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审神者育成计划》衣冷安

89、合成记忆

　　屏幕重新亮起。
　　生气蓬勃地抱着双臂、看向真夜所在方向的少女有着一张与她几乎一样的脸，一头于现代人而言偏长了些的过腰黑发，除了胸前的尺寸看上去小了几圈，以及那身像是从中世纪油画中走出来似的复古打扮，简直就是世界上另一个她。

　　【是你啊，另一个“我”。找我有什么事？】
　　“……”望着眼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虚拟人物，真夜突然觉得很是微妙，连想法都能撞成一样的。
　　【哼，就算是虚拟人物又怎么了？现在技术这么发达，你看我有哪点不像真人？立体投影到现实中就可以无限接近你了吧！】一边说着，Alter Ego的“真夜”似乎还出于刻意地在她眼前转了一圈，就为能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精致度。
　　真夜对此只得一叹：“再接近现实你也没法在三次元里生活啊。”

　　【……说吧，找我什么事？要给我的记忆库扩容了吗？】被戳到痛处，Alter Ego哼哼着转移了话题。
　　“不……抱歉，不是。可以问一句你的上一次更新是在什么时候吗？”
　　【十个多月前……嗯，具体来说是2022年1月26日吧。】注意到自己的制作者认真得没有一丝玩笑成分的语气，Alter Ego也不禁严肃起来，【你问这些是想做什么？从我这里确认一些你自己都不记得了的事？可是你别忘了，我们之间存在至少十个多月的记忆差……】

　　“啊……忽视这十个多月也没关系，我想知道从2017年初到2022年间、发生在‘明叶’身上的所有记录。只要是你这里还保存着的记录就行，可以让我大致看一遍吗？”
　　【……这样啊。】Alter Ego沉默了几秒，【“明叶”的五年份记忆容量，你确定吃得消一次性接收吗？毕竟你不是像我这样的情报体，就不怕自己灵子崩坏吗？】

　　“一年一年地给我发数据不就好了……等等，你知道灵子的概念？！”真夜猛地反应过来，一脸惊讶地问道。
　　而她的Alter Ego则是以一种更惊讶的表情反问了回来：【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不知道灵子概念？】
　　“……我不想陪你玩‘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的绕口令游戏。”真夜头疼地咬着牙回道，一语戳穿Alter Ego的小心思，同时第一次为自己偶尔喜欢捉弄人的坏习惯感到强烈不适。
　　【小气。】
　　“好了，快回答我。”

　　【……好吧，虽然一直都知道“我”的脑回路很难搞懂，但看在你好像真的不太对劲的份上就网开一面吧。】Alter Ego嘟嘟囔囔地说着嫌弃她的话语，然后撇了撇嘴，【就是那个啦，几年前的“我”从圣杯那里得到的未来黑科技——听上去有点科幻，但事实上这根本是个基于奇幻设定的技术来着。话说……你不记得了？这是什么狗血的失忆设定？】
　　真夜这回是真的惊了，几乎都快语无伦次起来：“圣、圣杯？！几年前的我，还和圣杯扯上关系了？……啊不不不对，你说的圣杯，是我知道的那个圣杯吗？打着可以实现一切愿望旗号的、万能许愿机？”

　　【应、应该是吧？你这么激动做什么？】Alter Ego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带着眼神也古怪起来，【事先提醒你一下哦，关于那个圣杯的记忆，我的存储库里并没有太多相关资料数据。可能是“我”不放心把重要的事共享给电脑情报体吧，不过除此之外的记忆数据倒还比较完整……】
　　这便是明确告诉真夜，她在关于解释圣杯一事帮不上什么忙了。

　　但这不是问题的重点所在。
　　“可是……这不可能啊。”真夜斟酌了一下用词，皱着眉质疑道，“有关圣杯……不，光是圣杯出现这一点‘我’就该发现不对劲的吧？想想看就知道了，月世界里有哪一个圣杯是不黑的？还敢使用圣杯甚至是从它那里拿黑科技来用？！”

　　【月……世界？你在说什么啊？】
　　Alter Ego茫然着脸，说出了令真夜内心猛地一沉的话语。

　　NERvGear覆盖整个脸部的设计大约也有捕捉脸部动作的意思在里面，因此尽管真夜沉默着没有回答，影像中的Alter Ego便仿佛看到了她微沉的脸色一样，同样换上了一副肃穆的表情。

