事是他们的私事,既然不足为外人道,江牧云也无心打听,只是这个需要她去画骨的姑娘,似乎与普通求上门的主顾不大相同。

      “灵犀?”江牧云轻轻唤了声,灵犀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江牧云也弯起一双眼来,“想不想出门走走?”
      灵犀点点头,手指蘸蘸旁边的水碗,在桌上写道:“可夫人说不能走远。”

      “晓得,晓得,”江牧云从圆凳上站起来,掸掸裙摆上的土,“咱走不多远,我就绕着外面回廊转两圈。”
      灵犀从架子上取下薄披风,搭在江牧云肩头,捧起她的右手在她掌心划了几下,写的是仨字,“起风了。”

      江牧云嘿嘿一笑,十分登徒子地一捏她柔软的手,“好丫头,细心。”
      灵犀脸颊一红,赶忙替江牧云推开门,跟她一前一后出了门。

      江牧云按照她说的,的的确确是在前面回廊绕起圈。她边溜达,边逗着灵犀跟她“说话”,她东拉西扯地问,有的能点头摇头答,有的只能在她手掌上写字作答。

      灵犀答她每句话都小心谨慎,生怕说错了什么。江牧云看着她的指尖,道:“才干粗活不久?看你手背和手指上有不少小口子,摸上去也不够细腻,只是还没磨出茧子……又能识文断字,读过书?”
      灵犀眼中哗啦啦闪过一片慌乱,江牧云抿起唇来,得意地伸个大懒腰,“我不打听你的事,我就是纳闷啊,偌大一个徐宅,怎的如此冷清呢。”
      院里只有风过叶片的沙沙声,顺着回廊望出去,竟连一个走动的人都瞧不见。

      灵犀松了口气,捧起江牧云的手,挨个字写过去,算是说了一串话,“此处是偏院,平时便没有人来,只有那边的小楼上住着人。”
      灵犀指指隔着大片绿树的一栋孤零零的二层木头楼,对江牧云点了点头。

      江牧云放眼望去,只觉得那木头楼在晦暗的天光下除了老旧的木色,就只剩下浑身萧索了。
      真是可怜。

      当夜,江牧云早早歇下,睡着前惦记了片刻神秘的谢柏尧,却仍然没惦记出所以然来,禁不住瞌睡虫的叨扰,眼皮渐沉,便会周公去了。

      江牧云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前胸后背皆濡湿一片,她伸手在背上一抹,摸了满手凉丝丝的汗。
      她转头看一眼窗外摇晃的树影,正待重新睡去时,冷不丁听见窗外传来细细的女声,似哀似怨。
      那声音调不成调,拐着九曲十八弯,像是一把偏了音的琴,说不出的古怪晦涩。

      江牧云翻身从床上坐起,正犹豫着要不要出门去瞧瞧是什么人装神弄鬼,外间的灵犀似乎是听见动静,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灵犀面上留着还未褪去的骇然,显然是被外头唱戏的女人吓得够戗。江牧云披起外衣,拍拍灵犀的肩头,示意她无须害怕。江牧云越过灵犀,正要拉门出去,却冷不防被灵犀一把拉住了袖子,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字,拽得江牧云一个趔趄,差点后仰过去摔个屁股蹲。

      “怎么了?”江牧云眉头皱起,声音轻得像从两片纸中间吹出来的细风。
      灵犀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一手死死拉着江牧云的袖子,一手指指面前的门,灵秀的大眼中写满了惊恐。

      “有人装神弄鬼,别怕,我去瞧一眼。”江牧云想掰开灵犀的手,哪知道小丫头看上去细胳膊细腿,力气却不小,江牧云愣是没甩开她。
      江牧云叹口气,目光从她面上扫过,“为什么?”
      灵犀却还是摇头,什么都不愿意“说”。

      江牧云无可奈何了,她总不能使蛮力把灵犀推一边去,只好就着这个力道,把她拽到一旁,自己在圆凳坐下来,摊平了手,赌咒发誓不会一个箭步冲出去,这才让灵犀撒了手,乖乖去点上灯,沏了杯白水。

      江牧云攒的瞌睡虫已经被赶的差不多,她捞起瓷杯哧溜溜喝着,目光停留在灵犀相互绞着的一双手上。
      “你知道我来徐宅是干什么的不?”江牧云耐着性子问一句,话音落下,她又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这才发现方才那像被掐住喉咙的女声已经悄然消失了。
      灵犀点点头,又借着摇头,好像除了这两个动作已没有别的能表达她的情绪了。

      “我只是个外人,是来搭把手帮忙的。”江牧云把瓷杯稳稳放回桌上,口气里透着点年长者的语重心长,“至于能不能帮上,那就要看老天爷了。我虽无心探听贵府的私隐,但如果有人非要往我门前撞,我也不能忍气吞声。”

      灵犀又摇起头来,这回倒是肯“开口”了,她在江牧云掌心中写道:“那是府里的人,老爷夫人将她关起来,不许旁人打听。”
      江牧云想起徐夫人闪烁其词,心间疑问一划而过,而答案似乎昭然若揭,只待谁伸一把手,将上面那块遮羞布给扯掉了。
      “不打听便不打听,好端端一宅子人,偏装得神叨叨的。”江牧云佯做不悦,拿眼神刮了灵犀下。
      灵犀放下心来,端端正正向江牧云揖礼,满脸歉意。

      江牧云掩口打个哈欠,“大半夜扰人清梦,困死了。”

      她的抱怨落在灵犀耳朵里,懒洋洋的背影消失在灵犀面前的纱幔后。灵犀见她果真进去睡了,紧绷的肩背这才松懈,她转头看一眼紧闭的房门,神色间忽然腾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来。

      这一夜,江牧云睡的不踏实,徐夫人同样辗转反侧直到天明。她脑子里一直徘徊着江牧云漫不经心的几句话,她不禁害怕,假如姓江的失手了,没能成,那如同她性命要紧的心肝宝贝,还活得下去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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