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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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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丫,在地上投下星星点点。知了欢快地鸣叫着,微微热风拂过树梢枝头伴奏起小调,燥热的空气经过绿色的洗涤之后微微带上一丝凉爽。
炎炎夏日,这条绿荫小道却恁地清凉,在大路上走得大汗淋漓的学生们快步走进这清爽的天然长廊,放慢了脚步享受扑鼻的自然味道,让微风带走一身的汗气,然后进入空调恒温的教室,刚刚好!
“极星学院成立于三十年前,投资者是在全国排名前十的极星集团,现在已经成为本市第一的私立学校,在全国来说也能排进前十名。目前学校包括初中部和高中部,每个年级四个班,每班四十五人,不论就师资、硬件、软件设施来说,都算得上是非常优秀的。这些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走在最前面,略显肥胖的女生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了看后面的几位新生。身为二年级的学长,她是负责领新生熟悉环境的“指极星”之一,按照极星学院的惯例,身后这几个新生未来一个月内要在她的帮助下了解学院的一切。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在带领新生去教室的途中抓紧时间跟他们交待学院的大体情况。
看到新生们规规矩矩点头,她满意地笑笑,转过头继续往前走,一边说道:“从大门进来,往左走是初中部,往右呢,就是我们走的这边,是高中部。学校的校规比较宽松,并不像有些学校那样在一些小事上吹毛求疵。学校并没有规定在校内不准使用交通工具,但是你们也看到了,这么美的风景,”她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品味着清新的气息,陶醉地笑了,“谁又忍心去破坏它呢?所以,我们都自觉把自带的交通工具停在大门外,然后以步行的方式走过这里,这是对其他同学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你觉得这个学姐怎么样?”方澜轻轻推了推走在身边的聂笙怡,悄声问道。
笙怡一头及肩的头发,五官离美女的标准还有一点距离,却又比一般人强一些。然而那种精灵活泼的生气使她看上去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不知不觉中下意识地想要围绕在她身边。而当她笑起来的时候,灿烂的笑容能够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用手挡住嘴巴,她小心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不怎么样,啰嗦死了。这些我们都知道的事情还用她一件一件说?!”
相比起笙怡,方澜无疑有些逊色,并不是说相貌差了多少,而是那份存在感相对于笙怡来说就黯淡了几分。然而她身上有一种利落明快的气质,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感觉。其实说感觉也不大恰当,因为她真的是个聪明而伶俐的人,不但学习优秀,处理起事情来也是干净利落,初中的时候是学生会的核心之一。
听到笙怡的回答,再看看口沫横飞的学姐,她也有些想笑,但是忍住了,说道:“再无聊也要听啊!她是学姐诶!如果一开学就得罪高年级的学生,你以后的日子就难熬了。”
笙怡撇了撇嘴,无奈地说:“我知道啊,要不我走在这里干嘛?”
正说着话,突然一阵引擎的咆哮声传来,她们连同周围的学生都吓了一跳,众人齐齐回头,只见一辆重型机车正狂飙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笙怡一把拉住方澜往后一跳,正好避过机车开过激起的灰尘。其他人反应不够快的可就没那么好彩了,干燥的夏天成为灰尘肆虐的帮凶,被呛到的人不住咳嗽,好不凄惨!
引擎的声音渐渐远去,笙怡急忙追看过去,却只看到一架全黑的重型摩托,和一身全黑的刚硬背影。
好不容易尘埃落定,一众新生齐刷刷把眼光投向学姐。她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刚刚说过的话被这位骑士的嚣张行径破坏殆尽,无疑是打了自己一个耳巴子。
“学姐,她是……”笙怡好奇地问。
面子上过不去的学姐狠狠瞪了骑士消失的方向一眼,愤愤地说:“他就是二年菊班的于景程。”
“于景程?是很厉害的学长吗?”其实她想问的是:他究竟是哪号人物?竟然能如此张狂?
