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败类》莲中来

8、遇险

　　王府地牢。

　　这里深入地下，久不见光，湿冷阴寒。空气里散发着一股霉味，地上随处可见肥硕的老鼠和油亮的蟑螂。

　　林昆蜷在墙根下，合着双眼，眉头微蹙，口中发出轻微的呓语。

　　孩子果然比成年人心大，死到临头还睡得着。林文宰打了个喷嚏，将外袍解下，盖在儿子身上。

　　世子晕倒的时候，在场者皆吓得魂飞魄散。

　　林昆也没想到世子伤得那么严重，当时像被点穴一样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现在进了这种地方，打骂训斥皆于事无补。他只求王爷能念及林昆年少无知，从轻发落，哪怕让自己顶罪都行。

　　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盖上，林昆两眼一睁，清醒过来。

　　“爹……”他坐起身，将外袍还给林文宰，“儿子不冷，你穿着吧。”

　　先前与姬安一战，他体内灵气耗尽，睡上一觉才恢复了些精力。

　　望了望周围的环境，林昆无心打坐，老老实实地跪在林文宰身边，垂着脑袋自我检讨。

　　“爹，我错了。我不该逞强好胜，忘了二叔的叮嘱，对常人使用灵气……”他也明白自己闯了大祸，认错态度甚是乖巧，

　　林文宰口吻凄凉：“你知错就好，这次没连累杨家已算万幸。为父只愿王爷给个痛快，你我来世还能再做父子。”

　　“王爷会杀了我们吗？”林昆有些心慌，“一人做事一人当，他砍我一颗脑袋就行了，爹爹又没做错什么！”

　　“子不教，父之过。为父不会让你一人承担罪责。”林文宰叹道，“若咱们侥幸度过此劫，你可要长点心，莫再鲁莽行事了。”

　　“是。”林昆懊悔不已，惴惴不安地问道，“世子……还没醒吗？”

　　林文宰摇头：“我也不知。”

　　姬安行事坦荡，心胸宽阔，并非记仇之人。他若醒了，想必不会为难他们。

　　可到现在还没传来消息，只怕情况不容乐观……

　　林昆紧握双拳，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

　　他当时已经失去理智，心中起了杀意。若非姬安抵挡及时，灵针定会刺中对方的面门，当场毙命都有可能。

　　自己修仙求道，苦练至今，难道竟是用来伤害无辜的吗？！

　　林昆此时才明白，为何修炼所有法决的先决条件，都是定心静气。

　　大道艰难，坎坷无数。修士稍有不慎，就会走上歧途，堕入歪门邪道，甚至利用远超常人的能力，给世间众生造成巨大的灾难。

　　所以修真之人都讲求性命双修，心性在先，命身在后，把心性的淬炼和掌控放在第一位。

　　他这几年修行遂顺，平日不知自省，疏忽了心境上的破绽，下山后更得意忘形，进而在关键时刻情绪失控，险些错手杀人……

　　“昆儿、昆儿！”林文宰掰开他抠出血痕的手，心疼地唤道，“你也不必过于自责，姬世子是王族贵胄，自有神佛保佑，应当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铁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杨文靖在狱卒的带领下走到牢房前，一见父子二人的落魄样，忍不住冷哼一声，让牢头儿开锁放人。

　　“二叔！”林昆立即扑上来扒着他的袖子，“世子、世子他怎么样了？”

　　“还有脸问？！”杨文靖指着他的鼻子骂道，“都是你小子干的好事！”全武平城打谁不行？非捡个惹不起的得罪！

　　林文宰：“王爷可是不怪罪我等了？”

　　“呼延将军替你们求情了，王爷也看在和杨家往日的情面上，饶你们一回。但他不计较，愚弟可要说道说道。”杨文靖不客气地道，“林昆下山不过一日，就惹下这么大的麻烦。再过几年，他岂不是要上天了？！”

　　林文宰满脸歉意：“昆儿年幼无知，性子冲动，是我这当爹的过错。”

　　“二叔，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林昆蔫头耷脑地保证道，“我马上去向世子道歉。”

　　“免了吧！世子已经离开武平城，南下养伤去了。”杨文靖冷声喝道，“从现在起，你就老实呆在山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一步！”

　　短暂的假日彻底告终，林昆再度被送回长青别庄。

　　林文宰也没能留在将军府任职，而是去了杨府，帮忙打理生意。

　　三个月后，武平王府宣称姬安突染恶疾，不治身故，改立大公子姬平为王世子。

　　林昆听得噩耗，误以为自己害死了姬安，在练功时走火入魔，被暴走的灵气冲裂了好几处经脉，差点小命呜呼。

　　杨文靖吓得够呛，亲自上门解释原委，才令对方安下心来。

　　自然，他隐瞒了姬安魔体复苏的真相，只说姬安要常年在南方安养，无法再回气候严寒的北地。

　　“如此说来，他还活着？”林昆病怏怏地卧在床上，眸色阴郁，“可终究是因我之故，他才离开北阴，失去了世子之位……”这笔帐怎么算，都是他欠人家的。

　　“这也是命中注定，你多思无益。早日养好伤，尽快修炼才是正经。”比起姬安，杨文靖显然更关心他的伤势。

　　看到对方紧张的样子，林昆心中又生出一丝愧疚。

　　这些年，二叔不知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和钱财。

　　此番伤情凶险，父亲急白了鬓角，二叔更是拿出珍藏的仙门灵药给自己服用，若再不用心修炼，怎对得起家人？

　　“二叔放心，侄儿伤愈之后，定会苦修不辍，再不给家中添乱。”

