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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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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不到?!”
展越浩不敢置信地看着展向东,表情愕然。东叔的人脉向来广,上至达官显贵,下至三教九流,他都有来往。从来他也想打探的事,就没有搞不定的。
显然,连展向东自己都觉得有违常理,整个人看起来奄奄的,满脸困惑地暗自咕哝:“奇怪了,昨天上午我明明有派人跟着夫人的,她一直都在茶馆啊。”
“昨天不是说有个男人和她在茶馆私会吗?查过那个人吗?”展越浩抚了抚眉心,这才发现虽是认识多年,他对钱夕蕴的了解,着实少得可怜。
“是盐商会的人,我去问过了,只是个小盐商,说是一直和夫人在茶馆聊到近午时,聊些盐市的事,跟着她就驾车回府了。”
“这么说,可能是回府途中遇见了什么人……”展越浩很快就在心里推翻了这种可能性,时间上压根就不可能,“她是做胭脂生意的,怎么会和盐商会的人有牵连?万漠是个文人,更不可能和盐商有瓜葛。”
“呵,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严锋。”始终不发一言的展越蒙,突然搁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道,一脸爱莫能助。
尽管都是商场上的,但这盐商会会长严锋可是绝对的生人勿近,为人严谨不说,平日里还鲜少与生意之外的人打交道。扬州商场上的人,都称他为“石头人”,银子、美色没有一样贿赂得了他。大概也因此,才会年纪轻轻就被推举为会长。
“爹……爹……”
展越浩正起身,刚想说些什么,院外就传来了叫唤声,顿时就让他脸色变了:“东叔东叔,赶紧去把那两个小鬼挡住,说我不在。”
“当家的……”
“快去啊!”直到展向东听话地走了出去,展越浩才松了口气,无奈地冲着展越蒙抱怨:“这两个小鬼最近不知道怎么着,天天跑来告钱夕蕴的状。”
“还用猜吗?当然是盛雅怂恿的,女人的危机感,大哥难道还会不懂吗?”展越蒙轻笑,“好自为之吧,我去盐商会转转,看能不能帮你打听到什么?”
展越浩没有答腔,等到人散尽,整个浩园只剩下他和一些家丁,他才流露出一丝疲倦,叹看着案上堆积的账本。家事,商事,让他有些心力交瘁了,自从那场火灾后,他开始无力。纵然性情温润的夏影未必帮得上他什么,可为了责任,他会逼着自己去奋斗。
而如今,这两个最重要的女人都不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撑着。这种迷惘感,让他觉得害怕。
“哦!你真狠心,连自己的儿子女儿都不见。”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完全没有心里准备的展越浩险些滑坐在地上。好不容易稳住神,他惊恐地瞪视着眼前这道身影:“你怎么会在这?”
“走进来的咯,好几天没见到你了,想你了嘛。”
“别恶心,说重点。”展越浩丝毫都觉得她会真的想他。
“没浪漫感的男人,我想家了,想我弟弟还有我爹,想回太平坊看看。”夕蕴翻了翻白眼,也不拐弯抹角了。
“那就去啊,我又没禁你的足。”
“开什么玩笑,我第一次回娘家,你难道要我一个人回吗?我丢人不要紧,你就不怕自己被人议论吗?当然,百姓们的想象力是有限的,但是我会帮助他们扩展想象,努力揣测,并且提供些可靠消息……”
“闭嘴,你安排,提早知会我声就好了。”展越浩知道,她不会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她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他的回答,让夕蕴觉得很满足,从她灿烂的笑容中就能判断出来。尽管目的达成了,她还是没急着离开,在展越浩狐疑的目光下,夕蕴径自打量了下浩园的中堂。堂上挂着的那些画,让她觉得实在难看,只好移开目光:“喂,你那双儿女最近是不是常跑来告我的状?”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展越浩横了她一眼,淡漠得很。
“这我早知道。”她的愿望只是富可敌国,又不是要做万人迷,做什么要讨人喜欢,“展越浩,我可以做的让步都做了,有空的话,麻烦你让有些人也收敛些,别把我惹毛了。”
展越浩抬眸,凝视着夕蕴,有那么一刹那,他似乎觉得她很陌生:“你是在威胁我吗?”
