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高照》单寅

32、挑衅

　　如果知道好友喜欢的人和你是同一个，你会怎么做？她在你面前毫无顾忌的提到他，一遍一遍，你觉得她毫不顾忌你的感受，甚至有时候你会很反感，但面上仍然要维持着体面和淡然。不要着急着去讨厌她，好好想想，你肯定做过同样的事情，只不过我们总是喜欢用不知为借口，放肆的伤害着他人。摧毁同性之间友谊的利器就是一段她/他也不祝福的爱情。知己啊，如果我们爱上的是同一个人，请你告诉我，在你面前我会克制自己不提他，以免尴尬，以防嫌隙。
　　新来的宋婉婷慷慨大方，坐在我前面总会时不时的递过来点心和零食，我看着江梦婕一脸不为所动，我也笑着摇摇头拒绝她的好意，毕竟，不熟。门口总会有一个高个子的胖男生来找他，怀里经常塞着各种小零食，真的很有夫妻相。“梁炎，能不能告诉我总角之宴，言笑晏晏的意思？”“哦，就是小孩子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意思。暗示男女主人公少时就互相认识。”我答宋婉婷道，毕竟诗经里有些句子不能逐字解释，要连在一起体会意境。“那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呢？”她用笔指着课本上的句子道。“就是堂堂男儿山盟海誓，未曾想却不作数。那些背信弃义的事情，我不想再去追忆，就这样算了吧。”我模模糊糊的解释着，毕竟自己只能理解到这种程度了，我也没有体会过始乱终弃，也不太懂女主人公的怨念和悔恨。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又补充道：“反正你也不用太紧张，老干部要是提问，贴合大致意思就可以了，毕竟他还没有讲嘛。”“嗯嗯，谢谢啊。那你能不能给我写一下整篇文章的意思……”她理所当然的看我，我被她逗笑。“宋大小姐，这篇《氓》有多长你不会没看见吧？就是下自习我都给你写不完，我还要背别的呢。”我呵呵笑出声，她玩发梢的手停下来，拄着下巴，可怜无辜的眨巴着眼睛。我被她扁嘴表情逗笑：“给你把难句翻译一下，简单的自己思考好吧。”她笑着点头，转身从桌屉里拿出一份紫米糕给我，我道了谢谢，拿了她的书注释起来。
　　今天是周五，一想到明天周六扛过早上五节课就可以休息了，心情瞬间舒畅起来了。我伸了一下懒腰，趴在桌子上打起哈欠来。“梁炎……”幽冥一样清冷的声音从窗口传进来。我捂着张大的嘴巴：“唔……干嘛呀？”我眼睛皱到了一起，抬头看他。“英语笔记借我一下。”苏岑眸子幽暗的看我，夏日炎炎里冒着一身的寒气。谁又招惹他了，我心下不豫借别人东西都这么理直气壮，哼。从桌上抽出笔记给他，捂着嘴继续哈欠连天。感觉到芒刺在背般的目光，转头那人还定定的看我上演扯嘴大战，我瞥了他一眼，径趴在桌上入睡。“今天的笔记在哪一页啊？”他翻着笔记本，书页哗啦啦的响着，真烦人。“大哥，你智商还没下线的话请往后翻，今天的肯定是最新的呀。”我不耐道。“你刚才叫我什么？”他眸子染上一丝暖光，狡黠的笑着，皓齿洁白。“大哥……你能不能……能不能离我远点。”我似挥苍蝇般撵他走。“大哥”他喃喃道，轻笑散落了整个走廊，渐行渐远。有那么好笑嘛，我调整着身子想更加舒服的补觉。“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啊？”前排的宋婉婷转身好奇道。“苏岑，岑参的岑。”“岑参是谁啊？”她迟疑着脱口，我哭笑不得的爬起来看她，一想到语文课上她把“淇水汤汤”念成tang，我能理解她不知岑参为何人。“山今岑。”我用手指比划着，她点点头，应该懂了吧。我笑着埋头大睡。“梁炎……”宋大小姐戳戳我的胳膊，“嗯？”我迷迷糊糊的应她，我补个觉真的好难啊。“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电话、□□……”她低声问道，生怕被旁边的江梦婕听了去。“没有，□□是什么啊？”我翁声道。“不会吧，你没有□□？”我摇头。“我帮你申请一个！”她替我做了决定，我净顾着睡觉，不多他想的敷衍点头，耳根终于清静了。
