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败类》莲中来

5、傻世子

　　卖花姐弟脸色惨败，大抵知道对方是在敲诈。可无论武平王府还是这户人家，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遂也不敢出声反驳。

　　林昆撇撇嘴，松开林文宰的袖子，闷头往前一拱，滑泥鳅似的挤到最前方。

　　见旁人的注意力都在翟娘子和那对姐弟身上，他溜到板车后面，出手握住兰花茎，将体内的一丝灵气逼至指尖，悄悄渗入花叶之间……

　　只见那低垂发黄的枝叶，竟奇迹般地转绿舒展！原本枯萎的花朵，也重新抽苞绽放。洁白的兰瓣散发着幽香，如百年陈酿一般醉人心脾。

　　林昆体内蕴藏的灵气以木属性为主，可以刺激植株的生发枯荣，虽然能量微弱，但对付几株兰花也足够了。

　　一连催发了三株醉心兰，他有些疲累，擦了把汗，扯开嗓子喊道：“喂！你们看，这花不是好端端的吗？！”

　　众人定神一看，纷纷发出惊叹。

　　“咦？这花刚才不还是死的嘛？怎么又活了？”

　　一见死而复生的兰花，卖花姐弟先是错愕，随即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翟娘子惊奇地绕着板车转了转，查看了一番兰花，又看了看林昆，眯起眼睛冷笑一声。

　　“你这小儿，哪里习得的邪术，竟想诓老娘？！”

　　林昆原地愣住。这都能看出来？

　　死者不能复生，是天道定命。草木若根叶死透，也不能再度生荣。

　　那三株醉心兰生机已尽，他的木属灵气仅能维持繁茂的假象。待撑过花会，灵气溃散，兰花便会恢复枯败的原样。

　　翟娘子抬起手，摘下一片墨绿的兰叶，将折断的断层展示出来。只见那叶片外层是绿色，里面却是枯黄干死的。

　　“这花撑不了三日就会再度枯萎。”她狠狠啐了一口，“莫非你们是一伙儿的，想用这种小伎俩蒙混过关？！”

　　这翟娘子本是侍弄花草的行家，曾在一个不入流的修士那儿吃过亏，从此对这等法术恨之入骨，也学会了分辨真伪。

　　林昆本想替卖花姐弟度过此关，顺便教训一下这个可恶的女管事，哪知对方却是个识货的，面上不禁有些讪讪。

　　“这位大娘，你不就需要花会上出现醉心兰吗？这三盆摆上去，保证没人看出是死花。”他嘴硬地解释道，“等花会之后，他二人再筹三十两赔你，不就两清了吗？”

　　翟娘子鼻子里一哼：“我这可是王爷赐下的极品兰种，一粒种子就价值百两，你打发叫花子呐！”

　　“哪值那么多钱？你心也太黑了！”

　　“哪来的小兔崽子？敢合伙骗老娘，今天非把你们仨儿送官不可！”翟娘子说着抓向林昆的肩膀。

　　林昆心中一恼，体内灵气流转，不由自主地使出了化气决，掌心凝出一根灰绿色的气针，狠狠往女人手上一拍！

　　“诶哟！！”翟娘子痛得抽回手，看着手背上的针眼就变了脸色，“你、你敢扎我？来人，把这臭小子抓起来！”

　　几个护院应声涌出后门，大步流星地向林昆奔来！

　　林文宰急忙冲过去护住儿子。曲楮面色一冷，正要出手，忽听外围有人朗声喊道：“慢着！”

　　人群向两旁分散，让出一条窄道，一个身穿圆领灰袍，腰挂黑金铜牌的男人走了进来。

　　有眼尖者交头接耳地道：“那是玄蟒金螭牌，此人是武平王府的护卫！”

　　一见来了官家的贵人，翟娘子连忙叫人退下，谄笑着迎上前：“这位官爷，您可要为小女子做主！这几个小骗子，忒是不像话！”

　　“你们的事儿，等会儿再说，我是来替少主做生意的。”对方面无表情地道。

　　林昆低声问向林文宰：“爹，武平王府的少主是谁啊？”

　　林文宰答道：“武平王爷膝下有两子，他口中的少主，应该是指大公子或者王世子。”

　　“方才听你说，武平王府的兰种价值百两。”那护卫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对翟娘子道，“这里有二百颗兰种，少主说便宜卖你，八十两一粒，如何？”

　　林昆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翟娘子面色尴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得干笑：“大人说笑了，我方才不过是吓唬小孩，这极品兰种的确珍贵，只不过……”

　　“只不过不值百两，是不是？”那人冷眼嗤道，“少主说了，你仗势欺人也好，借机讹诈也罢，莫再打着武平王府的旗号，听懂了没有？！”

　　翟娘子吓得两腿打颤，点头哈腰道：“小人懂了！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林昆借机问道：“那这三盆醉心兰，你要还是不要啊？”

　　“要、要！”翟娘子也不傻，明白有贵人在给卖花姐弟撑腰，当即服软，“此事作罢，反正这花也能用，呵呵，能用…….”

