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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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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白玉堂吃饭也真是奇怪,明明只有一个人,偏要用两副碗筷。一副他用着,另一幅一直摆放在我的面前,时不时的替我面前的碗里夹些菜。
这些菜中,又以鱼为最。
细嚼慢咽地等着他吃完饭,白玉堂随手丢下一锭银子,拿上佩剑,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我撑着伞急忙跟在他的身后。
一袭白衣翩跹,仿佛漫无目的地走遍这汴京的每一条巷子。我跟着他,一天间就将汴京看的差不多。
白玉堂走到汴梁河边,河边垂柳条条,像一方帘子挂在远方。白玉堂走到哪棵柳树下,手掌贴着柳树,就盯着河水发呆。
昨夜的雨使得汴河的水涨了不少,水波荡漾,泛着圈圈的水纹。
我看着他的背影,立在岸边。茕茕孑立,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萧瑟的感觉。
我还以为他会在这里发半天呆。只是没多久,就有人来叫他回去。
那人长的虎头虎脑的,眼睛道挺大,看起来蛮傻愣,说话嗓门也大。
那人叫道:“白大人!”
声音大而突兀。
白玉堂回过头,见到来人,微迷茫的眼中些微柔和下来问道:“虎子,怎么了?”
见他这般表情,唤作虎子的人也不觉松了口气,连忙道:“白大人,包大人让你回去。你昨夜抓回去的人醒了。”
白玉堂握着剑的手突然紧了紧,虽然很细微,我却看得清清楚楚。桃花眸子微扬,眸光透亮,声音不觉高了许多道:“当真?”
虎子连连点头:“当真。方才醒了,包大人要询问那人。公孙先生就差了我来找你回去。”
虎子话音未落,白玉堂敛住眉梢,拿着长剑便风一般的从他面前消失了。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我这只鬼。
不出所料,白玉堂是回了开封府。
兴许我是鬼差的缘故,官府衙门这等正气的地方我还能进得。这开封府衙倒是比我想象的要简朴的很多。白玉堂一路无阻地直奔偏远的一间房屋内。
待我收伞走进去的时候,才见到屋内围得人。
正中间床榻前,站着一个穿着官袍的中年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刚正不阿的正气。只是那微侧的脸,看得我已愣。除了那烧死的厉鬼,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人的脸能黑成这样。
黑脸人的身侧站着一个白净的中年男子,长相十分清秀,淡青色的袖口卷了两道,腰身纤弱,看起来十分的书生气。
我进屋的时候,就见白玉堂同那书生站在一起,那书生在同他说着什么,白玉堂的脸色越来越不好,隐隐沉着青色。
我蹙眉,这般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肃杀感到底是为了什么?
白玉堂低声问那书生:“公孙先生所言属实?”
那书生点头,亦是满脸的愁容:“千真万确。学生检查过,这人头部并未受伤,断不会有失忆的可能。再者,适才探查过这人的脉象,并无说谎的迹象。”
“如此说来这人怎会不知道自己做了何事?”
“学生怀疑……”书生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学生怀疑,这是中了离魂之术!”
我不觉莞尔,这书生倒是有些见识。只是这并非离魂之术,而是被夺舍。夺舍之后发生的事,自然不曾记得。
只是白玉堂听了这话,脸色突然沉下来,仿若寒冰。看着那书生的眼里也是森森寒意:“先生的意思是说离魂术重出江湖?”
“白大侠切勿激动。”书生赶忙道。
却听白玉堂冷哼一声,声音里尽是讥诮之音:“白某知晓了,公孙先生放心,白某自有分寸。”
“知道就好。”
白玉堂挑眉道:“没什么事白某先退下了。”说着也不等那书生答话,径直走了出去。
那书生伸出一只手才想唤他,只是那如影随形的身影,如何停留。我反身追着白玉堂出去的时候,听到那书生的心疼地叹息声。
陆判让我跟着白玉堂,我便跟着他。只是这白玉堂,我却看不明白。方才那书生与他说到离魂之术的时候,分明见他动了气。
这般冰冷的人,若非深入骨髓,如何能动气。只是这离魂之术到底有何不同?竟能让他如此在意?
我跟着白玉堂到了院子里,白玉堂一气打碎一大块太湖石,漫天石屑里,白玉堂执着他的剑,一步步走到相反的院子里。
那是劈出来的单独的一间院子,一间小小的屋子。院子里有一口水井,水井旁是一株长势颇好的腊梅。若是到了冬天,这里少不得应景的梅花。
白玉堂推开房门,头也不回的走进屋里。
我在门前不知为何踟蹰了些许,仿佛这道门之后,有什么,是我现在无法承受的。我垂着头,想了想,还是从那留着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这屋里一切摆设倒是简单。
一张床,一张桌子,板凳两只。床边放着一个屏风,屏风上印着青山绿水。墙角放着衣柜。一切都安排的仅仅有条。
白玉堂坐在凳子上,剑在手中越握越紧,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掌灯十分,我晃到了开封大街上,溜了一圈,也没寻到鬼气,只得悻悻地返回白玉堂的身边。
雨过天晴的月色总是好的醉人。
还好我是鬼,不懂风情的鬼。
我回来的时候,发现白玉堂坐在屋顶上喝酒。脚下倒着一只酒坛,手中还拿着一只,咕噜噜的往嘴里灌。
我看得骇了一跳。白玉堂平日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喝起酒来却这般的凶猛。好像喝的不是酒,而是水。
月光清冷,衬着白玉堂那身白衣有些虚无缥缈。
三尺微明,映衬出那张白看不腻的脸,泛着淡淡的玉色。
忽然,白玉堂笑了起来。
那双总是无情的眼睛弯了起来,更像一瓣开得更好的桃花瓣。青丝曼舞,风华绝代。
然后,我看到他将脸埋在膝盖上,笑得浑身颤抖起来。
那酒坛从他的脚边咕噜咕噜滚到了屋檐边,片刻间,清晰的酒坛碎裂声炸开在夜里。
白玉堂仿佛没有听到一样,在那刺耳的声音过后,白玉堂低着头,摇晃着想要在屋顶上站起来。
我只来的及喊一声:“危险!”
白玉堂却如风中纸片,摇晃着向地上摔倒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