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格列传之十代目记事》七元

7、番外 世界（8027主视角）

　　起初，他以为那只是一个小小的世界。
　　后来，他发现这个小小的世界会吸引包括自己在内的太多太多人。
　　最后，他想要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这个小小的世界，心甘情愿。
　　事与愿违。

　　身为明星式的同学，就算没有棒球天赋带来的人气加成，山本武身边也永远不会缺少追随者。阳光爽朗的性格，恰到好处的热情，细致入微的体贴，与生俱来的优点让他在同学间倍受欢迎，也使得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没有朋友是怎样的感受，更不用提受人排挤了。
　　出于天生的正义感与观察力，他总是会不动声色地照顾身边每个人的感受，这也使得他人气越来越高，他并不会为此骄傲，直到无意中听到早田和川崎的对话——
　　“那个废柴纲啊，每次体育课都被他拖后腿，他就不能跟老师请假不要来吗！”
　　“难道真的是为了公平，有了山本就注定必须忍受一个废柴纲吗？”
　　“我真的是受不了了，这种人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啊，他怎么就可以这么无动于衷地拖我们后腿呢！就像自己有一个世界似的！山本也是，这种人还管他做什么！”
　　“喂！你们说什么呢！”跟山本一起回班的小野挺身而出，为他打抱不平。
　　没有想到好友会为了自己如此冲动，看着教室里局促的两位同学，山本武惯例哈哈一笑，解围道：“啊哈哈，今天玩得开心就好了啊，我还担心你们会因为我们队赢了就不一起打棒球了呢。我跟小野回来就是拿棒球的，你们打扫完了一起来吧~”
　　本来事情这样就算完了，但是早田最后一句话却让他忍不住留了意。
　　泽田纲吉自己有一个世界。
　　山本武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作为并盛版别人家的孩子，他早已习惯了被同学们的家长拿来与自家孩子比较的事实，而泽田纲吉，则是被孩子们挂在口头用来反驳家长们的万金油。
　　山本武和泽田纲吉，就像磁铁的两级，永远分布在两端。
　　然而，磁铁的两级，是互相吸引的。

　　也许是出于那句话的缘故，本来只是出于正义感而时不时帮泽田纲吉说话的山本武，开始会有意无意地注意到泽田纲吉这个人。观察下来却发现，他的生活轨迹单调得过分：永远都是一个人，每日接收的对话不是嘲笑就是指责，除了必须的外出，大部分时间都在眺望窗外的天空，仿佛他的世界在天上一般。
　　作为热血的少年，山本武的确会看不惯总是懦弱可欺的泽田纲吉，身为男孩子，居然一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但是，他看着泽田纲吉眺望天空的侧脸，也不由自主向那片天空看了过去，蔚蓝一片，不是神奈川的海那种神秘的深蓝，也不像富士山上的雪那样纯净的洁白，柔和的色调，却让人舍不得将视线移开。有时候，看看窗外的天，看看少年，他总觉得这两者是一样的。也许，泽田纲吉真的可以在那里看到一个世界。他凝望天空的时候，整个人很放松，完全没有平日里面对同学的怯懦和紧张，自然地就像天空一般。但大部分时候，这种柔和，却总是被懦弱的神情掩盖，从观察到泽田纲吉不同的一面后，山本武就希望少年能一直保持那样的神情，他也曾出言阻止过当众欺负少年的同学，也曾热情邀请过少年一起加入傍晚的棒球活动，但收效甚微。出于对明星同学的恭维，明目张胆的欺负的确是少了，但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他无法顾及的角落里，而面对邀约，少年也总是用手指挠挠脸颊，温言拒绝了他，因为他“总是”答应了别人要帮他们做值日。
　　山本武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可奈何，他终究也只是个男孩子，这样的次数多了，他也下意识减少自己投向泽田纲吉的目光，年少气盛的男孩子并不愿意毫无成效的付出。
　　若有若无的交集就这样断了，如果没有国中那件事的话，两个人就真的像磁铁的两级一般，永远碰不到。

