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的夏季》森夏葵

2、第二章

　　三言两语的解释，将分别的两年时光轻描淡写而过。

　　夏绵注意到他手背泛红，多盯了几眼。

　　薄焕不在意地摸了摸凸起的骨节，然后坐下来，抬眸打量她——
　　两年时间，她也变了很多，脸上的婴儿肥消然殆尽，下巴纤细，稚嫩的童花头变为齐肩长发，束成简单的马尾。

　　少女没了以前的毛躁，看上去沉稳许多。

　　可当他的视线触及到她膝盖上的纱布后，前面的想法全然打消。

　　他摇头，语气无奈：“两年不见，你还是笨得让人担心。”

　　夏绵无力地辩解：“鞋带松了才摔的。”

　　“那也够笨了。”

　　她憋气，瞪了他半晌，终于败下阵来，16岁还跑步摔跤，的确笨得让人发笑。

　　薄焕侧了侧脸，左耳的银色耳钉闪闪发亮。

　　夏绵眼神一顿，微愕。

　　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薄焕牵出一抹笑，修长的手指抚过苍白耳廓，最终停在简约的金属耳钉上。

　　他语气平淡地问：“好看吗？”

　　夏绵点头，想了想，补一句：“就是感觉不太符合你的形象。”

　　薄焕挑眉，来了几分兴趣：“我是什么形象？”

　　“优秀好少年。”

　　夏绵简约的概括逗笑他，薄焕靠上枕头，笑容舒心：“你对我评价还真高。”

　　“实话实说，你可是妈妈圈里的榜样。”

　　住一个小区的家长，总会拿薄焕作为榜样来教育自家的孩子。夏绵和他从幼儿园起便认识，漫长的十几年都笼罩于他优秀的阴影之下——

　　“看看薄焕，唐诗三百首张口就来！”
　　“99乘法表都记不住，你学学薄焕！”
　　“薄焕奥数比赛得了奖，你怎么才考七十分？”
　　“薄焕分进重点班了，你呀，要多努力。”

　　少年的学霸光环在他走后的两年也经久不散，夏绵为了争口气，硬是悬梁刺股准备中考，总算是挤进这所私立的重点班。

　　薄焕似乎并不感兴趣，表情恹恹地转移了话题，他摸了摸鼻梁，笑着告诉她：“已经不是榜样了，我现在在六班。”

　　六班？
　　六班！
　　高一年级最烂的班，不良和学渣的群集地。

　　夏绵懵了一瞬，随即替他找理由：“你是转校生，这个时候过来，只能随便分吧。”

　　薄焕却坐起身，朝她的方向倾斜了几度，盯着她的眼眸似海域般深不可测。他的喉结动了动，直言不讳地告诉她：“夏绵，我高一上学期的期末总分是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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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保健室出来，夏绵的头脑还有点混乱。

　　阔别两年，薄焕不曾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她从父母那里也探寻不到一丝他的消息。

　　夏绵并不清楚，这两年时间，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也许是到了叛逆期，又或者不小心开启了中二之魂？少年的变化很大，不仅是着装，还有身上流露出的淡淡痞气，都跟当年正经的气场很不一样。

　　怀揣心事回了教室，想到今天的作业还剩很多没写，就赶紧按耐住涌动的好奇，奋笔疾书。

　　私立高中的重点班，不是随便敷衍一下就能赶上全班进度的。

　　夏绵并不聪明，稍稍不注意成绩就会大跳水，自从她挤破脑袋进了重点班以后，叶柔对她的期望值就越来越高，从勉强混进一班，变为力争中上游，再变为挤进前十。她就像只陀螺，被叶柔鞭打着昼夜不歇。

　　她握紧笔，对于这样的日子，其实有些倦了。

　　写完一面卷子，上体育课的同学踏着铃声回来。

　　同桌的顾晴放好运动服，眼神晶亮地带回一波八卦，首当其冲的，就是转校生虐渣事件。

　　一群女生围过来，面露好奇。

　　顾晴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坐下来眉飞色舞地讲起。

　　夏绵握笔的手微微一顿，眼睛盯着试卷，注意力却飘走了。

　　“话说转校生一出场，就震慑了六班那群不良少年，六班大哥赵鹏见新来的臭小子压住了他的气势，就想着要给他来个下马威。没想到立威不成反被打脸，转校生一拳头砸得他妈都不认识，随后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如今，转校生已树立在六班的威信，成为众人不敢惹的人物……”

　　她夸张的用词逗笑听众。

　　“顾晴，你这是某点小说看多了吧？”

　　顾晴厚脸皮地抱拳行礼：“博君一笑，若还满意，欢迎打赏，支付宝微信皆可。”

