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有仙气》南天门

6、打磨

　　黄亭很得意，她今年才九岁，从开始修炼到现在不过两年，她居然就炼制出了储物法宝。说出去谁信啊，就这么个比手指肚大不了多少的东西，里面的储物空间，竟然跟个小房间似的。

　　她兴高采烈的走进师傅的洞府，将刚刚炼制出来的储物佩交给黎果。黎果用指尖捏着那枚“玉佩”，只见它雪白通透，小巧玲珑，如同娃娃身上挂的项坠一样。

　　他瞧了一眼黄亭，淡淡说道：“东西是做出来了。不过，你这次足足用了七天。七天可是超过期限了，按咱们原先说好的，以后我就不管你饭了。”

　　黄亭闻言顿时就傻了，不夸她也就罢了，怎么连饭都省了？她忍不住哀怨的叫道：“师傅……”黎果声音一沉，“我话还没说完呢，又搭茬。”他面容一转，满是皱纹的脸上，扯出一个看似和蔼的表情，“师傅就你这么一个徒弟，自然不会让你饿死。这样吧，你先前炼制的东西，我都帮你变卖了，那些就算你的饭钱了。”

　　黄亭心说，那些东西，她压根就没敢想。都进了师傅的口袋，再想扒拉出来，那得多难啊。如今说用它们顶饭钱，仔细想想，还不是不罚不赏，一切照旧。想是这么想，黄亭可不敢顶嘴。如今她饭量大了，更加饿不得，虽说每次两粒辟谷丹就打发了，可炼制辟谷丹的灵谷灵米啥的，她见都没见过，想自给自足也无米下锅。

　　黎果见她不说话，这才继续说道：“你最近修炼时，是不是觉得灵气不足，修为无法精进？”黄亭闻言连忙点头，师傅真神了，她原本还打算好好问问的，结果他老人家早就知道了。人老精，马老滑，这话不差。

　　经过黎果的一番解释，黄亭这才明白，如今她是遇到了瓶颈。像这种情况，排除身体资质的原因，剩下的不外乎几种：一，功法出错。二，心境上出了纰漏。三，修炼环境灵气不足。黎果最终认定，黄亭现在的情况就属于第三种，所以他打算带着她回修仙界。

　　修仙界。黄亭一听这名就很向往，她迫不及待，恨不得马上过去瞧瞧那是个什么样的地界。

　　师徒二人商量好了，决定明天即刻启程。黄亭从黎果的洞府出来，整个人都兴奋的不行，她回到自己的洞府，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就盼着明天早点到来。

　　黎果在自己的储物佩中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条天蚕丝，他将蚕丝祭到空中，手指一转，丝线就扭缠成一条细绳。随后，他将那条细绳与新炼的储物佩一起祭炼了一番，只见那细绳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它从玉佩中穿过，自己打了个结。如今再看，它跟凡人所佩戴的项坠简直是一模一样。

　　黎果将前几日在镇上采购的东西，悉数放进这枚新的储物佩中，又把大半金银锭子放了进去。他挑挑拣拣，又在里面放了几枚玉简，而后他才叹了一口气。想他堂堂的金丹修士，竟混的如此落魄，全部家当加起来，也就那几枚玉简还值点钱。做他黎果的徒弟，也真是委屈了。当初他真该留些东西才是。

　　黄亭在离开峡谷之后，就随着黎果走了。当时黎果曾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她，是不是再回家看看？没想到黄亭脾气还挺大，“不去，黄家八姑娘早死了。我回去算哪门子亲戚？我可没脸吃他们家的白米饭。”

　　也是私心作祟，黎果并没有劝她，两人就这样上路了。他们走走停停，遇山猎兽，遇水打鱼，遇到城镇就进去见识见识。

　　当然，负责打猎捕鱼的是黄亭，进镇闲逛的却是黎果。不光如此，黎果还领着黄亭把遇到的手艺人都“拜访”了一遍。根据黎果的要求，黄亭进过裁缝铺，装裱店，窑厂，以及其他各种地方，到最后甚至连饭馆都没放过。

　　黎果对黄亭说，别瞧不起凡人的手艺，所谓万法归一，凡事都有个源头。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凡人的手艺其实并不比修士差。黄亭如今还是个孩子，正是学习的好时候，她听黎果说的不错，自然更是加倍的努力。

　　这一路，黄亭学了很多东西，除了种地耗时太久，她没来的及上手操练。其他的，她基本上都一一尝试了。她打过铁，酿过酒，连带抽丝剥茧，纺织刺绣，反正能叫他们碰上的，黎果都没放过。你别说，经过这么一遭，黄亭的手艺又见涨了。

　　事后黄亭想了想，那两年她过的真是满满当当的，整天没日没夜的操练，可把她累苦了。当她忍不住对黎果抱怨，“我还是个孩子。”黎果却冷淡的对黄亭说道：“错了，你是修士。修士只分境界与实力，什么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大家都一样，谁厉害谁就是老大。”

　　说的挺简单的，可谁当初又能想到，自己会是挨打的那个？黄亭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不小心上了贼船，这修士的生活好像也不容易。可后来又一想，修士再怎么不容易，也比当凡人自在多了，只要她努力，谁又敢说她不能傲视群雄呢。不对，是四海遨游，问鼎仙界！

　　黄亭就是个孩子，自打她跟黎果修仙开始，心态也变了，性子也活泼起来。原本她在家跟个小大人似的，成天顶着张娃娃脸，人却暮气沉沉的。等到了黎果这儿，她逐渐学会了撒娇耍赖，虽然每次都没什么效果，黄亭也不在意。不知不觉间，她活的越发的心大了。