　　山本武从一开始就很喜欢棒球，尤其喜欢挥棒的瞬间。
　　绷紧肌肉，目光锁定球，用力，“砰”的一声，无论听多少次都不会让他厌倦。
　　当时的他一度以为，棒球就是他最好的朋友了，再也不会有比棒球更让他喜欢的事物或人了，他一直这么坚信。
　　早田跌跌撞撞跑进来，带着看热闹的事情，兴奋道：“走走走，都去体育馆，二年的持田学长要跟我们班的废柴纲做剑道决斗，以笹川京子为赌注！”
　　闻听此言，大部分人都哈哈大笑，表现强烈地甚至直接捶地不止——
　　“哈哈哈，早田你别开玩笑了，持田学长身为剑道部部长，会这么无聊找废柴纲决斗？”
　　“就是就是，我才不行，废柴纲光听到这个消息，就该尿裤子了吧！”
　　“哈哈哈，这个笑话够我笑一个月了~”
　　早田露出看热闹的神色，继续说：“你们信不信随意，反正我肯定是要去的，到时候可别怪我没通知你们~”说完，也不多言，直接转身向体育馆跑去。
　　其他人将信将疑的互相看看，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看他说的那么有把握，我们也去看看吧？“，然后拉帮结伙地都向体育馆走去，山本武愣了愣，想到早上在校门口看到的一幕，迟疑了下，他并不是爱看热闹的人，但，是泽田纲吉的话……不由顺从了自己的脚，跟着人群走过去。
　　体育馆果真挤满了人，几个相熟的看到山本武来了，招手请他到占好的“最佳观看区”，场馆中央只有持田学长一人，肩扛竹剑得意洋洋。虽然知道这位学长有些自大，但上学期山本武为了练好挥棒，还特意去剑道部请他指点一下，深知持田学长在剑道方面的确是下过功夫，颇有造诣的人。所以，泽田纲吉，真的要跟持田学长决斗吗？为了笹川同学？
　　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看下去，山本武听到有人惊呼“废柴纲来了”，将他的视线拉向体育馆门口，的确是泽田纲吉，就算背着光，那头看起来蓬蓬软软手感应该很好的头发也让山本武一眼认出少年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就好像一直都在关注少年似的。泽田纲吉在体育馆门口，扶着大门站立不前，似乎在犹豫着，山本武的耳边传来毫不掩饰的讨论声——
　　“废柴纲害怕了哈哈哈。”
　　“就是，我也不信他有胆子跟持田学长比剑道。”
　　“哼，就算他有那个胆子，学长也能将他打得鼻青脸肿，还不如就趁现在逃跑呢。”
　　看着那个逆光的人影，山本武想象着少年脸上的神情，虽然早上在校门口看到了他奇怪模样下的气势，但还是无法想象，记忆中那个唯唯诺诺的人会有勇气接受剑道部部长的挑战。他突然有点后悔来体育馆了，就算心里知道这个事实，但眼睛却并不想看到少年被人打倒在地的模样，他犹豫一下，迈出一步想像以前那样打着哈哈化解现场尴尬的气氛，却被少年向前的一步打断了所有动作。
　　少年的步子迈得并不大，也并不沉稳，山本武甚至能清晰得分辨出每一步都在微微颤抖，但他就用那样的步伐，一步一步向体育馆中央走去，怯懦却又坚定，两种情绪奇特地混杂在一起。终于，场馆中央的大灯照亮了少年的面庞，山本武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对上了少年褐色的眼眸，除了熟悉的怯懦畏缩，好像，多了些什么。
　　结局没人能想得到。
　　山本武有些高兴，又有些恼火，纲吉他终于展示了自己的勇敢，但这份勇敢却不是自己带给他的。
　　不过，管他呢。
　　山本武笑着，走向对于自己的胜利尚不能接受的泽田纲吉，衷心祝贺道：
　　“阿纲，好厉害啊，我要重新认识你了。”
　　少年呆萌的神情一下子化解了心底的恼火，山本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对方蓬蓬软软的头发，手感真的很好。