　　宋婉婷也是说申请社交账号，第二天中午就给我拿来了一串数字。我不明所以的夹在英语笔记里，吃着手里的棒棒糖随口道谢。“大恩不言谢，你这没诚意啊。”宋婉婷胳膊拄在我面前的书堆上，眨着眼睛道。“怎么才有诚意，你说我办就成。”我吸了一下口水，晃着手里的棒棒糖问她。“帮我去要苏岑的□□号码。”她脸上浮起一层红云，我笑道又一个即将走入火坑的女子，还要我在背后默默推她一把，有好戏看咯。“为什么要我去啊？我真的和他不熟，这样不太好吧。”我长得如此具有婚介所女老板的特征吗？我摸着自己的脸迟疑道。“他都管你借笔记了，还不熟啊？”“借一下笔记就熟啊？”我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这姑娘真是直白的可以。“不管，我都帮你申请了□□号码了，还给你开了空间。你就帮我去要一下嘛，好梁炎。”她摇着我的胳膊，一个一米七五的姑娘撒娇看起来真的是很折磨人。我浑身打着冷颤，敷衍着点头，不想面前的景象再升一个档次，匆匆应下。江梦婕充耳不闻的在演算纸上飞笔疾书，看她眼里隐藏的鄙视估计是很讨厌我和宋婉婷叽叽喳喳的不着边际。我也心里生了闷气，坐同桌快三个月了，这人简直跟榆木疙瘩没什么两样，除了上课背诵《长恨歌》时满面正气，语言流畅，平时基本都是消声遁音的状态。煎熬啊，想要有正常的同桌话题都没有，我再上进惜时也不能天天把嘴缝住当锯嘴葫芦啊。舒冬，快来拯救我吧，我在心里默念。抬眼看着墙上的名单，又觉得江梦婕做的很对，谨言慎行，要学会和自己相处，要学会与孤单为邻嘛，唐宋和江梦婕都是很强劲的对手呢。要把宋婉婷推向火坑的艰巨任务被我抛在了脑后，满心满眼的都是函数和几何。
　　唐宋渐渐和我熟络起来，我也乐见其成。虽然隔着几排座位，她老是蹲在窗台上拨弄我的头发。她拿着不知哪来的狗尾巴草在我的耳朵上挠痒痒，我憋住笑意不去理她，想等她自讨无趣、放松警惕时一击即中。我忍住快要破口而出的笑意，低头捏着拳头总结政治错题，这样会事半功倍，熟记的知识不用再浪费时间去循环，生疏的知识点恰是每次失分的关键。她咯咯笑着把毛茸茸的狗尾草挠进我的耳朵，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斜他一眼，继续写字，我忍……五分钟过去了，她看看四周静看好戏的眼神，再看我如入定一般淡然处之，猎物上钩了。她向前一探身子，想要用手揪我耳朵，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跳上窗台，把她夹在腋下，放倒在地。一个土飞机上去，唐宋嗷嗷叫着跪倒在地，我止不住的大笑：“还讨厌吗？再挠我吗？”“好梁哥，帅梁哥，再不闹你了，行吧。”她苦着脸哀求道，眼里明明没有投降的意思，我手上再一使劲，她的哀嚎声引得楼道里观战的男生笑出声来。“原地站十秒，不许动，听到没有。”我大声吼着，假装狠绝的道。她扭动着泛红的手腕，乖顺的道。“转过去，背对我。”她眼里闪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恨意，苦笑着转过身。我抬腿就跑，要是被她追上，免不了一番纠缠恶战，我实在是没工夫陪她。