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多娇》林遇

19、红裳呈艳（2）

　　这个怀抱太结实，太温暖……
　　她不敢动，不敢出声，她害怕若真是梦的话，醒来太早……

　　林霁看怀里的人一动不动，以为她有事，忙重新看她一眼。
　　今墨发髻散落，衣服狼狈，目光触及她脸上的红肿时，林霁沉眸怒意腾起。
　　他轻轻抚上：“这是……那申婆子打得？”
　　听到他的声音如此真切，今墨慌忙将他推开，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

　　“四少爷……你，你不该在这里……”
　　林霁心头钝痛：“我来带你出去。”
　　今墨避开脸，瑟缩一团：“四少爷你快走吧……我没事。”
　　林霁捞住她重新带入怀中，在她耳旁道：“不用怕，我答应过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小院沉静，无人敢出大气。
　　老夫人仍坐于主位，听秦氏道来前因后果。

　　越听，老夫人眉间郁色越深。虽说此前老夫人已看出一丝苗头，可她却因一时心软未能阻拦，最终让此事酿成了这样的后果……
　　悔之，恨之，更是觉得……不舍。

　　“老夫人，儿媳并非越权处置老夫人房里的丫头。”秦氏为老夫人递上茶水，“老夫人您先喝口茶消消火。”
　　老夫人冷着脸，并未应答。

　　秦氏道：“儿媳知道，老夫人宅心仁厚，对院里的丫头十分宽厚，儿媳从来不敢越逾伸手到您的院子的，可这个丫头，撇去她只是个丫鬟身份，儿媳更知她是陶家罪臣之女……”
　　老夫人眉梢忽而跳了一下。

　　秦氏低声道：“当年若不是老夫人仁心收留了她，如今她是生是死都未可知，可她却辜负了老夫人的栽培，竟把心思动到了霁儿身上……老夫人，您也知道，霁儿近日正是用功之时，侯爷只盼着明年春闱是他出头之日，她这样，不是想毁了霁儿前程吗！我这般处理也是怕老夫人您着急上火……”
　　秦氏句句箴言，十分恳切。
　　老夫人痛心无比，可秦氏做法也是挑不出错的，她终是点头说：“这事……你做得对。”
　　秦氏方松了口气，慢慢道：“那现在……既然老夫人已经知道了，便全凭您做主。”
　　老夫人闭上眼睛，叹说：“叫老四进来。”

　　不多时，林霁走进院子，身后跟着今墨。
　　老夫人一见今墨那般模样，便心头一痛。
　　曾是她护在身前的人，却成了这个样子，老夫人不忍心看她，只能撇过脸去，冷然对今墨道：“你先下去。”
　　今墨愣在原地，欠身拜了拜，垂首退至院外。

　　玉竹和红玉跟出来，在今墨身旁。
　　今墨衣衫单薄，纤细的身子立于风中，仿佛一吹就倒。

　　玉竹瞧见今墨娇嫩的脸上红掌清晰，便拿帕子小心去擦她的脸……
　　绢帕碰及伤痕，今墨低低吸了口气。
　　玉竹忍不住又要哭：“那申嬷嬷怎会下手如此之重……”
　　今墨强笑一下，握住她的手，摇头道：“我无妨。”
　　抬眼望到红玉，她又悄然别过脸去。

　　红玉早已看到她投递来的眼神，继而沉声问：“大夫人所说，可是真的？”
　　今墨沉默良久，继而点头，却又摇头。

　　红玉皱眉，摇头道：“今墨，自小我便叮嘱过你们，千千万万不要与府中少爷有任何牵连，你怎会……怎会如此糊涂！”
　　今墨怔怔盯着脚下一株枯草，寒冬未对任何一物手下留情，肆意剥夺了无数颜色。
　　渐渐地，她却是一笑，道：“红玉姐姐说我糊涂，的确，可我也从未这样清醒过……”
　　红玉看着她的笑，呆楞住，她叹说：“你辜负了老夫人……”
　　今墨绞紧了帕子，连带着将自己的心也绞得生疼……

　　红玉叹说：“便说起那时老夫人与你说媒，也是老夫人想让你平安度日，有句话说，宁嫁农人妻，不做侯门妾，你想过没有？你这样的身份，即便少爷再疼你爱你，日后也只能许你一个妾室身份，到时你上看主母脸色，下与人争较荣宠。那样的日子，你能过吗？你说你清醒，可你就没想过这些吗？”