“随你怎么理解。还有,如果你对我好奇,想知道关于我的事,可以自己来问我,我会据实以告,请不要找人调查我。”今天的夕蕴实在没有心情伪装,连嗓音都不再如平日那么尖锐了,她有自己的底线,最为厌恶的就是有人在背后鬼鬼祟祟。
“是吗?那告诉我,你是怎么受伤的。记住,据实相告!”这样的夕蕴,是展越浩从没见过的,眼神中透着的犀利,燃起了他的兴趣。
“是刀伤,有人想杀我。你不会那么天真吧,做生意的人,有几个是清清白白的,那些账本只要严查,多少都有些不干不净的银子。得罪了一些人,也很正常,商家之争本来就不是舌战而已。”
她语风间的云淡风轻,不是一个二十岁的女子该有的姿态,太过老成,甚至让展越浩觉得,眼前的人不像是他的妻子,而是需要他去勾心斗角的敌手。这样的感觉不坏,独孤求败才是真正的可悲。
“你做了什么,会让人非置你于死地不可?”这才是展越浩好奇的,不过是个女子,能耐有限,何至于惹上杀身之祸。
“我也想知道,大概是因为我嫁的男人太帅,太能干了,让他们觉得自卑了吧。”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尚还不能说,这点夕蕴是知道的,纵然再爱,她不会轻易交付一切,很快,她就打算模糊重点,扯离话题:“你会保护我吗?”
展越浩站起身,凌厉的眸光扫过她,带着一丝坏笑,他举步缓缓逼近夕蕴,伸手把玩起她的青丝:“有人想杀你,而你只是手腕受伤了,我不觉得你会需要我的保护。”
“喂,救我的人不会每次都那么及时地赶到。”夕蕴一激动,脱口而出。
换来了展越浩饶有兴致的笑意,“很好,这么说来,你的护花使者很多,更不缺我这个了。”说着,他转手,猛地掐住她的下颚,眼眸轻眯,冷声道:“我不知道你跟盐商会的人什么关系,但是,少跟严锋打交道!”
“吃醋哦?”夕蕴仰起头,得意的笑容里还参杂着一丝慧黠。
“你还不配。”说着,展越浩松开手,烦躁地转身,大口吐着气。
至少此刻,他能肯定这种情绪并非妒忌,只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然而,他更清楚,有些东西在渐渐失控,这愈渐浓烈的占有欲,最后会演变成什么,连展越浩自己都没个准。这才使得他更加烦躁。
“这样哦,那你就管不了我了,那个契约是你拟的,第三条说:绝对不插手对方的生活,除非已经爱上了对方。”夕蕴起身,理了理衣裳,慵懒地挑起嘴角,斜睨着他。
“你还不是散了明雪院?”这算什么?展越浩讨厌这种被人吃得死死的感觉。
“咦,我一直都承认我爱你啊。何况,散明雪院也是为了节约展府的开支,契约第十六条说:女方有义务为男方节俭家用,不得挥霍。”眼看着展越浩有口难辩的模样,夕蕴笑得花枝乱颤,很是刺耳,“相公,你记性很差哦,看来改天我要让东叔把契约贴在你的床头。”
“你……”
“好了,不跟你闹了,我忙得很,记得要陪我回娘家省亲。还有,你这个月逛了十八次妓院,东叔说开支超过规定额度了,下个月你只能禁欲了。”说着,夕蕴转身,抛了个媚眼给展越浩,故意扭腰摆臀地往门外走去。
这模样,着实让人看了有些生厌,她却自得其乐。
“展向东!!”