第九和第一的差别看着不远，天花板效应我还是懂的。果然她很不听话的追过来，我从天桥上冲到另一栋楼里，四楼跑到二楼再从天桥上穿过来，跑道教室里。我在教室门口呲牙咧嘴的喘着气，在教室门口还能看到唐宋在三楼的天桥上跑着找人。我哈哈大笑着，得意忘形的停不下来，唐宋你个大傻子，我越笑越欢。惹得第一排的陈雨凡和宋婉婷也跟着笑。唐宋红着眼，恶狠狠的向我冲来，我睁大眼睛又开始跑：“还来？唐宋，你有完没完啊？”我在教室的过道里跑着，身后跟着牛皮糖似的唐宋，怎么这么粘人啊？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第四组的过道，身后传来的饮料瓶砸地的声音惊得我回头。果然，苏岑他同桌满眼无奈嫌弃的看我，再看地上咕嘟嘟冒出的液体，我唐宋抓住我的手腕，我摆手停战。再看那人前胸和大腿上洒上了大片的水渍。“实在对不起啊，我给你买一瓶新的好不好。”我一想起第一次见面就给人家给我难堪的我，终于冤家路窄的如愿以偿了。“饮料可以再买，衣服可以再洗，破坏的心情呢？怎么补？”我心下来气，但也只能忍着一味说对不起。“要不现在就去干洗店，一会就可以解决了，不然这样穿回去也不太好。”我轻声道，却见他面色阴沉，跟苏岑一个德行，我无奈望天。“赵瑞生，这事我也有错，都是我追着梁炎才打翻你的水，要不你就委屈一会儿去干洗店先把衣服洗了吧。”他不点头也不摇头，气氛僵持着。我已经有点无地自容了，身边的同学围观着。“怎么回事？”苏岑看了一眼事故现场，问赵瑞生道。“碰见不长眼的就成这样了呗。”说着指了一下满身的水渍。我心中怒气窦生，什么叫不长眼，一个大男生你至于这样吗？“不就是洒了你一瓶水，弄脏了你的校服吗？谁不长眼了？”我语气冷硬的对着他道，赵瑞生忽的站起身面色狰狞的瞪我一字一句的道：“说你呢，你不长眼。”我作势欲甩他一个大耳光子，他也“诚意满满”的挥过来他的拳头。唐宋死命的拽着似要吃人的我，苏岑按住向前猛扑的赵瑞生，我心下本就没有底气，毕竟自己有错在先，便顺着唐宋的拖拉找了台阶下。可那赵瑞生真的是不依不饶的向我扑来，只见苏岑眈了他一眼，站在前面推了赵瑞生一把：“你打女生干嘛啊？”赵踉跄后退几步，惊诧的看着应该站在他那一边的苏岑。这一下我也惊诧的看着苏岑，今天太阳是从我们家的炕洞里出来的吗？苏岑还有帮我说话的一天？“跟我出去换衣服，我穿你的。”他对赵瑞生说，转头满眼阴云的低声道：“去买饮料。”我狐疑的点点头，我不是在做梦吧，苏岑会帮我？苏岑会这么好心？
　　“梁炎，英语笔记给我。”我看着救命恩人理直气壮的索要回报，在上课的时候就认认真真的记下了英语老师说的每一句话包括他咳嗽的“咳咳”声，但愿债主能满意吧。我撇着嘴把笔记递给窗户外面的苏岑，回头入眼的是宋婉婷挑眉讨账的神情。我无奈望天，真的是欠了好多人情啊。“你等等。”我喊住走到后门的苏岑，走到他身前迟疑的翻开笔记写下“给我你的□□号”，慌乱着心跳返回座位，不用看都知道苏岑脸上讥诮的表情。真的好想解释我不想要，我是来保媒拉纤的啊。“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我不是贸丝的啊，我是来给她人谋幸福的啊。原来身负重任的人都要遭受异样的眼神，古来圣贤皆寂寞，我说我怎么就这么不被别人理解呢。我戳了一下宋婉婷的后背神秘的道：“下次还笔记之时就是你春风一度之日。”她回味了半天我的奇怪句子，捂着嘴窃笑起来。真的是容易满足的姑娘啊，为什么我有一种武大郎加身的错觉呢。甩开麻烦的想法，再看江梦婕，我又惭愧的坐定开始苦海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