学姐的脸又绿了几分,然后说话中已然吞吞吐吐有了几分惧意:“这个人……很有来历,而且,学校里的不良少年全都听他的话,所以你们还是不要惹他的好!好了,我们快走吧。”她显然不想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匆匆说了一点就急忙转移话题。
一行人继续前行,然而笙怡再也没有听清楚学姐又说了些什么,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转移到那个于景程的身上。
照学姐的说法,他应该就是学校里那些不良少年的老大啰?很有来历?是不是什么□□流氓的孩子啊?真想看看他长得什么样!是跟电视上一样满脸横肉一脸凶悍?还是琳琳那一类型的?
胡思乱想着,直到方澜轻轻捅了捅她,轻声说道:“你看!”
笙怡立刻回过神来,向着方澜指出的方向看去,不由吃了一惊。
就是那辆机车,于景程刚刚停好它,修长的身段站在拉风的机车旁,先不说脸蛋长得如何,光是这个pose就足够时下流行的“酷”字诀,让女孩子们尖叫了。然后,他脱下了头盔。
跟笙怡原来的猜测完全不同,于景程并没有满脸横肉,反而轮廓极为明显,不是亚洲人的方方正正,而是欧洲人那种棱角分明的深刻,并不算是英俊,然而每个线条都是那么恰如其分,让人看了会有一种“啊,就该长成这样”的感叹,整个的脸型集中以后,奇异地跟这个人整体的气质完美融合起来,就变成了这么一个印象——于景程,就应该是这个模样。
飞扬的浓眉彰显着性格,挑衅的眼神自由不羁,一头随性的黑发体现着狂放,黑衣黑裤下挺拔的身躯是力与美的结合。
这个人,横看竖看也不像是街上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整天惹事生非的不良少年啊!那他是怎么当上那些小混混的头的?
笙怡更好奇了。
方澜对这个人倒是不怎么感兴趣。她环视着四方,发现这个于景程还真不是普通的大牌,他的机车——也就是他周围半径五米以内——根本没人敢走近,即便是人高马大的男生也要绕道而行。然而奇怪的是她发现即使如此,远处、近处还是有不少女生或者躲在树根墙后,或者用眼角偷窥,眼神都落在他的身上。
看来这个于景程还是很受女生欢迎的嘛!难道真的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么?她有趣地想。
“好了,各位学弟学妹,教学楼已经到了,很快就要上课,请你们找到自己的班级,不要学个别人不务正业、郑天就知道胡作非为。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欢迎随时来找我。一年级在二楼,二年级在三楼,我在二年梅班,希望大家记住。”学姐稍微提高了些声音,成功把一些飞出去的三魂六魄招了回来,同时也令于景程往这边看了一眼,似乎听到了些什么。
好冷的眼神!
笙怡和方澜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被于景程的眼神冰的。说实话,那并不算是非常冷酷的眼神,然而在那里面还有一些对一切事情都无所谓的冷淡,与所有人隔离的孤僻,综合起来,就足以让人冻到骨子里了。
两人看了看其他同学,显然大家都有相同的感觉,脸色都不怎么好看。那个学姐反应尤其激烈,脸色煞白,刚才那种理直气壮的教训气势荡然无存,笙怡和方澜不禁掩嘴偷笑。
* * * *
刚走进教学大楼,暑气就被一扫而尽。整个学院的建筑都使用中央空调控制在恒温下,这手笔,恐怕全国也找不出几个来吧?