　　她怎么会没想过？
　　她只是没想过美梦会这么快破碎。

　　红玉轻轻揽她道：“你并不知，当年你陶家遭难，那是谋反的罪名……你当是陈嬷嬷的功劳才让你在林府有一席之地，却不知，老侯爷在世时，陶将军便是老侯爷手下的一员将士，老侯爷曾说过，我们大燕国有陶将军，是一大幸事，而后，陶将军便单骑入敌营，救下了被掳的先皇后和太子……朝堂之事，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是不懂，可我懂的是，老夫人通过老侯爷始终记着陶将军，陶家出事之时，老夫人说过，功高不及救驾，罪极却不过谋反，罪名一定，朝上不管曾与陶将军关系多好的人都不敢求情，更不敢冒身家性命帮陶家……只有林家，只有老夫人肯伸手，想为你陶家留下最后一点血脉……”

　　话未完，今墨已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流下。

　　老夫人坐于高位，让人将东西拿给林霁，道：“老四，你并不傻，今日这事，你母亲不愿声张，更不想你父亲知道后责难于你，所以，不管此前如何，今后你只当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如何？”
　　林霁上前跪下，挺立道：“祖母，这件事……我不能。”
　　老夫人拧眉：“不能？不能什么？”
　　他再拜：“此事我定会与父亲言明。”

　　秦氏惊：“你要同你父亲说？霁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父亲是万万不会同意你和那丫头……”
　　林霁对她勾起唇角：“父亲当年，不是也纳了个丫头吗？”
　　听此言，秦氏与老夫人的脸色都是一青，后者沉声：“我呢？老四，你可曾问过我这个祖母？今墨丫头是我院里的人！”
　　林霁紧望老夫人：“祖母！您说过要替我做主。”
　　秦氏道：“你尚未娶妻，倒先纳了妾，做出这样的事，岂不更令人嚼舌！”
　　林霁却说：“那我就娶了她！”
　　此话一出，秦氏倒吸一口气，张口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

　　老夫人拍案而起，吩咐：“来人！将四少爷带回房中，若敢让他踏出房门一步，院中所有人拉出去双腿打断！”
　　林霁大惊，“我看谁敢！”
　　老夫人拄杖指着他：“我敢！来人，先将成全给我压下去！老四，若你觉得我真不敢废了他，尽管试试！”
　　往日里的慈目再不复见，此刻脸上尽是坚定。

　　虽说秦氏身边的大丫头已敲打过那日在场的所有下人，不得私下胡乱议论四少爷的事，可不过半日，府中上下都已传遍了，言说四少爷瞧上了老夫人房内的丫头，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而这事，也没能逃过晚些忙完事务回府的林葛朝的耳朵。

　　林葛朝勃然大怒，回府后立刻去了西廊苑，后去了四子园中。
　　林霁的房门被从外上了锁，门窗均被钉上，林葛朝禀退了所有人，却没有推门进入。
　　房内十分安静，林葛朝在门外，沉声道：“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像话！”
　　老夫人常年居于内院，自秦氏掌管府中事务后，除却林葛朝纳妾那次，再未亲自出面，可老夫人余威犹在，这一次发话，无人敢违。

　　林葛朝站了会儿，忽然忆起林霁出生那年，他正被委派去做皇陵监工，归来时，四子已经堪堪会走路，咿呀学舌，模样可爱。
　　林葛朝回京归家，又得升迁，本应高兴，可王氏却因生产时没能伺候好落下了肺痨病。林葛朝在外之时日夜想念爱妾，归来却见爱人病重缠身，瘦得不成模样，当即发落了府中无数人，又请来京中无数名医，也只为王氏多续了两年命……

　　林霁自小模样就像母亲多些，成人后棱角分明，才有了林葛朝的几分影子。
　　可那双眼睛，仍是与他生母生得一模一样……

　　房内许久无声，林葛朝正要离去时，才听里面人道：“父亲可还记得曾许过我一件事？”
　　林葛朝愣了下，哑然道：“原来你是为这事！你……你早算计好了？”
　　林霁再未应。
　　林葛朝怒道：“林霁，你倒厉害，你想同我谈条件，好啊，只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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