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蝶影逐玥

12、(12)

　　九月十七日 沣水之东
　　近一月来，大军夺潼关、入陕州，截断叛军后路，渐渐靠近长安。期间与叛军的交锋已不下十数次，而这次更为艰险。
　　在沣水之东香积寺以北横亘30里处，平叛大军与叛军10万余人展开了决战。这场仗一直从午时打到酉时，尸骸遍地，大军几次遭到猛烈的反扑，好在前军将领李嗣业英勇无谓，令士气不懈才得以脱离险境。
　　李时豫看着四周杀声震天，战场不同于江湖争斗，如此境况怕是连武艺高强之人也难以全身而退吧，更何况……他看了看本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郭副帅，有意或是无意的他已在厮杀中离自己越来越远。没有了保护，叛军很快围向了他，长剑舞动，顷刻间，身旁的一圈叛军倒下了，但更多的叛军仍在逼近。李时豫微扬起嘴角，意味不明的笑着。
　　夜幕深重时，叛军才仓惶溃逃。
　　李时豫的左臂上并不算太严重的伤。若上战场的不是他，而是太子，恐怕早就性命不保了。他看着惶恐请罪的郭副帅，仍是那副意味不明的笑容，看来有些事情，快要说穿了吧。

　　回到营帐中，伤自是不能由军医来医治，因为邢严早在看到他负伤回来时便已黑了一张脸了。这军医本就已经被邢严带来人换掉，见状留下药品便离开了。脱下铠甲、除却衣物、止血、上药、包扎，所有的都是由邢严来做，太子虽是着急，可十七皇叔不让他看的，他也终是没法靠近。
　　“末将郭子仪求见太子殿下。”
　　伤还没包扎好，帐外便传来了郭副帅的声音。李时豫示意太子和邢严先退至屏风后，邢严虽是不愿，但也还是将一旁的披风给李时豫盖上后，和太子一起走开了。
　　“进来吧。”
　　郭子仪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却并未对李时豫行礼，而是寻找什么似的环顾着。
　　“郭副帅见到本宫怎不行礼？”
　　郭子仪闻声看向李时豫，他已除却铠甲，只用披风覆盖住身体，可感觉还是不对。看来自己所想的不会有错。郭子仪走上前一步，非但没有行礼跪拜，反而说出了一句让人惊讶的话，当然此时屋中并无旁人。
　　“你，不是太子。”
　　“哦？郭副帅何出此言？”李时豫并不惊讶，反倒是轻笑着问道。
　　“十年前我曾见过太子一面，你们的感觉完全不像。”
　　“十年，很多事情都会变的。”
　　“是的。所以我到现在才敢确定你的确不是太子。刚开始几日我见到的才是太子，他还跟小时候一样，也正如传闻中所说的温润祥顺。而你，像则像，却太过刚毅，尤其是眼神，太犀利了。更何况，太子没有你这般武艺，即使面对千军万马，也只是受了些小伤。”战场上，他故意远离太子，让太子一人面对众多的叛军，若没有足够的自信他岂敢一试？
　　“看来，老师说的不错，我跟太子最相似也最不相似。”
　　“你究竟是谁？太子又在何处？”他虽然常年带兵在外，但也知道近年来朝政几乎掌控在了李辅国手中，太子的处境更是危险。此次，皇上突然立太子为兵马大元帅又让他领兵平乱，这又何尝不是李辅国的主意。如今这酷似太子的人，究竟是何来历？
　　李时豫并未回答。而此时屏风后传来了一个与李时豫的声音有几分相似的声音来。
　　“郭副帅不必担忧，本宫一直都在这里。”说话间，有两人走出了屏风。一个与李时豫一模一样，只是感觉完全不同。
　　“末将见过太子殿下。”
　　“老师说的没错，我们瞒不过郭副帅的。”李俶取出一封信递给郭子仪，“这是老师给副帅你的。”
　　看过信后，郭子仪终于明白了一切，原来徐太傅早就安排好了，那他就放心了。
　　“末将誓死保护殿下。”郭子仪跪地行礼道。保住太子，大唐才有希望啊。
　　“这样就好，那从现在起豫儿先休息几天。”未等太子回话，邢严便已不容反驳的告知这一决定了。虽然他平时严厉地教导豫儿习武，但受了伤他还是会心疼的啊。既然现在都说开了，那就不用再撑着了。
　　“豫是需要好好休息了。”
　　郭子仪这才又注意到了那个一走出屏风便继续为李时豫包扎的人来，信里并没有提及此人啊，他是谁？为什么太子对他如此尊敬？不知为何，他觉得此人眉眼之间竟有几分熟悉。

　　接下来的几日，大军势如破竹，很快便可收复长安。然而李俶却一直愁眉不展：克城之日即是履行约定之日啊。
　　平乱大军入城，长安百姓夹道欢迎，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一场灾难即将到来。
　　当大军来到城门时，李俶忽然命令军队停止行进，他翻身下马，走到叶护面前行礼道：“本宫恳请将军到东都后再履行约定。”
　　见李俶下马，叶护很是不解，现在又见他行此大礼，言语中带着恳求，便问道：“殿下何故行此大礼？盟约之事是大唐皇帝应允我父王的，怎好改动？”
　　“盟约我们仍会进行，只是暂时押后履行。今日刚收复西京，若履行约定，则东都之人恐遭今日西京之难，就会固守不降，到时收复东都就不容易了。所以请将军到了东都再履行约定。”
　　叶护听李俶之言在情在理，更何况他跟李俶结拜并不仅仅为了盟国利益，更多的还是出于真心的想与之结交，所以爽快的答应了李俶的请求，不再入城，而是与仆固怀恩各领兵由城南绕行，到浐水以东安营扎寨。
　　是夜，长安的百姓度过了自沦陷以来第一个安稳的夜晚。
　　而捷报也迅速的传递到了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