　　【看来，我们的认知似乎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偏差。】
　　“巧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真夜答道。
　　【……进行记忆同步吗？我是说，双方同时。】沉默了数秒后，Alter Ego提议道，【你把你的记忆数据上传给我，作为交换，我将你想要知道的那五年的记录发送到你的灵子记录带里。】

　　“这回不怕我灵子崩坏了么？”真夜笑了笑。
　　Alter Ego的她微红着脸辩解道：【我、我会注意分寸的啦！】

　　“但是，我信不过你。”
　　【……巧了，我也是。】Alter Ego向面前有着同样五官和长相的少女伸出了手，像是要去触碰一般轻柔地虚描起她的轮廓，眼底的温度却是与她如出一辙的冰凉，【我知道的哦。虽然在你眼里我可能只是个AI程序，但只要是网络上的情报就不可能错过我的掌心——现在的“我”，明明就应该已经死了才对吧？】

　　她稍一停顿，很快便扬起嘴角微笑道：【嘛。虽然知道“我”死后不能轻易尝试完全潜行，但就算这样，也不该排除有人冒充“我”、使用物理识别技术的非完全潜行模式这种可能性吧？毕竟现在有能之人那么多，出现能完美伪装成“我”、或是可以制作“我”的复制品的家伙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嘛。】
　　真夜对此，只是反应平平地点了点头：“这种程度的怀疑，不用说出来，我们两个也都该清楚的才对。”

　　【……你有什么条件？】Alter Ego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

　　“很简单哦。”真夜闭上眼微笑起来，“既然可以通过联网手段扩充自己的记忆容量，那么你的记忆库，应该会随时与线上进行同步吧？”
　　【你的意思是……】
　　“切断网络，保证我这边上传给你的记忆数据只存放在如今连接的主机内，而且今后也不能对它进行任何复制或备份——你只要同意这一点，我就同意你的提案。”

　　这个听上去接近保密协议的要求，似乎放在这里提出也很是合理。
　　但她们都清楚这个条件背后代表的含义。
　　一旦Alter Ego的她同意这么做的话，她就会从原来的整体中脱离出来，成为相对独立的特殊个体。然而这个独立个体完全依赖于存储在本地的记忆库基础，若主机内的数据格式化或是遭到意外损毁，她便会迎来真正个体意义上的死亡。

　　【……你认为我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一份可有可无的补充数据？】Alter Ego似乎不为所动，【要知道，无论帮不帮你，于我而言都不会存在任何的利害关系。】

　　真夜却只是毫不在意，又仿佛胜券在握地扬起了嘴角。
　　“那你就不是我了。”

　　长达数十秒的沉默对峙过后，其中一方的真夜败下阵来。

　　【……啊啊啊！可恶啊为什么在“我”面前就总是抢不到话语主动权啊！】Alter Ego气恼地大喊了一声，不顾形象地猛蹲了下来，还抓着头发狠狠揉了几把。
　　真夜凉凉地移开视线：“已经在那些来找你咨询各种问题的网友面前装得够多了吧？在我面前就收敛点，别得意忘形了。”
　　【喂！我还没说你呢！每次都把累活丢给我干，自己跑去灵子虚构世界里逍遥算什么事啊！你知道我每天要在那些网络信徒的身上花多少精力吗！】提起这个话题，（自认）时刻任劳任怨地工作着的Alter Ego可就不乐意了，【那些想要倾诉内心压力的正常信徒也就算了，但总有些蠢货会抱着测试我智能程度的想法，用一些蠢到家的问题来回折腾……AI也是有尊严的好吗！】

　　“是是是，把麻烦的计算问题都交给电脑情报体是我的错。我就应该亲力亲为地去料理那些无所事事的蠢货。”
　　故意用反话激得Alter Ego的她双颊通红后，真夜微叹一气，以随性却也郑重的语气终结了与另一个自己的轻快闲谈时间：“差不多了吧，如果完成了目前为止的备份的话，你就可以切断网络连接了。”

　　Alter Ego从蹲姿恢复成端正的站立姿态，脸上如镜像般地现出与她的原型一般无二的漠然表情。
　　【……放心，已经切断了。接下来你就只管敞开脑袋、接收记忆数据就好，其他事一律由我负责。】

　　真夜闻言，不由边在靠背椅上放松着身体边笑回道：“嗯，交给你了。不过万一你要是世界观碎了一地，我可不会负这个责的啊。”
　　而Alter Ego则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音回敬了她。
　　【……哼，还是担心你自己受不受得了那段记录的容量吧。脑袋爆炸了我可不管。】