笙怡和方澜一面赞叹着学院的“高级”,一面咒骂着“羊毛出在羊身上”。这所学院的收费之高,不是普通人负担得起的。作为平民阶级的她们,表面上是有人赞助来此读书,实际上的费用仍然是她们自己出。若不是因缘际会有了大笔收入,若不是为了朋友“舍命陪君子”,她们说什么也不会踏进这里一步。
找到自己的教室,笙怡打开门,一个现代化的场景就出现在她们眼前。一张张独立分布的课桌呈阶梯扇形分布开去,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内嵌式的小型电脑,所有的教学资料都储存在学校的中央电脑上,上课的时候打开书桌上的电脑就一目了然,不用的时候合上盖子就是一个平滑的桌面。讲台上当然也没有黑板之类的东西,光学屏幕、教师用大电脑,高级檀木桌和舒适的皮转椅就是所有的教具了。
“真的跟介绍里的一样诶!”方澜两眼放光,手肘撞了撞笙怡,惊喜地低叫着。
“嗯。”笙怡初时跟她一样的惊讶,但是很快便恢复过来,环视了教室一周,找到目标。
“香景!琳琳!”她拉着方澜,走向靠在窗前的两个女孩。
其中一个女孩子回过头来,大大的眼睛,浓黑的眉毛,很有些豪放和不羁的味道,倒是跟刚才的于景程有一两分相似。然而稍显圆润的脸庞破坏了眉眼带来的气势,不笑的时候还可以勉强保持一种威严的架势,一笑起来,与笑容一起露出的两个小酒窝便可以把她直接归类于“邻家小妹妹”的群类了。
“笙怡,澜,怎么这么晚才来?”她笑着问。
“我们可不像你们那么好命,家里专车接送,自己坐车过来当然要花时间啦!”笙怡大大咧咧地说,也不管这句话在有心人心里已经有了讽刺的嫌疑。
好在琳琳对她的有口无心深有体会,也不在意,反手推了推身旁的人:“香景,笙怡和澜来了。”
另一个女孩这时才转过身来,脸上梦幻的神情算得上是少男杀手,配合着她精雕细琢般的脸蛋,长发飘飘,犹如小说里描述的仙子。
“这是……”笙怡和方澜的额角不约而同滴下一滴豆大的汗珠,香景怎么又在发花痴了?!
琳琳无奈地耸耸肩,朝外面努了努嘴:“看见刚才的黑衣帅哥没有?”
笙怡恍然大悟,惊叫一声道:“不会吧?香景被那个不良老大煞到了?!”
“不良老大?怎么回事?”琳琳愣了一下。
方澜笑了笑说:“刚才领我们进来的学姐说的,那个人很有些来头,是这个学校的问题学生之一,也是那些不良少年的头目,不务正业,行为嚣张。”
“学姐说的?那你认为呢?”相比起那不知是谁的学姐,琳琳更相信这个亲如姐妹的朋友,方澜对于看人是很有一套的,这点是另外三个人的共识。
“不知道,没有真正接触过,我也不好乱作评论。不过从今天的印象来看,这个人只不过有些狂放和孤僻而已。”方澜淡淡地说。
“那还用说?一定是有人蓄意污蔑啦!”香景一脸陶醉地说,“那么酷、那么帅、那么有性格的男生,怎么可能是什么不良少年的头目?一定是有人嫉妒他的优秀,才会这样毁谤他!再说,如果他真的有什么背景的话,我和琳琳会不知道?”
“对啊!”笙怡拍了个巴掌,“琳琳,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琳琳偏着头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没有。不过我可以去查一下。如果他家里真是这条道上的,我一定能查出来。”
“琳琳,你一定要帮我!我的幸福全靠你了!!”香景两只眼睛变成了红心,垂涎欲滴趴在琳琳的肩头,把好好的一个古典美人外形破坏殆尽。
其他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作了一个无语问苍天的手势。
“我说香景啊,这两年我们来来去去看过的帅哥也不少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花痴啊?!”笙怡叹为观止地说。
“什么花痴啊!”红心不见了,垂涎被收回去了,香景眼一瞪,“谁叫我命定的情人迟迟不肯出现呢!”眼珠一转,她脸上再现梦幻的表情:“哎,你们看,他的名字和我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景’字呢!你们说,这是不是表示我跟他是三生石上注定的有缘人啊?”
这个人没救了!
三人不约而同出现这种想法,琳琳扯了扯嘴角,说道:“凡是你煞到的帅哥,每一回都要被你用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拗成‘天生有缘’这四个字,怎么看了这么多,‘有缘’了这么多回,也不见你那真命天子出现呢?”
