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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隔离 ...

  •   人生就要不断尝试,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转弯到底是柳暗还是花明。谁也说不准明天和意外那个先来,不管怎样临睡前还是要做好继续奋斗的准备,你不努力活着就会被生活虐惨,没有依靠的我们只能浴血奋战,尤其是大姨妈来临的日子,地球照样旋转,我们踩着艰险万难还是要勇往直前。
      屋顶的塑料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格外通透,被改造过的牛棚显得温暖舒适,我们一家人挤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竟如往常一般的温馨安逸。三姐嚷嚷着要离开,母亲嘴上不说只是看着窗外的雪被轻风卷起又飘落,塑料屋顶又哗哗的翻动,三姐脸上的神情又添了一丝忧愁。夜幕渐渐下落,小燃说要出去玩一会儿,我站在大门口迟迟不见她回来便跑回屋子暖暖手又跑了出去。“炎,你别出去挨冻,她一会儿就回来了。”锅里的土豆丝呲呲响着,我揭开门帘嘴里骂骂咧咧的往大门外跑:“小燃今天要是敢迟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天色在冬天总是黑得特别迅速,刚还泛白西边的天边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深灰色,我左右瞧瞧长路的尽头就是不见小燃回来。怒气越聚越盛,小燃缩着脖子赶紧往回跑。她见我没有应她脸上讨好的声色一瞬脸色变得僵硬,虽然我于心不忍但是一想到她没有一点安全意识就十分恼火。生怕她以后还会晚回家出岔子我就冷着脸让她站在窗户前面等着母亲让她进门。
      母亲嘴上骂着小燃回家太晚就应该受惩罚,她用锅铲翻着锅里的酸菜和粉条望窗外看,我心里本就没有多大的气,三姐出门要叫小燃回来我冷着脸道:“你让她长点记性,这个地方杂七杂八的人,这么小的娃娃出去一点都不安全。对娃娃的教育一定不能太心软……”“对着呢,你把这个叫进来我好好收拾一顿。”母亲看着窗外佯怒道。三姐和母亲出去把小燃叫了进来,小燃瑟瑟发抖地看我,我见这孩子嘴唇有点发紫,脸颊有点红肿,我的心一瞬有点舍不得。我心里自责着却又不想瞬间和颜悦色,母亲声调提高说了几句小燃便让她赶紧换了已经湿了的棉鞋坐在火炉前暖手。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世界上有那么多溺爱孩子的父母了,小燃不是我生的我都这么舍不得,更何况那些为人父母的人。吃饭的时候我没有搭理小燃,她怯怯地看了我几眼再看看母亲,母亲看了看我便说:“再回来这么晚你哥哥真的不喜欢你了,你老是让你哥哥担心,你看你哥哥不高兴了。一会儿好好道歉……”小燃偷瞄了我一眼便低头吃饭,我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表情心里弥漫着心疼,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能在安全无虞的环境里长大嘛。
      三姐脸色黯然地吃饭,要是父母当初这样上心姐姐的安全,她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如果姐姐没有那样的遭遇,她应该不会在爱情里如此卑微犹豫。一想到这里我又开始焦躁不安,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兼顾所有人的情感?母亲也知道我为何对小燃的安全这么敏感,唯独父亲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宠溺小燃又为什么这么严厉的对待她无心的小错。母亲到现在都没有告诉父亲姐姐的事情,她八岁那年遭遇的黑暗将她丢进了再也不可能爬出来的深渊里,她背负着那些刻骨铭心的回忆直到现在,每当她想起这些事情就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落泪。我也不知道该安慰她,毕竟这种事情自己没有经历过,我生怕再次戳着姐姐的痛楚。