　　众人笑做一团，唯有夏绵笑不出来。

　　她终于从试卷里抬起头，问顾晴：“今天转校生一共来了几个？”

　　顾晴迷惑地答：“就一个啊！”

　　“叫什么？”

　　见她感兴趣，顾晴就凑过去，挤眉弄眼：“听说脸超帅，要不要一起去围观？单身了十六年，是时候开启恋爱路线了。”

　　夏绵抿了抿唇，没说话。

　　顾晴看不见她眉眼里复杂的神色，翘着二郎腿，如实相告：“好像是叫薄焕。”

　　开学第一天就打架。

　　曾经的优秀好少年，变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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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课间，一群好奇心重的女生就打算组队去围观转校生，夏绵鬼使神差地跟着。

　　几人装作去洗手间的样子，却在路过六班的时候，放慢了脚步往里张望。

　　赵鹏旁边的座位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桌面泛着光，却不见主人的身影。

　　几人失望而归。

　　其中一人道：“听说长得很好看，直逼高二的苏澈。”

　　夏绵停下脚步，咬唇插话：“比苏澈好看。”

　　闻言，几人纷纷将视线挪到了她身上，八卦地问：“诶？你看到他了？什么时候？”

　　“保健室休息的时候。”
　　“长什么样？”

　　夏绵被问住，翻找词汇来形容：“嗯......剑眉凤目、鼻梁很挺、唇薄，总之很好看。”

　　这话勾得几个女生越发心痒。又去六班门口绕了一圈，还是没见到传说中的转校生。

　　“帅哥啊！抓紧了呀！听说恋爱要趁早，别期待大学能遇见男神，越往后质量越差，长的帅的都是别人的男朋友。”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只有夏绵一人沉默。

　　心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名曰：不爽。

　　女生们对于转校生的热衷度过了一下午还没散去。像是感应到了这份热情，转校生在放学的时候，自己跑上了门。

　　他穿着便服，黑色短衣在一群校服堆里面格外扎眼。

　　女生们不淡定地看着他窃窃私语。

　　薄焕在人群中寻见了夏绵，就毫不避讳地走了进来，曲指敲门，喊道：“走吧，一起回家。”

　　四十几双眼睛顺着薄焕视线的方向齐齐看去。

　　夏绵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埋低了头。
　　——他怎么知道，她在一班？

　　顾晴用胳膊碰碰她，小声问：“诶，是不是在叫你啊？”

　　前后左右的女生都看过来，满眼问询。

　　夏绵点了头。
　　下一秒，耳边炸开顾晴不满的声音：“靠！你不够意思啊！惊天大八卦都不告诉你的好同桌我，你的良心不痛吗？”

　　一起去六班找人的几个女生也插话：
　　“难怪一口咬定说转校生长得好看，原来是认识的。”

　　“一起回家？咦？你们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吗？”

　　“夏绵，可以的！秒速攻略。”

　　被说得耳根子有点发热，夏绵赶紧解释：“不是的，我跟他以前是…青梅竹马。”

　　谈话间，薄焕已经走了过来。

　　女生们的话一字不漏落入耳中，唇角就挂了笑，停在夏绵桌前，声音放柔：“快收拾书包。”

　　夏绵应一声，埋头把作业往包里塞。

　　桌上摊开的草稿纸写得满满当当，薄焕忍不住啧了一声，叹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转性了？”

　　以前小丫头总爱抄他作业，被制止后还一脸委屈地说，傍了这么个学霸竹马，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把他气得无言以对。

　　夏绵故作幽怨地说：“没人帮忙解决作业，只能自己上了。”

　　薄焕闻言，把草稿本递给她，凉薄的唇绽开浅笑，似云端鲛人洒下的珍珠，染了明月的清辉，好看得让人动容。

　　“我们夏绵，变乖了嘛。”

　　“我们”夏绵。

　　那两个字在心上被放大，夏绵垂下眼眸，总觉得脸有些热。

　　她利索地收拾好东西，刚拉上拉链，薄焕的胳膊就伸过来，捞走了她的东西，先她一步转身，朝后门走去。

　　顾晴冲她使眼色，一副要严刑逼供的架势。

　　夏绵瞪她一眼，快走两步追上薄焕。

　　少年清贵的后脑勺，从曾经可以勉强平视的高度变成了必须仰视。夏绵走到他左边，与他并肩下楼。

　　一路无话地走出校门，彼此都在沉默。

　　倒不是夏绵性格沉闷，而是阔别两年的疏离感让她不知如何开口。况且，夏绵心里其实是有点小记仇的。

　　当年说好的给她打电话，结果一个都不曾打来，明知道她的住址，却连封信都吝啬。这让她觉得，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感情不过是镜花水月，从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