笙怡和方澜掩嘴偷笑,香景嘴一嘟,手往腰边一插,刚摆好茶壶架势,上课铃就响了。
“快坐好,上课了。”方澜急忙趁机打岔,推着好友们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除了再次沉浸到梦境中的香景,其余三人都收回心神,准备上课。尤其是笙怡和方澜,她们并没有什么可供依恃的钱财背景,笙怡怕不好好读书将来考不上好大学,方澜则不愿交了钱进来却白费功夫。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教师走上讲台,头发简洁地扎在脑后,带着一双金边眼镜,面容庄重却不是很严厉,看上去非常沉静睿智。
方澜在心里暗暗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对这个老师的第一印象非常满意。这个人看上去是那种理智而有学识的人,这样的老师能够真正让人学到东西,而且对付这种人,她早有经验。
笙怡则是在心里痛苦哀号——这个人看起来就不是那种好糊弄的人,这下可怎么办好?考试的时候怎么才能蒙混过关呢?!
琳琳冷冷看着讲台上的人,除了三个死党,什么人在她眼里都是一样。况且凭她的家世背景,就算这人有三头六臂,谁怕谁啊?
香景……依然沉浸在梦幻中……
“各位同学,欢迎来到极星学院。我是你们的导师,我叫林渝芬。”女教师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在电脑上敲出自己的名字。看到全班人都充分认识并记住了这个名字,她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恭喜各位成为我们学院高中部的新生,你们之中有人是从初中部升学上来的,也有人是从别校考进来的,但不管怎样,从你们踏进高中部的这一刻开始,新的人生就已经开始了……”
* * * *
“迷藏娃娃,百无禁忌
迷藏娃娃,创造奇迹
迷藏娃娃,敲开你的心门
迷藏娃娃,撞击你的青春”
广播里传来熟悉的旋律,强劲的鼓点,隆重的节奏,浑厚的唱腔和细腻的演绎,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风格被糅合在一首歌里,这首“迷藏娃娃”,经历了两年仍然久唱不衰。
迷藏娃娃是两年前异军突起的一支女子演唱组合,组成这个组合的四个女孩子,至今也没有人见过她们的样子,就连她们的名字、年龄、出身、背景也一律不详。然而就算如此,她们的出道同名单曲“迷藏娃娃”甫一推出,就霸占了各大排行榜榜首,赢得了大批青少年fans,其后的“爱情柠檬”、“追忆流失的岁月”等专辑更是让她们的歌迷年龄层扩大到老、中、青三代。
迷藏娃娃现在已经是红透半边天了,少了搔首弄姿的做秀,人们更容易把注意力集中在她们的音乐上,多变的曲风,不拘一格的演唱,不仅两位主唱的绝赞唱功征服了大批听众,她们最有特色、最为人赞赏的特点,就是那可以算得上是天衣无缝的和声,摇滚、抒情、俏皮、古典,各种各样的曲风对她们来说都不是难事,天籁般的和声让人听了无法不沉醉其中。这,就是迷藏娃娃走红的最大武器!
笙怡、方澜、琳琳、香景,四个女孩子坐在餐厅里用餐,一面听着广播一面闲聊。
“对了,老莱子叫我们下午四点钟过去,讨论关于新单曲的事情。”笙怡突然想起来,说道。
其他三人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方澜喝了一口果汁,轻轻说道:“再几个月我们的合约就要到期了,你们的意思怎么样呢?”
“当然是续约啦!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了!如果就这样退出,公司肯定会暴跳如雷,再说也对不起为我们做了那么多事的老莱子和歌迷们啊!”笙怡抢着说道。
琳琳和香景笑着点了点头。
“那,合约的条件还是那样吗?难道我们真的就这样一直不露面?”方澜又喝了一口水,“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都已经上了高中,也创出了一些名头,就不用像以前那样躲躲藏藏了,正大光明出来打拼一番不好么?”