      母亲还是没能挽留住三姐离去的脚步,我揽住母亲的肩膀看着大巴远去,母亲的脸色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她眼里的那层白雾弥漫在瞳孔周边,我知道她心里肯定载着愁绪和不舍。父亲接起电话慢慢往回走,小燃牵着母亲的手在雪地上慢慢向前滑行,我将她牵了过来让她蹲在地上我拖着她前行。小孩子总是不知道什么是忧愁,她哈哈笑着,笑声飘荡在安静的移民点上母亲也缓和了表情。我不知道姐姐要怎么处理手头这件事情,但是我知道当事情掩藏不住的时候她又会回来的。“妈,您别担心了,我姐姐她一定会注意安全的。”“她一出门我的心就跟着走了,总是担心她过得不好,总是怕她被人欺负。女儿娃娃出门不容易,社会这么乱,她吃了很多苦我都晓得。”母亲说着说着眼神就飘向远处,也不知道她能看到什么。我知道自己每次离开母亲定然也是这样的心情,儿女真是是世界上最能伤人心也最能鼓舞人心的存在,父母最可怜的地方就在于只能看着他们走远而咽下满腹的牵挂与思念。
      截止我离开之前,屋顶的另一半仍旧是泛白的塑料在哗哗作响。母亲帮我装着行李,父亲则坐在床边眯着眼睛抽烟,小燃看着我在地上来回找东西便不开心地看着我,我知道她又怕我走了她一个人。“哥哥,你明天要走了?”小燃声音还是糯糯甜甜的,我走过去笑着摸摸他的头:“暂时不走,天气好了就走。我走了你千万不能想我知道吗?”“为什么不能想你?”她抱着我的胳膊又开始捏,这孩子总是喜欢捏软软的东西。“因为你想我了我会打喷嚏的,你越想我,我的喷嚏越多,到时候哥哥上课打喷嚏,老师会不高兴的。”我极尽编造之能事,爸爸妈妈看着我安抚小燃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却不说破我的谎言。“那我就在你不上课的时候想一下你,晚上也不能想你,你要睡觉,吃饭也不能想你。哥哥,这样,我能想你的时候你告诉我一声好不好?”我笑着抱起她点头答应:“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前提是你在家要听妈妈的话,知道吗?”她挂在我身上把脸颊在我颈侧来回蹭着,软软的好可爱。
      再接到电话的时候程阳已经到机场了,我一想到自己独自一人明天的行程语气有点消极:“你走吧……”我也无心再多说什么,什么事情着急成这样,说好一起走为什么你先离开了?“小袋鼠,对不起。我姥爷身体扛不住了,我要带他们去北京治疗。”程阳的声音软软的,可是听起来就像没有水分的糕点。“你妈妈呢?北京医药费那么贵……”“放心吧,我妈把那些地皮买了,姥姥姥爷的房子也可以转手,你放心吧。情况好转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我按下心头的难过,忽然间才明白程阳也变成大人了,他要担负的竟然是所有家人的安危。“你注意安全,我后天到了去找你。”他匆忙挂掉电话,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渐亮才知道又是一个十五月圆。一想到明天的火车要座12个小时的硬座我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毛躁,幸好,可以在姐姐那儿歇歇脚,不然大冬天站在火车站多少有点难捱。
      姐姐见到我满脸欣喜,我看着她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向我冲来,我又想起了初中那年她从校园里走进来,所有人都趴在走廊边上看她的情景。有些人背负着苦难依旧笑着,有些人肩扛着重压依旧前行。我有时候希望自己是姐姐,她是妹妹,我想护她周全。我知道那些过去我无法替她承受,可是我真的想为她承担以后。我提着零食笑她头顶毛绒绒的白棉帽,她把手从兔子手套里掏出来、拿了点心就往我嘴里喂:“可好吃了,我都试过了给你买的。一会儿还想吃鸡蛋灌饼吗?今天我带你吃好吃的,要不我给你做点吧。”“和你吃什么都行,你胳膊疼吗?”她笑着摇摇头伸手打车。我本来想坐公车,但是看到时间不够用只好跟着姐姐挥霍一把。看着姐姐端着母亲装好的酸菜罐子一脸高兴,她倒是把我的那罐拿出来开始吃。“你把我的吃完了我怎么办?”她嘻嘻笑着才像一个90后的姑娘。
