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败类》莲中来

10、传送阵

　　天色渐晚，绝生谷陷入一片黑暗，肉眼彻底成了无用之物。

　　姬安阖目盘膝，坐在地上运功疗伤，竖着耳朵聆听周遭的动静，防止被那些小怪物偷袭。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僵尸固然嗜血啖肉，却也并非饥不择食。

　　一夜的疗伤调养，路过的青魃无一不是绕着他走，只有胆大的才敢偷偷过来，将同类尸体拖走吃掉。

　　换言之，它们宁可吃自己人，也对姬安提不起食欲。

　　两个月后。

　　稀疏的枇杷树下，玄衣破烂的少年盘膝而坐，全身笼罩一层浅淡的乌光。

　　几番重创之下，姬安的经脉破损得厉害。若非魔体之故，他早已七窍流血而死。

　　但也因连连超越身体极限，七经八脉被内力强力冲击，从前没能打通的穴窍这次全通了。

　　他因祸得福，无意中突破了武师境界，发现自己的丹田里生出了一丝暗红色的真气。

　　每次运功，红色真气就会跟随黑色的魔气，在体内循环游走，飞速修复受损的经脉。

　　今日，最后一处伤势也痊愈了，姬安长长吐出口气，睁开了双眼。

　　刚巧，一只嗅觉不太灵敏的小青魃正在附近觅食。

　　姬安刚刚收功，身上魔气尚在收敛，眸中血色分明。

　　他不过抬眼一望，那小青魃就被吓得绿毛炸起，丢下嘴里的骨头，哭哭啼啼地逃走了……

　　看着滚在地上的腿骨，姬安眨了眨眼，喃喃道：“我没想和你抢食啊。”

　　他摸摸肚子，亦感饥渴，仰头望向身边的枇杷树。

　　两个月来，他一面养伤一面找出口。迷路无数次后，终于寻到一株枇杷树，总算有了果腹之物。

　　如今，这棵树连叶子都快被他薅秃了。

　　姬安站起身，随意选了个方向，迈步向迷雾中行去。

　　结果竟再次来到韩芦生的坟前。

　　那坟包孤零零的，插着自己用树条刻的墓碑，旁边挨着一截枯朽的树桩。

　　看到树桩上的枯枝，姬安眼一亮，忽然想起布帛上所说的古阵法。

　　顺着那枯枝所指的方向，他走了一阵，果然看到一处岩洞，心中甚是惊喜。

　　姬安的思维非常简单。

　　他认为人类修士呆的地方一定有食物，却不知金丹真人早已辟谷，根本无需进食。

　　一进洞穴，鼻间便闻到一股腐臭味。

　　他精神一绷，谨慎地在石洞里寻了一番。除了遍地骸骨，并未发现任何食物，更没看到古阵法，不禁大失所望。

　　正要折返，石洞外突然刮进一阵血腥的阴风！

　　姬安心头一跳，定睛一看，看到逆光里竟站在个高大的绿色身影，几乎将洞口堵死了。

　　这居然是只成年青魃！

　　他立即捏紧拳头，全神戒备，防止对方突然袭击。

　　“咦？”那青魃站在原地没动，碧眸中露出惊异的神色，嘴巴一张，竟口吐人言。

　　姬安心里也咦了一声。难道成年青魃是有神智的？

　　“里、里……怎么没屎？”那青魃许是太久未说人话，发音甚为含糊，“也没有……屎化？”

　　姬安大为惊讶：“你是何人？哦不，你是人还是僵尸？”

　　“魃、魃……”

　　“别乱叫！”姬安眉头一拧，厉声道，“就算你曾经是人，现在也沦为一个食人嗜血的怪物了。”

　　对方露出哀戚之色。

　　“吾不想……不想……次人的，可似好饿……好饿啊！”青魃念叨几句，竟裂开大嘴哭上了。

　　姬安见状一愣。

　　他本已做好击杀对方的准备，现在却有点下不去手了。

　　“喂，喂！你别哭，别哭啊……挺大一个魃，有什么可哭鼻子的。”他手足无措地安慰道。

　　这青魃名叫扁子，是个勿入绝生谷的倒霉鬼，在被青魃咬伤后尸化，幸而至今神智尚存。

　　简短交流之后，扁子说话变得利索了许多，直言不认识韩芦生，但知道那个古阵法所在。

　　“真的？”姬安欣喜过望，“在哪里？”

　　“这里。”

　　扁子一撸毛膀子，殷勤地进进出出，将满地的骸骨碎尸搬走，又扯下爬满洞顶的藤蔓，最后快速清理了石壁的青苔。

　　百年老魃大搞卫生之后，姬安总算看清了石洞的本来面貌。

　　洞顶雕刻着日月与漫天星斗，红色的咒文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地铺盖了四面石壁。

　　地上画着九个环环相扣的圆圈，数十道线痕凹槽汇聚在圆心，形成一个古奥诡谲的图腾。正面看像某种篆字符号，侧看却像一只青面獠牙的鬼脸。

　　原来，这石洞便是古阵法。

　　姬安绕着圆心走了一圈，困惑地望向石壁上的咒文。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些红色花纹和自己身上的血纹有点像。