　　“昆儿果然懂事了。”杨文靖满意地伸出手，想要抚摸林昆的脑袋，“待修至炼气四层，二叔必会好好奖赏你。”

　　瞥见他眼中闪过的一丝贪婪，林昆后脑一凉，下意识躲开对方的手，问道：“等达到炼气四层，我可以下山，去见姬安吗？”

　　怎么还惦记着那小子？杨文靖心生不悦，脸上的笑意也僵硬起来。

　　“南下之路多有险阻，炼气修为怕是不够的。昆儿，你如今除了提升境界，不用考虑旁的。你与他若有后缘，早晚都会相遇。”

　　“好吧，若日后重逢，再道歉也不迟。”林昆有些沮丧，复而又问，“南下艰险，那姬安会不会…？”

　　杨文靖不耐烦地打断道：“王爷安排了三十六名高手沿途护送，我也派了曲楮前去，不会有事的。”

　　“侄儿明白了。”林昆压下心中的忐忑，点了点头。

　　他并不知道，姬安此时正遇上了极度危急的险情。

　　距北阴千里之外的仙魔边境，群山环绕，匪徒横行，是个混乱险恶的地方，同时也是进入魔门地界的必经之路。

　　途径此处时，武平王府的车队高度戒备，还是没能躲过一伙儿匪徒的追踪。

　　对方有百八十人，全部黑衣蒙面，手持利器。一半埋伏在山坡上的密林里，另有两队人马前堵后截，配合之默契，一看就是劫道的熟手。

　　众匪最前方站着三人，一个高瘦男子，一个粗壮大汉，还有一个身形苗条，竟是个女子。

　　王府护卫俱是经验丰富的好手，摆出了防御的阵型，将姬安的马车围得密不透风。

　　护卫长龙云柱策马出阵，朗声喝道：“尔等何人？！竟敢拦我北阴王族的车队！”

　　壮汉匪首喋喋怪笑：“北阴人算什么东西！你就是天王老子，老子今天也劫了！杀！”

　　下令的同时，他一马当先，猛地一抡手中长刀，甩出一道刚猛的罡风！

　　地上霎时扬起一片飞沙走石，半边天都被黄霾笼罩，迷得人难以视物。

　　喽啰们趁机一拥而上，与护卫短兵相接，山谷里杀声四起。

　　曲楮见那匪首气息深厚，出手凌厉，对龙云柱道：“我去拖住那强盗头子，你尽快护着世子突围。”

　　“好，曲兄小心。”

　　曲楮高喝一声，一掌击倒两个山匪，与那用刀的大汉战在一起。

　　龙云柱长剑在手，如同龙卷狂风，转瞬收割数个人头，为身后的马车杀出一条血路。

　　忽然，一个高瘦的黑衣身影挡在他面前。

　　看得出来，此人同样是高阶武师，手中握着一对鸳鸯匕，身上气势凛然，只怕是要苦战一番。

　　龙云柱心急如焚，翻身下马，朝车里的人吼道：“殿下，马车目标太大，请速速骑马离开！”

　　姬安心知自己实力有限，也不盘桓，趁龙护卫与刺客相战之时上了马，一抖缰绳，向空隙里冲去。

　　“哪里走！”头顶传来一声娇喝。

　　姬安背上一寒，感觉有股危险的杀气从后方袭来，立即俯身躲避。

　　紧接着，一道锋利的气罡贴着他的脊背横切而过，力道之强，居然将整个马头削断了！

　　姬安猝不及防，被喷了满头马血，近乎狼狈地翻滚下马，在落地之时又险险避开一记斜鞭。

　　“砰！”那铁鞭犹如千斤重锤，结结实实地砸在坚硬的山壁上，竟将整面岩石击成了碎粉！

　　女匪利落地收回长鞭，站在三丈外凉凉睨他一眼，笑道：“小儿身手不错，竟能躲过本王两招。”

　　姬安瞳孔一缩，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此女，恐怕已至武王境界……

　　世间现存的武帝皆是妖族后裔，且多为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凡人寿数有限，能成就武宗以上者，无一不是先天高手。

　　这女匪年纪轻轻便修成武王，必有异于常人之处。

　　姬安魔体觉醒之后，筋骨在一夜间增强数倍，实力剧增，离武师境界只有一线之隔。

　　三个月来，他一路和龙云柱切磋，最多能在高阶武师手下撑二百回合。

　　武道境界的差距，虽说没有修士间的天壤之别，也足够在内力和杀意上形成碾压之势。

　　越级相抗已是魔体所能到达的极限，如果对上武宗这个级别的高手，姬安绝无还手之力。

　　至于武王……那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姬安心知自己攻击不足，便全力防守，死死盯着那条闪电般袭来的鞭子。

　　这一次，他从对方身上捕捉到一丝熟悉的黑气。

　　咦？她也是魔体？

　　错神之间，他动作迟缓了一瞬，被玄铁制成的鞭头击中肩膀，当即倒飞出去。

　　看到姬安被巨力撞在山岩上，高瘦的黑衣人朝女匪喝骂一句：“巫蒙你个傻娘们悠着点！雇主说了，那小子要是死伤不给钱！”

　　女匪不屑地吼道：“少废话，信不信本王连你一起削了？！”

　　曲楮和龙云柱闻言俱惊。

　　这帮山匪居然不是单纯劫道，而是受人所托，专冲世子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