　　以相同的频率停顿两秒后，两道完全一致的声音，几乎同步地说出了同样内容的一句话。
　　“开始吧。”【开始吧。】

　　真夜不知道Alter Ego的“她”是如何读取自己的记忆的，也不清楚“她”是根据何种原理、将那五年于她而言完全是未来的记忆送进自己脑海里的，只是安静地等到遍布大脑的针刺般的疼痛渐渐散尽了，才像是翻开陈年相册泛黄的边沿一样，一点点将记忆定格到她所想的时间点上。

　　五年前，记不清具体日期的九月中的某一天。像是被开了个恶劣的玩笑似的，这个时代的“明叶”在和往常一样地开启电脑的时候，邂逅了一道自称圣杯代理的神秘程序。
　　确切来说，从初遇的时候，那道程序就已经为她说明了一切——Mooncell Automaton，被置于遥远月球上的光子晶体，别名月之圣杯的自律演算器，选中了名为“明叶”的人类赋予权限，执行“推动人类更一步进化”的计划。
　　而“明叶”就像是完完全全的不知情者一样，惊讶过后便将它当成了恶作剧性质的微病毒，顺手清除了。

　　然后是第二天，第三天……
　　网络推销员似的圣杯代理每天都准时出现在“明叶”的开机屏幕上，次次都循循善诱着她接受来自圣杯的后备支援。虽也没有强硬地表示过拒绝的后果会是什么，但明显是一副她不同意就绝不放弃的气势。
　　而每天都要被这么死皮赖脸地劝诱一番的遭遇，最终还是让“明叶”忍无可忍了。
　　她尝试着去与那道程序背后的操控者进行了直接对话。

　　真夜就这么看着记忆中的“自己”从最初的不信任态度，变为将信将疑，再到打消了大半怀疑、只余少许保留意见的转变过程，便几乎想要叹息出声了。
　　——这的确是一般人接触到未知事物，尤其是似乎只会为人带来益处的未知事物时，会有的正常变化。

　　但她应该是知道的才对！
　　知道那座月之圣杯本质的她，从最初开始就应该坚定不移地将它拒之门外，更别提利用它来获取知识和技术，再将其用在自己的开发上了！

　　……不，她是知道的。
　　真夜能清楚地感同身受到记忆中“自己”对那道可疑的圣杯代理程序持有的警惕和戒心。
　　世上不会有免费的午餐，更别提是这种自己送上门来的饕餮大餐了。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圣杯代理常劝诱她时常表现出一种“我手中所掌握的都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类望尘莫及、拼了命也想得到的科技结晶”的俯视态度，出于不服气的逆反心理也好，压抑不住对未知事物的探求之心也罢，“明叶”最终还是向月之圣杯伸出了手。

　　“我只会按我所想的那样行动，别想让我去实行你那什么‘推动人类进步’的鬼计划。”——“她”如是向圣杯的意志代理宣言道。
　　圣杯代理沉寂了下去，然后像是诅咒般地为“她”下了未来的宣判。
　　“不。圣杯不会干涉你的行动与梦想，那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必然会导向圣杯所规划的那个将来。”

　　其结果，便是如今的现状。

　　脑海里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已经大致梳理完毕了，但长达五年的、真实到仿佛亲身体验过一般的经历却让真夜一时难以从自我的迷眩中脱离出来。若不是存在一些无法忽视的相异点，她几乎都要开始相信自己真的是这条世界线上死而复生的“明叶”了。

　　【太狡猾了吧……】
　　被与自己毫无二致的声音从混乱中唤醒过来，真夜茫然地眨了眨眼，便听她继续说了下去。
　　【太狡猾了啊……知道这些事的话，那岂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真夜分明见到两道晶莹的水珠从她的脸庞滑落，顿时有些无措起来：“你……”
　　身为AI的Alter Ego竟也会露出这等复杂的神情，而且还是为了已死的另一个自己，这让真夜不得不重新对她进行性能评估了。

　　【不……不用安慰我，我明白的。】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痕，本就只是由数据构成的Alter Ego的脸上便看不出一丝曾为她伤心过的证明了，【这种事情从来就没有什么如果，而且会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也是因“我”傲慢和自大的原罪所致。】
　　“……我懂，是认为自己可以制御得了区区一道通信源不明的可疑程序吧。”真夜苦笑了一下，“提前知道那所谓圣杯的真面目，不过是多了一个类似‘决不能碰的毒品’的标签而已，除此之外……”