　　他找了一圈也没看到灵石，问向扁子：“这阵法是如何运作的？”

　　青魃摇了摇头，又指向石壁上一处尖利的砾岩：“似不似那个？”

　　姬安看着那根墨青色的石刺，也觉得这东西有点突兀，像王府里的机关一样，可能是活动的。

　　他伸出胳膊，试图扳动那块岩石，可刚一接近，一股巨大的吸力突然将他的手吸附过去，生生扎在石刺上！

　　掌心一痛，姬安下意识想撤回手，却怎么也甩不开，只能眼看着自己的血顺着石刺流下去，飞快地沿着下方的血槽蔓延，向圆心位置的图腾汇聚。

　　这压根不是古阵法，八成是什么□□魔修搞的祭台！

　　姬安扭头怒瞪扁子：“你骗我！”

　　对方嘿嘿一笑：“都索了我似扁子，怪你自己太蠢。”

　　“那叫骗子！”姬安气愤之余，迟钝的脑子又有点转不过弯来，“不对啊，韩前辈说过这是古阵法，他为什么骗我？！”

　　骗子龇出森白的獠牙，凶相毕露：“我就是韩芦生。”

　　“什么？！”

　　原来，那韩芦生被青魃咬伤后，肉|体日渐尸化，一身修为化作泡影，只能在绝生谷里艰辛度日。

　　他好不容易结成金丹，怎甘于沦为行尸走肉？

　　为了保住神智，他开始夺舍进入绝生谷的新人，占据尸化程度更低的驱壳，以保住元神，避免被尸毒侵染。

　　现在的这具身体，他已经用了三百年，零件磨损严重，抢肉都抢不上一口热乎的。

　　如今总算有新货上门，岂有不收之礼？何况这小子体质殊异，居然能抵抗青魃的尸毒。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家伙的血气闻着恶心，怪不得小崽子们都拒绝食用。

　　姬安难以置信地问道：“那尸骨下的遗书，是你故意留的？”

　　“不错。入绝生谷者，我多数不敌。若便宜了小魃崽子，半点皮肉也剩不下。”韩芦生得意地道，“故出此一计，愿者上钩。”

　　这石洞里的阵法，是他疗伤时无意中发现的。

　　虽不知此阵作何用途，但多少猜到是邪修所设，因为搁置的年头太久，被荒废了。

　　他不通阵法，却识得那古怪的石刺，乃是附有魔咒的嗜血锥，能将靠近的生灵血液吸走大半。

　　是以，无论多厉害的修士和武者，只要进了洞，最后的下场都是血尽而亡，任其夺舍。

　　“能给陌生人埋骨，必定天真纯善，易于哄骗；为古阵法而来者，亦为贪心之徒，杀不足惜。”

　　姬安气愤难当：“所以你就理直气壮地坑害帮过你、信任你的人？”

　　韩芦生冷哼一声：“当年我若非轻信他人，也不会沦落至此。傻小子，就当用命买个教训吧。”

　　渐渐发黑的视线里，那狡诈凶恶的青魃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姬安浑身发冷，面露绝望之色。

　　这世道，苟活尚且艰难，哪有那么轻易就得好处的便宜事？

　　只怪自己太愚蠢，也太贪心，居然被一只老僵尸涮了！

　　他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地。体内的血汩汩流出，将十八道血槽尽数盛满，逐渐覆盖上正中央的图腾。

　　咦？韩芦生停住步子，低头一看，不禁骇然大叫：“怎么回事？！”

　　地上狰狞的鬼脸仿佛活了过来，两点眼瞳散发着暗红的光芒！

　　同时，红色的咒文全部自石壁上剥离，如幽魂一样游荡漂浮在半空，释放出一层阴森的黑色魔气，显得诡异又恐怖。

　　突然，仿佛地龙翻身，整个石洞猛烈地摇动起来，震得头顶的石屑簌簌而落。

　　韩芦生满心惊惶，意识到处境不妙，试图向后方退去。

　　然而，莫大的压力从周围袭来，压得他几乎筋骨尽碎，动弹不得。

　　下一刻，绝生谷地动山摇，轰隆作响，刺目的红光从阵法中央冲天而起！

　　所有青魃都瑟缩地趴伏在地上，怯怯望向巨大的光柱。

　　待红光消散，韩芦生终于敢睁开眼，却愕然发现，那倒地的少年已消失不见。

　　“竟然……竟然是个传送阵？！”

　　这怎么可能？以血为媒的灵阵，传闻只有上古魔门贵族用过。

　　那小子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激发这种古阵？！

　　惊异之余，忽听头顶上方传来细碎的响动。

　　他抬头一看，惊恐地发现洞顶像蛛网一样破裂开来……

　　“——啊！”整座石洞猝然崩塌，将惨叫声淹没在滚滚陷落的土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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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姬安：抱歉，我就是贵族，可以为所欲为的那种。ˊ_>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