“不行啊。”香景第一个发表意见,“我家里的情况你们都知道,我爸已经开始要把我培养成接班人了,如果让他知道我在唱歌,我们这个组合马上就要完蛋。”
徐香景,国际知名大企业鸿业集团董事长的千金,被父亲寄以厚望希望她成为成功的女企业家,所以做事不能不遮遮掩掩,偷偷摸摸。她也是四个女孩子里面最财大势大的一个,以笙怡的成绩能够进来这个学院,要不是香景的爸爸出面根本就不可能;而几个女孩子能够被分到同一班,这也绝对不是用“幸运”两个字就能解释的。
“我也不赞成。”第二个说话的是琳琳,“我爷爷早就恨不得把我‘赶出家门’了,如果让他知道我有这种‘正当职业’的话,正好光明正大把我打包出清,说不定还会顺便跟我脱离亲子关系以免影响我的前程。”
欧阳琳琳,□□大帮龙山堂现任老大的亲孙女,父母在一次□□火并中双双丧生,至此她爷爷就想方设法要她远离□□社会。偏偏她对□□就是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楚的感情,继承爷爷的事业的心愿无比强烈,所以做事情也是小心翼翼、偷偷摸摸。
“说得也有道理啊!”笙怡趴在桌上,用手支着头。她家没什么背景,普通百姓而已,不过阻力还是有的。这两年好不容易经过她的“循循善诱”,父母对流行歌曲的观感由不屑一顾上升到些许欣赏,如果此时公开她们的身份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不过……
“还是再等一等比较好吧。”她想了想说。
“这样啊……”方澜笑了一下,垂下眼帘。
“话说回来,这首歌现在听起来还真是幼稚!”一首歌曲放完,琳琳笑着说。
“没办法啊,那是我们的第一支歌,当时我们都是业余的啊!”笙怡吐了吐舌头说。
“不害臊!现在我们又算什么‘职业’的了?”香景用手肘拐了她一下,几个女孩子都笑了起来。
这个餐厅里面应该有不少人是迷藏娃娃的歌迷吧?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迷藏娃娃的四位成员正坐在他们中间嬉笑打闹。
两年前,她们以十四岁的年纪挑战乐坛,因为各人的各种原因而无法在大众面前出现,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她们这种无奈之下的选择竟然使人们对她们投注了无以伦比的好奇心,疯狂歌迷、狗仔队无所不用其极挖掘她们的私人资料,当然最终以失败结尾。但这样的行动无疑给她们带来了想不到的宣传效应,单曲、专辑几乎每一张都登上了各大排行榜的榜首,不论她们是否露面,唱片仍然大卖,歌迷越来越多,各大奖项照拿,迷藏娃娃也成为当今乐坛的No. 1。所有这些成绩,别说是别人,就连她们自己也是始料不及。
当初不过是玩票性质地开始了唱歌,谁知现在会欲罢不能?
“续约的事情还有一段日子考虑,我们现在专心想想怎么做好这次的新歌就好了。”琳琳笑了笑说。
另外三人点了点头,收拾好自己的餐盘,结束了中午的休息。
* * * *
从唱片公司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过了。香景和琳琳赶着回家去了,只有笙怡和方澜慢慢走过人潮汹涌的大街。
喧闹的人群,预示着夜生活的开始,白天被制服束缚住的年轻和活力终于在夜晚得以解放,千奇百怪的打扮、令人叹为观止的化妆和发型,呼朋唤友三五成群招摇过市,大都市的夜晚比白天更加热闹嘈杂。
不过这些在方澜眼里都视若无睹。她静静地走着,回想着刚才老莱子的话。
老莱子——也就是她们的经纪人,年岁不大,但是因为经常有爆笑行为发生,所以被她们冠上那彩衣娱亲的老莱子的“美名”——说:“你们现在已经稳坐第一把交椅了,但是因为你们从不露面,很多宣传都没办法进行,连最基本的MTV都没有办法拍摄。虽然保持神秘性也是你们的卖点,但话说回来,你们都长得这么可爱,如果能像正常的歌手那样做全面的推广宣传的话,完全可以比现在更红,收入也会比现在多很多。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全面出击?如果有兴趣的话,我们就借着这次新歌发表的机会来个大曝光怎么样?”