　　从那之后，泽田纲吉身边，总是会发生有趣的事，吸引有趣的人，就连从意大利新转来的同学也不例外。
　　山本也记不清这种三人行的模式是如何形成的，本来，阳光爽朗的明星少年和骄傲冷淡的转学生，应该是没有交集的，但加上泽田纲吉后，好像没什么不可调和的关系。
　　无论是吸纳了平的加入，还是抢占云雀的接待室，又或者是情人节的仓皇出逃，解救被黑手党绑架的阿纲，纲吉身边总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件，开始兵荒马乱措手不及，但渐渐地，山本对此起彼伏的非日常事件适应了之后，他发现自己甚至有些喜欢这种危险与刺激并随的生活。事件的危险程度逐渐升级，仿佛被精心设计过，他察觉到了这个变化，却并不打算点破。
　　直到黑曜的人袭击了并中的学生，一直以为可以忽略的事实终究还是展露在眼前。
　　小婴儿对自己的身份直言不讳自己，黑手党，彭格列家族，十代目，等等，并且也很直白地告诉山本，棒球的世界和纲吉的世界，只能选择一个。
　　一方面为狱寺的身份而震惊，另一方面为即将做出的抉择而纠结，山本连小婴儿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他突然有些羡慕狱寺，因为身份的原因，在遇到这种事情时，根本不需要选择，就像他第一次出现在纲吉身边的时候（山本视角），毫不在意周围的看法，一心一意守着纲吉寸步不离，接受纲吉的的一切，不会有任何的怀疑，坚定不移地相信纲吉能够战胜一切。这都是山本武做不到的。虽然狱寺性格冲动导致纲吉在遇到状况的时候会第一时间向自己求助，但若比较纲吉对二人的信任度的话，他显然会第一时间相信狱寺。就连这次也是，在纲吉遭遇来自黑手党的挑战时，会竭力向自己隐瞒明天的战斗，却永远不会避讳狱寺，纲吉的身边，自然而然就有着狱寺的位置。虽然平日里狱寺总是会为了纲吉身边的位置同自己争吵，但比起自出现就一直站在纲吉世界里的狱寺，山本才是那个想竭力进入纲吉世界的人。
　　想到父亲，想到自己热爱的棒球，想到自己规划中有着甲子园的未来，山本在心中给自己找了一万个拒绝的理由，每一条都很有道理。
　　但第二天，黑曜战当天，迎着对面狱寺敌视的目光，山本武冲着迈出家门看到自己露出诧异神色的纲吉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哟，阿纲，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不叫上我呢！”
　　我想进入你的世界，不惜一切代价。

　　之后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黑曜战，指环战，未来战，继承仪式，以及后期小婴儿为了锻炼守护者而设置的各项试炼，伴随着剑术的愈发精深，纲吉身边也聚齐了越来越多的同伴，山本离学校的生活越来越远，但他也离纲吉的世界越来越近，直到真正融入，甚至于，他笃信，他是纲吉最信任的人。终于，他们迎来了高中的毕业。大家对外的一致口径是去意大利求学，老爸也对自己的成绩很高兴，乐呵呵地在自家店里举办打折活动，说是要与顾客同乐。
　　一切都井然有序，除了大家都没想到的告白。
　　笹川京子，在毕业典礼上，向泽田纲吉告白了。
　　不用看，山本武也知道有哪些人的脸色变了。他相信自己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这几年，即便迟钝如了平，也都对彼此的心思了如指掌，更不用提那几个人精。
　　唯一懵懂无知的，也就是被告白的主角了。
　　山本武专心致志看着泽田纲吉，不想错过他任何的表情变化，镇魂之雨是永远不会慌乱的，他永远也不会像狱寺那样冲上前占据纲吉的视线，也没办法像了平那样拉着京子问东问西，更不可能像蓝波那样哇的一下哭出来抱着纲吉不松手。他只会，也只能够默默站在纲吉身侧，细细打量着纲吉的神情。山本武清楚地知道纲吉不会答应，但他不能确定，纲吉的心中到底会不会为了这个告白而动心。京子和纲吉一直走得很近，奈奈阿姨和碧洋琪对于这对“青梅竹马”，也是乐见其成的，而他也不止一次观察到纲吉因为京子而脸红的情形。努力压抑自己突然波动的情绪，山本武更加专注地凝视着纲吉。
　　开始有了青年模样的纲吉脸上，已经再也看不到从前懦弱的神情，温和而疏远，这是很多人看到他的第一印象。炎真的事件带给他太多改变，使得纲吉从起初包容一切的大空，转变成如今虽然蔚蓝柔和，但却不可触摸的天空，他早已成为被仰望的存在。虽然面对京子的告白，少年脸颊微烫，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温和而认真道：“谢谢你，京子，但现在这个情形不太方便，我稍后到你家拜访好吗？”
　　山本武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露出了招牌笑容，上前一步轻轻揽住少年的肩膀，笑道：“别担心，阿纲，这里有我呢，交给我就好了。”
　　泽田纲吉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我引起的麻烦，我来解决，不能总是麻烦你啊，阿武。”然后向前一步，不经意间，脱离了搭在肩膀上的手臂。
　　山本武的眼睛微微一眯，又很快舒展，他冲着京子笑笑，对了平道：“还真是让人意外呢，你这个做哥哥的，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笹川京子看了看纲吉安抚守护者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微笑道：“给你们添麻烦了，那我先回去了，山本君，哥哥。”
　　彼此心照不宣。
　　等晚上在泽田宅举办毕业庆祝会的时候，山本武举着自己带过来的果酒，走到坐在台阶上、微笑注视着众人的泽田纲吉身边，笑道：“不喝一杯嘛，终于毕业了。”
　　“不了，”纲吉抿了一口手里的果汁，露出腼腆的笑容：“我还是不太习惯，而且reborn说我的酒量还没练好，不可以在外面丢了首领的面子。”
　　山本武理解地笑笑，看了会儿屋子中央跟蓝波抢食的了平，以及不小心见了碧洋琪的脸额头上搭着湿毛巾在一边躺着的狱寺，问出了在心底盘桓许久的问题：“所以，纲吉是怎么想的，是不打算喜欢别人了吗？”
　　泽田纲吉有些诧异，却也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喝了口果汁，才开口道：“可能，是我还没做好准备吧……我还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保护好身边的人，不能再伤害别人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也许是果酒上了头，又或许是不甘心，山本武脱口而出：“也许，别人不介意呢？”
　　“嗯？”也许是被这不符合性格的话吓了一跳，纲吉仔细地打量着山本，露出理解的神情：“阿武，我让巴吉尔送你回去吧，明天早上还要赶飞机呢。”
　　明明顺着纲吉的话才是最好的选择，任性的可以是蓝波，可以是狱寺，甚至可以是云雀，却唯独不会是山本武，但此时此刻，不知是酒精麻醉了神经，还是月色朦胧了天空，山本武执着地重复道：“如果，别人不介意呢？”
　　纲吉露出无奈的笑容，一边伸手扶起山本武，眼神示意坐在不远处的巴吉尔过来，一边用坚定的口吻说：“但是我介意，只要我在，我就不会再让任何危险伤害到身边的人的，无论是谁。”
　　一语成谶。