      看着玻璃外面踮脚张望的姐姐,我的鼻头泛酸,我走了她又是一个人了。我走了爸妈身边也只有小燃。一想到哥哥和嫂子闹得鸡飞狗跳,一开学妈妈又得照顾小侄女,两个小孩子的头发都够麻烦的了。我趴了一会儿又起来,胳膊压得有些发麻,车厢里有点冰凉,我从包里抽出来一件大衣盖在身上还是觉得寒冷。我摸摸自己的额头生了汗珠,耳朵和脖颈也是灼热难挡,为什么觉得冷还会出汗呢?我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支撑不住,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这么嗜睡。我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什么今天如此反常脑袋又落在了小桌子上。一夜忽热忽冷,我转过身子将头顶在座位靠背上,我感觉自己浑身都是汗水,现在只想喝点热水然后找张床睡一会儿。好想程阳,我忍住满心的酸涩继续闭眼睡觉,可是眼球也干燥的有些刺痛,我大概是发烧了吧。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原来也能坚持到学校,这一路磕磕绊绊真是受了不少罪,没有晕倒在路上也算是真主慈铭。我拨通程阳的电话却不见他接听,我摸摸自己的额头依旧是烫得厉害。我闻着自己头发一股馊味便晕头转向的拿了藻蓝去洗澡。
      我看着胸口长出来两粒奇怪的痘痘,薄薄的皮子里面裹着饱满的水,我见不得这些东西便伸手揪掉了外皮,水涌了出来我才觉那片红色的血肉疼得厉害。我坐在床边给程阳发了微信,好想见到他。可是自己为什么就是这么想睡觉呢?我起身换睡衣的时候又看到腰间长出来一模一样的痘痘,只不过这个还未充水。我嘴里念叨着,聪哥说:“你不会得了水痘吧?”“聪哥,我觉得梁炎应该是得了天花!”我们被小鸡夸张的语调逗笑,聪哥翻了白眼道:“天花早就没有了,你以为阿炎是顺治帝吗?你还真是一只骨骼清奇的鸡。”小鸡在聪哥这里一向占不了上风,她见我们几个除了无情的嘲笑别无其他表情便又戴上耳机陷入自己的电影世界里。
      痘痘越长越多,两三天不到我连换衣服都是小心翼翼,不小心刮擦到伤口便会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聪哥劝我去医院看看,我躺在床上恹恹道:“能扛的病千万别去校医院,能把感冒给你治成肺炎,我一点都不想当医生们的小白鼠。”“你别找借口,你去跟医生说你要转院,她会让你去区医院的。别拖着了,你看你整个人都颠三倒四的,你再不去我就把你拖过去你信不信?”聪哥虽然面上糙汉子一枚,一旦关心起人来真的是无微不至。“我睡醒了就去,你别催我哈,我一直犯困。”说罢我闭上眼睛,北京干燥的冬季还未结束,我躺在单薄的床板上一身汗水,怎么这么热?我的脑袋就像煮开的粥饭,眼球疼痛发热,一个小感冒就把我撂倒了,看来这几年没锻炼吃亏的还是自己啊。
      看着诊断证明上的“建议休假一周”的字样,我没忍住又问了一句和颜悦色的女医生:“这句话我没懂,您能告诉我到底什么意思吗?”“你去校医院她们会告诉你的,水痘是传染病,需要隔离观察。”“不会吧!?”我满心错愕,这不就是长了几个痘痘嘛,怎么还要隔离啊?我一想起自己的实习已经定了,过几天就要和小伙伴儿们去报社了啊,怎么可以一周不出门呢?“我要实习怎么办?必须隔离吗?”医生真诚的点头告诉我这是真的。“你也别太担心,不是大病,休息一到两周自然会恢复,只不过是传染病,所以必须隔离。”我到一楼拿了药便满心失落的回了校医院,医生看着单子上的“水痘”字样让我下午把铺盖搬过来,三楼属于隔离带,那一层空了好久……