　　立夏那天，阳光有点毒。黄亭牵着毛驴走在路上，黎果手中撑着一把伞，他正骑在驴背上闭目养神。黄亭却冷不丁的开口说道，“师傅，把灵舟放出来吧，咱们这么走下去，得走多久啊。”

　　黎果听了这话，他连眼皮都没抬，“就你金贵。你知道灵舟用一次要多少灵石？一块灵石能换多少金元宝？亏你还是修士，连这点路都走不了。修行修行，除了练功，还得修心养性。修道之人讲究的是性命双修，懂不懂？”

　　黄亭默默应了一声，“懂了。”而后她突然叫道：“师傅，你快看，前面那几个人好奇怪，是不是在打劫？”黎果听黄亭如此一说，这才想着放出神识，这两天他的精神头越发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凡间呆久了，他连修士的本能都退化了。

　　只见前方一里开外，有三个壮汉正围着一个少年，几个人嘴皮子乱动，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三个壮汉手中都拿着武器，为首的黄脸汉子拎着一把斧头，他左手的胖子提着一根铁棒，右边那位离着远些，他正手指着少年，甩着手上的皮鞭。

　　被他们三个围在中间的少年背对着他们，黄亭也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见他抱着手，笔直的站着，在他身后背着一个包袱，鼓鼓囊囊的，像是装满了东西。

　　黄亭不等黎果吩咐，她扥了扥缰绳，说道：“我们快点过去看看。”说完就运起御风术，拽着毛驴飞奔起来。黎果的眼皮抽了抽，“你个破孩子！”她怎么这么爱热闹呢？教她多少回了，修士讲究个因果机缘，她还总是任着自己的性子来。我都老成这样了，她也不知道迁就一下。我收的这是什么徒弟？黎果很无奈，可后悔也晚了，谁叫黄亭是他的机缘呢，这就是命。

　　少年刀把子冷冷看着眼前的三人，这几个人跟他唠叨了半天，其中一人把手中的鞭子抽的“啪啪”响，弄的是尘土飞扬。听他们的意思，这是要打劫，虽然自己身上没啥值钱的，可他刀把子生来吃软不吃硬，别说三个人，就是三十个，他也不惧。

　　现如今的强盗也堕落了，你看他们劫道就劫道吧，哪那么多废话，能不能直接动手呢？想当初他在家乡那会，可是见过不少悍匪，人家那眼神都带着杀气，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每次不把对方打个半残，都不带停手的。再看这些，唱作俱佳的，说他们是戏子都是抬举他们。

　　甩着皮鞭的老三胳膊都酸了，可面前的少年窝儿都没动，就那么冷眼瞧着他，把他盯得心里直发虚。“大哥，这茬子挺硬，我瞧着这必须得动手。要不，你让二哥上吧，这小子看着年轻轻的，我怕自己下不去手。”

　　拎斧头的那位，正是他口中的大哥，他哑着嗓子说道：“瞧你那点能耐，早叫你上了，你非得活动筋骨，我们谁不知道谁啊，尽装孙子。你早说，我早叫老二上去干他了。”

　　老二将铁棒在地上一墩，然后他抱着棒子，分别在手心吐了口吐沫，“看我的。”他话音刚落，就抄起棒子抡了过去，只听棒子带着风声，“呼呼”作响，刀把子实在忍不住了，“你过来点，这样够不着。”

　　三个劫匪听了这话，都不禁暗骂了一声，“操。”就这么个半大孩子，还敢瞧不起他们？三人互相看了看，老大一点头，也不知谁喊了一句“干”，就一起冲了过去。

　　黄亭他们赶到的时候，三人已经被刀把子打趴下了。此时他手中正提着一把刀，冷冷说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杀人害命之事。此事官府不管，我来管。”眼见他手起刀落，将一人的臂膀砍断，另外俩人的脸都绿了，他们口中连连喊道：“好汉爷爷饶命！我们是跟你闹着玩的。”

　　刀把子闻言哈哈一笑，他随口说道：“我也是跟你们闹着玩的。”说完又是一刀，那人也惨叫一声，半个手臂应声落在地上。公鸭嗓的老大吓得裤子都湿了，眼见那兄弟俩捂着伤口哀嚎，鲜血却不断涌出，他手脚并用，拼着命直往后爬。他无意中瞟见黎果二人，忙开口求救，“老爷，姑娘，快救救我吧。我们碰上坏人啦。”

　　黄亭生平还没见过杀人，猛地瞧见这几人身上鲜血淋漓，耳边惨叫连连，她还真有点不适应。刀把子听那老大张口求助，他随即停住身形，随意看了他们一眼，却并不急于解释。

　　黎果闭着眼，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对不住，我们只是过路的。你们继续。徒儿，我们走。”黄亭十分乖巧的应道：“是。”她忙牵着驴快步绕过他们，只听身后又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黄亭的身子不觉一僵。

　　黎果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心头不禁又隐隐担忧起来，她将这孩子引入仙途，到底是对是错？修仙之路是何等的凶险，修士之间为了机缘，又是如何狡诈凶残，黄亭都不知道。掐手算来，他只剩六年的寿元，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的徒儿能长大吗？

　　那天晚上，黄亭和黎果又遇到了刀把子。刀把子那时正在磨刀，“嚓嚓”的磨刀声在夜色中响起，黎果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黄亭走上前去，她佯装搭讪的问道，“你在磨刀啊。”刀把子抬头看了看她，只见他微微一笑，“不，我磨得是人心。”黄亭闻言，心中不觉一颤。月色下的刀把子修眉俊目，他笑得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