笙怡看了看她,挽住她的胳膊笑着说:“别想太多了。现在香景和琳琳她们确实有麻烦,不能露面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们能够逍遥的日子不多了,我们先将就一下她们,迷藏娃娃总有解散的一天,到时候我陪你继续闯荡,我们光明正大去唱歌挣钱怎么样?”
方澜愣了一下,看向旁边好友真挚的笑容,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间。看似粗枝大叶的笙怡,却总是比谁都能体会别人的心情、比谁都能为别人着想。
“我知道的,你别担心。”她笑了,说道。
“那就好。”笙怡点了点头,在一条岔路口站定,“我家到了,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方澜笑着说,注视着好友的身影完全没入拥挤的人群。
转身继续向前走,人潮渐渐稀落,喧嚷的声音慢慢变小,到最后,只剩下老旧的路灯,在静夜中孤独地散播着昏黄的亮光。
四周是一片旧房,外墙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砖石,在路灯下看起来暗暗沉沉的,偶尔几家点亮的窗口散发着冰冷的灯光,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楼道里的灯早就坏了,黑漆漆地看不见什么东西,杂物堆放在入口和通道两侧,埋在墙里的水管漏出水来,渗得整个墙壁都湿乎乎的,就算是在夏天,也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方澜走进其中一栋三层楼高的楼房,爬上二楼,站在房门前叹了口气,再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掏出钥匙开了门。
一打开门,刺鼻的酒气扑面而来,浓烈得就算是闻的人也要几乎当场醉倒。她皱紧了眉头,走进去,关上门。
短短的玄关之后是一个客厅、饭厅合二为一的小厅堂,只有十多个平米,右边摆着一张带着四个凳子的旧餐桌,左边是一组已经露出里面弹簧的沙发组合,前面的矮几上放着一台十年前产的小彩色电视。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家具。
她迈过地上横七竖八的酒瓶,皱眉看到在沙发上烂醉如泥的邋遢中年人。那人头发乱蓬蓬的,一脸胡子大概好几天没刮了,身上皱巴巴的衣服的酸臭味混合在酒精味道当中,真是说不出的恶心,那样子,就算是路边的流浪汉,也不过如此了吧?
她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径自穿过大厅走进旁边一个房间,伸手敲了敲门,她宣告而不是询问道:“妈,我进来了。”
扭动门锁打开房门,里面的人正慌手慌脚把一堆东西塞到枕头下去,抬头看见她已经进来了,于是挤出一抹仓皇的笑容,结结巴巴地说:“小澜……你,你回来了……”
方澜又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床边,仔细打量着母亲:“他……又打你了。”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哪……哪有,你别瞎猜了。”母亲还试图遮掩,只是嘴角的瘀青和慌张的声音让人立刻就能分辨出真假。
方澜怜惜地看着母亲,鬓角却已经斑白,额头眼角也有掩饰不住的皱纹,不过三十六岁的人却有着五六十岁的外表,那是劳心劳力累的啊!这个家,那个人从来都不事生产,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她和弟弟上学读书的钱,都是母亲凭借着各种各样的短工一点一滴挣来的,她那瘦削的双肩、单薄的身子,让人不禁怀疑怎么能挑得起这样的重担!
而那个人呢?从来就只会喝酒,只会抱怨怀才不遇,喝醉了就打人,打她、打弟弟,但很多时候都被母亲挡住了。母亲成为他暴力的发泄对象,经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直到她长大了,知道家庭暴力也是犯罪的时候,才把那个人一状告上法庭。可惜母亲出身在农村,没什么文化,属于传统妇女那一类型,恪守着出嫁从夫的教条,所以最终那个人被宣告无罪,但也成功使他打人的行径收敛了很多。
那个人和她从此形如陌路,但她不在乎!一个从小就没有尽过父亲职责的人,她早就当没有这个人存在了。她、弟弟和母亲三个人相依为命,只要弟弟和母亲不受虐待,她根本不想管那个人的死活。
然而虽说是收敛,却并不是完全没有,一如今天,很显然,那个人又喝醉了,对母亲拳脚相加。
默默拿出枕头底下的消毒水,用棉签蘸湿了轻轻擦拭母亲的伤口,悲伤而无奈的心情涌起,虽然知道说了也没用,但她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妈,离开他吧!”