　　翟娘子和护院们搬起兰花，灰溜溜地回到府中，看热闹的百姓也渐渐散去。

　　卖花姐弟千恩万谢地向护卫拜谢，转头再找那个妙手救花的青衣男孩，却已然寻不见了。

　　料理完此事，灰袍护卫绕过一条街，来到巷尾一处僻静的角落，向软轿中的人复命。

　　轿外的玄衣少年从他手里拿过锦囊，好奇地拆开，发现里面装着许多小石子，根本不是兰花种子。

　　“兄长果然聪明，我还以为你身上真带着兰种呢。”

　　轿中传来一声极淡的叹息。

　　“若非贤弟及时告知，愚兄也救不了那对姐弟，更救不了咱们武平王府的名声。”轿中人与他声音极像，只是虚弱沙哑了些。

　　“不管怎样，哥哥聪颖过人，仁善之至，愚弟佩服。”玄衣少年笑道，“我去找呼延将军了，请兄长告知府里，晚间不必等我用膳。”

　　他说完纵身一跳，骑上一匹高头骏马，扬鞭而去。

　　“仁善之至？”轿中人慢慢咀嚼着这四个字，沉默半晌，最终只发出一声阴郁的笑声。

　　我的傻弟弟啊……留你到现在，才是为兄的仁善之至。

　　镇边将军府。演武场。

　　林氏父子站在场外，眼花缭乱地看着一个精壮汉子在群敌中腾挪游走，赤手空拳地和十几个持刀亲卫对战。

　　镇边将军呼延燊，出身贫寒，天生神力，在军中屡立奇功，被北阴皇帝越级提拔，驻守武平城长达十年之久。

　　同多数武将一样，此人是个武痴，即便身居高位也苦练不戳。林文宰上门的时候，他正在和士兵们操练。

　　演武场中刀光闪烁，杀气纵横，呼喝之声如滚雷不断，看得观者气血翻腾。

　　呼延燊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在围攻之中丝毫未落下风，百余回合内就撂倒了一干人等。

　　林文宰和林昆拍掌叫好，连目空一切的曲楮也露出意外之色。

　　近两年朝中局势不稳，敌国的军团又蠢蠢欲动，呼延燊正值用人之际，见林文宰终于肯接受招揽，还带着个高阶武者上门，不由心中大喜，亲自将三人迎入堂中叙话。

　　“林秀才学富五车，令公子也一表人才，着实令人欣羡。”

　　他镇守边境，手握重兵，儿子在皇城做质子，父子二人难得相见，看到林氏父子站在一起，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林文宰恭谦地道：“将军乃国之柱石，少将军亦得朝廷重用，堪称虎门世家。林某与小儿不过草芥微末，勉强混口饭罢了。”

　　相互客气了一番，呼延燊放下茶盏，转向沉默的曲楮：“吾观曲武师气韵深厚，精神内敛，可是已入武师境界？”

　　曲楮拱手道：“曲某不才，刚刚突破武师二层。”

　　与修仙者不同，炼体士没有灵根限制，只要外家功夫够火候，便能成就武者，战力相当于低阶炼气修士。

　　炼成钢筋铁骨的武士，可与高阶炼气修士相抗；而进境到武师阶层的人，能够凝炼真气，靠气罡伤人，相当于筑基修士。

　　武师之上，还有武宗、武王、武帝、武圣、武神等境界。

　　不过，凡人寿元有限，少有在武道上达成大成者。如曲楮这样的二阶武师，已经相当少见了。

　　呼延燊虎目一亮，摩拳擦掌道：“我亦是武师，不知可否与曲武师切磋一番？”

　　习武之人莫不好战，呼延燊向来不会错过提升武学的机会，谁知曲楮竟当面拒绝了。

　　“将军见谅，小人以杀入道，且尚未圆融，出手分寸难以掌控，一向不同人切磋。”

　　言外之意，便是只接生死之战。

　　呼延燊大感遗憾。

　　这时，下人前来禀报，武平王世子殿下到访。

　　那小祖宗怎么又来了……一听来客名号，鬼神不惧的镇边将军竟露出牙痛之色，令在座者无不惊奇。

　　林昆回首一望，刚好看见一个玄色人影跨入堂来。

　　“呼延将军，我又来讨打了！”

　　来者是个八|九岁大的少年，穿着一身云翅纹钩银的玄色劲装。

　　他俊俏的脸盘已初现男人的轮廓，眉峰冷峭，眼若幽潭，唯有唇角抿起的一丝痴笑，还残存着几分人间温度。

　　呼延燊连忙迎上去：“世子说笑了，殿下是武学奇才，肯屈尊与将士们切磋，对吾等也大有裨益。”

　　林文宰和曲楮站起身，向这身份尊贵的少年行礼。

　　林昆悄悄抬起头，窥视着面前的同龄人，心中充满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