      当我抱着铺盖从午后的校园穿过时,路上的学生纷纷看我旋即撤回视线走自己的路,我不难过只是怕自己耽误了实习的日子,给单位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你想着做好一件事时,反而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事与愿违真的从来都不是矫情啊。躺在空无一人的楼层倍感安静,我吃了几粒白色的药片便复习英语笔记上的单词。看了一会儿又被睡意席卷,我将门窗反锁起来又开始陷入睡眠。
      再睁眼,夕阳已经无了光泽的掉下山头,顿觉腹中灼热才知道从早上就没吃饭的自己需要补充能量了。可是去哪儿吃饭呢?我现在跟坐牢没什么区别吧,唯一不同的就是刑期比较短,没人管饭。值班医生来得恰是时候,可是非清真的饭菜我也没法吃,我只好谢了医生的好意望着那份盒饭发呆。成长如果是越来越不想麻烦别人,那么成长的代价可能就是朋友越来越少吧。程阳和家人又转至天津,北京较好的医院连床位都找不大更别提治疗了。我的心里空落落的,看着窗外远处的网球场,那些随意奔跑的身影倒是我此刻最羡慕的了。
      举目无亲原来就是这样的境地啊,我知道室友们都在忙着毕业论文选题等等的事情,平时已经够麻烦她们了,这会儿我根本就不想再拖累她们。可是我还能依靠谁呢?师弟师妹们也很忙,大家都很忙。那就饿着吧,我心想。可是人是铁饭真的是钢啊,我又拿起手机开始搜寻可以帮我送饭的人。我的手指停在李青墨的电话边迟迟不肯按下去,自己有好几天没洗澡了,而且脖颈上也长了痘痘,我跑到卫生间看看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彻底放弃了想要见到他的冲动。无奈饥饿真的是摧毁人意志的怪物,我听着李青墨接通电话竟有点喜出望外的感觉。“你现在忙吗?”我颇不好意思的问。“你没事吧?”他好像刚从外太空回来一般迷糊道。“我想吃饭,可是我现在出不去。你要是不忙的话能不能给我带点干粮来,来我们校医院,我一会儿下去拿。”“你想吃什么?”“面”。不等我再废话,电话那头响起嘟嘟声,我满腹的阴翳竟然散去了大半。
      他低着头坐在一楼走廊里的椅子上,黑色的中款大衣,米色的毛衣和黑色的牛仔裤搭在一起,脚上的白色板鞋显得有些单薄。“你怎么了?”他拎着手里大包小包的吃食向我走来,我下意识的向后退退,生怕自己会传染给他。“没事,就是身上长了一些痘痘。医生说过几天就好了,只不过我不能出门。”“我刚才问了医生得过这个的人可以和你有接触,所以我把东西拎上去,一会儿我回去的时候消消毒就可以了。”我见医生未作阻拦便和李青墨一起上楼,我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上身裹着母亲给我买的印花棉衣,我觉得这一身打扮实在有点接地气便跟在李青墨身后低头行路。“你今天刚进来吗?”我嗯了一声。“你怎么不早点给我说,是不是饿坏了?”“还好了,不是很饿。”“不饿你会叫我送饭?就你那个倔脾气轻易不向我开口,我知道的。”我轻笑出声:“我这么温柔的人被你说成什么样了,送一次饭还要接着机会挤兑我,你呀……”“给你买了一堆水果还有零食,我买了你爱吃的牛肉炒面还有鸡翅,应该够今天吃了吧?”他把东西放在窗前的小桌子上,我笑着点头招呼他坐在床边。我把橘子和葡萄洗好丢给他,自己坐在床边开始吃面。
      他吃着橘子笑着看我,虽然我没有转脸却能感受到他在打量我。我假装不知低头扒饭,他往我身边坐了坐把盒子里的鸡翅拿出来让我吃。“你干嘛不吃?我吃不完。”我接了过来咬了一口又转过脸,“你多吃点,看你脸好像又瘦了。”他又坐远了一些绞着手指头不再吃东西,我心下五味杂陈:“你穿这么少冷吗?”他笑着摇头:“隔离过的人就是不一般,今天外面特别暖和,真想带你出去转转……”我忽略了言语不明的意思继续吃东西,良久我们不再交谈。他好像要说什么却一直无法开口,我又开始想象身边的人要是程阳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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