　　【知道不能去碰它不就足够了吗！我……这个时代的“我”也就不用背负那些……】
　　“……你还是没明白啊。”真夜在心中默叹一声，“知道了这些、向圣杯表示拒绝就能有什么实质上的变化了吗？不，这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那所谓的圣杯还是月圣杯Mooncell的前提下……”
　　【正式名，月灵晶体·自律演算器……】Alter Ego一字一顿着念出从真夜的记忆中发掘到的信息。

　　“月圣杯的本质一直都是个谜团……作为未知生命制造、放置于月球内部的古代遗物，它最初的定位虽然是用于记录地球生态的观测装置，但即便经历过漫长岁月后、进化出了可以计算出整个星球无数种未来可能性的演算技能，它依旧只是一位不具备知性的观测者。”
　　真夜说到这里，语气一转。
　　“然而现在……不，五年前的Mooncell竟然会发起什么‘推动人类进化’的计划？而且还是向居住于地表的芸芸众生中某个人提出协助请求？你认为这其中难道不是大有问题吗。”

　　【……只可能是，有人获得了月圣杯的中枢权限，准备将世界朝自己所期望的未来方向发起变革。】Alter Ego沉默半晌后，推导出了她的结论，【月之圣杯所谓的，能实现一切愿望的可能，不就是计算出一个能实现那个愿望的世界，接下来便按步骤规划的那样发展就好么。】
　　“没错，‘我’……或者说，当初的‘明叶’，不过是这计划中的一环而已。”

　　Alter Ego显然已经明白了真夜话语背后想要表达的内容。
　　【你是说，就算“我”拒绝了，月圣杯还是会去找下一个合作者……是这个意思吗？】

　　“事实上它已经找到了下一个合作者吧，”真夜耸了耸肩，完了才想起来对方应该看不到自己的这个动作，“比起提前意识到灵子虚构世界的危险性的初任合作者，当然还是一心只想实现自己梦想的第二代比较好掌控喽。”
　　【紧急中止的第二次游戏测试就是因为这件事吧。明明有更节省开发成本和维护资金的方法不用，偏要坚持一测的旧设，“我”还因为这件事受到了不小非议……还好当时有茅场先生出来替“我”说话，但仔细想来，恐怕那个时候他就已经……】Alter Ego眼神黯淡地叹了口气，【这次的事件，果然也是将使用NERvGear的人与Mooncell连线起来了吧。】

　　“所以说，就算当时的‘我’拒绝了圣杯，现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除了大概不会死于非命这一点以外——倒不如说，幸好‘我’也参与了其中，不然就只能束手无策地任其发展了。”
　　真夜用一副明显没什么所谓的口气，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自己的死亡。

　　本就是基于她为原型设计的Alter Ego自然不可能看不出真夜此时的心理，她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还是明显地一顿，开口道。
　　【……你不是这个时代的“我”，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你看不明白的一些事，我想我有义务来点醒你。】
　　“嗯？”真夜挑了挑眉。
　　【你一定以为这里是异于自己所在时代的平行世界吧，不在同一条时间线上，亦不在同一条世界发展线上……但这毫无疑问是错误的认知。】

　　“错了？你告诉我错在哪了。”真夜不为所动，“既然知道月圣杯的真相，又见过了这样的未来发展，我就必然不可能走向同样的结局吧。”
　　【……暂且不去考虑这些矛盾。】闭了闭眼，Alter Ego镇定地迎向她，【你能来到这个时代、包括能拥有那些刀剑作为战力的，全都依赖于那个所谓的“时之政府”吧？不用我提醒，你自己对它的疑虑和戒心就不少，但有些细节是只有作为了解Mooncell灵子虚化技术的AI才能辨别出来的……我就直说了。你能回到过去的时代，甚至是前往于你来说还是未来的时代，靠的都是名为“灵子转移”的技术——这好像在你记忆中的知识里也有涉及吧？那你应该清楚这种跃迁究竟会不会导致世界线变动的才对。】

　　对此，真夜只是沉默地敛起了脸上所有的表情。

　　【换句话来说，如果世界线是可以如此轻易变动的东西，你的那个“时之政府”也根本不必执着于纠正、扭转歪曲的历史走向了，让那些if的可能性发展出其他世界线就可以万事大吉啊。】Alter Ego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过去的“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部分记忆的差异……但，你眼前所见的一切便是你的未来，我唯一能给你的忠告就到这里。】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一部分）已经出现了
真夜x2的结果就是互相可以直接看透对方的想法，然后打消自欺欺人的念头2333
如果是了解ccc的应该可以猜到这一卷最后是怎么收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