身后传来了展越浩的怒吼,夕蕴更觉得先前积聚在心头的阴霾淡去了些,笑得愈发张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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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暖还寒的早春,连风都是沁人心脾的,田间的油菜花开得很盛,嫩黄嫩黄的。
让夕蕴的心情也不自觉飞扬了起来,收回赏景的目光,她飘了身旁意兴阑珊的展越浩,不悦地娇嗔:“相公,笑一笑嘛。”
“笑不出来。”展越浩连头都懒得抬,尚还存留着几分起床气。
“给我收起你那张臭脸,不过是让你陪我回去看看爹,干吗活像人家欠了你几万两似的。”夕蕴没好气地别过头,径自托着腮,发起了呆。
“他没睡醒的时候,就这德性,别放心上。”越蒙笑着劝了句,兴许是当局者迷,他反倒觉得眼下这两人,怎么看都像是对斗气冤家。那是大哥从前在夏影面前,不会随意展露的那一面,颇为孩子气的一面。
夕蕴从来不会随意迁怒,即使心里再不开心,她还是冲着越蒙笑开了:“我没事,由着他吧。倒是你,那么忙还要被他拖出来陪着,辛苦了。”
“呵呵,就当是出来逛逛,一直闷在丝栈里头,憋得慌。”越蒙笑着,眼眸里却不含一丝的情绪,也许是因为太多的主观印象,对钱夕蕴他并没有什么好感,但也及不上讨厌。眼见两旁不断倒退的景致越来越显偏僻,他不禁好奇:“太平坊很偏远吗?”
“我都忘了,你才来扬州半年。太平坊在扬州城东,算是近郊了,自然比不上罗城的热闹。”话虽然这么说,但对于那个养她育她的地方,夕蕴还是存着一份别样的留恋感的。
“万漠以前那宅子不是很大嘛,怎么不把你爹接去?还有万家陵那栋大宅子,做什么宁愿空着,也不把你爹接去住。”终于,展越浩开口了,声音听起来还是懒懒的。
“我爹不愿。”闻言,夕蕴脸上的笑容却突然黯淡了下来。
寥寥四字,便解释了所有事。爹是不愿她嫁给万漠的,即便从前家里不算富有,老人家还是觉得自家女儿是最好的,配得上更好的男子。只是当时情势所逼,无可奈何下,只好应了那桩婚事。可应是应了,对于那个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女婿,爹是从来不给好脸色看的。因为这事,夕蕴左右为难过很多回,幸好万漠也不是拘泥这些的人。
“为什么不愿?”难得见到夕蕴这模样,展越浩对这事反而有了兴趣。
可夕蕴丝毫不给他多问的机会,猛地又舒开笑颜,放声大喊:“到了到了,快停,前头就是了,我弟在街口呢。”
马车还没停稳,夕蕴就急匆匆地蹦了下去,冲着远处的街市吆喝:“钱小弟,快找你那些狐朋狗友来帮忙搬东西。”
话音刚末,展越浩就瞧见一堆人朝着他们涌来,伴随着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我说吧,我姐回家肯定会坐大马车,会带好多的东西,会穿全扬州最漂亮的衣裳。”
孩子稚嫩的嗓音含着得意,飘入展越浩耳中。探头看了眼,围在夕蕴身边的是个蓬头垢面的男孩,看起来十岁左右,还穿着冬日的棉衣,衣裳上沾染着各式各样的污渍。那张笑脸,跟夕蕴有几分相像,说话的时候,他胸挺得很直,孩子气的卖弄着。
展越浩这才明白,为什么向来节俭的夕蕴,回趟娘家要那么铺张,原来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弟弟高兴。
“你又死哪去瞎混了,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脏。我上回给你买的好多新衣裳呢,为什么不穿?”眼看着钱小弟这模样,夕蕴嘴上虽然还是刻薄,可心却暗疼着。
“哎哟,你怎么还是那么唠叨。快回家吧,爹可把你盼死了,从昨晚就开始叨念了。”
一行人又吵吵闹闹地往街市里头走了去,被遗忘的展越浩和展越蒙两人,只好面面相觑,摇头笑叹。反倒觉得这贫朴地方的热闹劲,更让人觉得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