母亲瑟缩了一下,不知是因为消毒水还是因为她的话。直到她为母亲清理完伤口,母亲才用苍白荒凉的声音说:“都这么多年了,还说什么离?他……其实以前很好的,要不是因为没了工作……”千篇一律的说词在她讥诮的眼光下嘎然而止,母亲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是真的。他以前是很好的,现在……不喝酒的时候,有时……也是很好的。”低低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方澜再次忍不住讥嘲的笑容。那不知多少年前的亲切,和比日蚀的次数还少的温和,就这么令人眷恋么?
母亲看着她的笑容,突然觉得有些发慌,急忙转换话题说道:“别说这些了。今天第一天上学,一切都还好吧?”
“好,你别担心。”方澜安慰着她。
“那……学费……”母亲仍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虽说女儿说过向同学借了钱来交学费,但她打听过了,那所学校的学费高得吓人,那得借多少钱才行啊?以后又该怎么还?“实在不行的话,我们换个学校好了,公立学校也挺好,便宜很多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女儿执意要到那么贵的学校去,在她看来,只要能拿个高中文凭就行了,反正家里也没有钱供她读大学,什么样的学校不都行么?
“妈,我说过了,学费的事情你别担心,我都处理好了。”她有些不耐烦地说,“好了,你快休息吧,我要回去做功课了。”
她站起来,拿起书包走向房门。
“那……晚饭……”母亲关心地问。
“吃过了。”她打开房门,回头叮嘱道,“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看见母亲点了点头,她才关上门。
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看,是没见过的号码。拿到耳边,她轻轻“喂”了一声。
“姐姐,是我,今晚我不回去了。”
“你现在在哪儿?”
“立军家啦,这是他的手机。”
“噢,我知道了。你要小心,不要给别人惹麻烦了。”她说。立军是弟弟的同学,她也认识,看来是不用担心了。
“知道啦,你也是,小心那个人打你。”弟弟关心地说,他跟姐姐一样,早已不认这个父亲,连叫也不屑叫出口。
方澜蔑视地笑笑,说:“放心,他不敢打我。我可没有妈那么好说话。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课呢。”
又嘱咐了几句,她才挂上电话,走回自己的房间。靠在门上,她长长吁了口气,忽然有些苍凉地笑了。
她笑母亲对她的不了解,如果知道她的性格为人,就应该知道她打死也不可能去向别人请求帮助,她家没钱没势,可她从不屑于请求别人的怜悯!别说借钱缴学费,就算是借钱买瓶水喝她都不屑去做,但母亲却轻易地相信了这种蹩脚的谎言。——她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她唱歌挣了一大笔钱,足够交学费的,但她没有跟母亲说,甚至,母亲根本不知道她有这些收入。不是吝啬,而是以母亲的性格,她知道了也就等于那个人知道了。那个人别的不会,就会抢夺别人的血汗钱,然后拿去买酒,拿去赌钱,就是金山银山,也不够他花的!如果被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事业,那还不像见到腐肉的苍蝇般扑上来?她不能给朋友们添麻烦,不能给迷藏娃娃抹黑,所以只能时不时,变着招给家里补贴一点家用。
暴躁酗酒邋遢丑恶的父亲,和胆小温驯善良朴实的母亲,这种社会最底层的生活,就如同生活在垃圾堆中,腐臭和烂泥几乎将她掩埋。
一定要抓住迷藏娃娃这个机会,脱离这种生活!
然而在那之前,必须先跟那个人脱离一切关系!!
她在心中默默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