　　初继位的彭格列十代目不仅顺利接管了彭格列一干事物，并且一切行为无可指摘，甚至连reborn最担心的第一次见血，也过去的风平浪静，就连reborn都在私底下向九代目感叹，纲吉的资质的确是最好的。
　　一切都很顺利，大家也因为得不到而彼此制衡，和谐相处。
　　但是，本该就这样完美落下的幕布却被命运之手牵住，将舞台搅了个天翻地覆。
　　彭格列十代目，泽田纲吉，被刺杀，年仅二十五岁。
　　山本武几乎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度过那段时间的，但如果自己不能咬牙坚持的话，就算是reborn，也没办法处理掉所有的事情。
　　从安抚同盟家族，到接回首领的遗体，部署必要的战略布置，追查凶手，平定叛乱，安排葬礼，新的人员调令。
　　好不容易忙完一切，他连整理心情的时间都没有，就倒在了会议室，高烧，一病就是三个月。
　　想要让磁铁的两级不再互相吸引，就是用高温灼烧磁铁，烧乱互相吸引的原子，自然就失去磁性了。
　　完全病好之后，他看也没看枕头旁的时雨金时，摸出写了很久的辞呈，交给了reborn。
　　因为未来战的教导情谊，面对reborn一字一顿地追问，他并没有沉默以对。
　　“你真的，决定放下这一切？”
　　“嗯，想好了。我不是云雀，也不是斯库瓦罗，更不是狱寺，”说到这里他甚至咧嘴笑了笑，“能做的我都做了，该埋的我也埋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reborn没有再多说什么，送上了最后一句话：“保重，山本武。”
　　回到日本后，仿佛大梦一场，父亲的寿司店还跟从前一样，对于他的回来什么也没有说，还跟往常他放学后一样，为他做了份荞麦面。
　　他吃着面，迟到许久的眼泪簌簌而下。

　　崩塌后的世界可以重建，却再也不是从前的世界了。
　　他按照从前的梦想，重新捡起棒球的事业，打比赛，得冠，按照老爸的安排相亲，结婚，仿佛生命中从来没有那段经历。
　　他不再是时雨金时世上仅存唯一的传人，也不再是彭格列冷静自持临危不乱的雨守，更永远也不可能是泽田纲吉的阿武了。
　　如今的他，是获得大满贯即将退役的选手山本武，是山本寿司店接下来的传人山本武，是马上要步入婚姻殿堂的好丈夫山本武。
　　也好。

　　拼尽全力进入了你的世界，却不得不离开，离开的，就不再是我了。

作者有话说

　　我都没想到我会更新，其实上周就有了这个脑洞了，当时看的是all越……
不过完全没有关系，年纪大了，对于这种美好的感情越来越不好把握了，这一篇折磨了我一个晚上，差不多五个小时，好不容易挤了出来。后面越写越力不从心。
凑合看吧~至于更新什么的，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