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打误撞》冷文帝

1、第 1 章

　　把一托盘空酒瓶子放在柜台边儿，段辉自顾自从桌子上抄起记账本就翻，柜台底下蹲着不知道的人眼疾手快站起来地按住。
　　“又翻！”老板娘瞪他。
　　被抓包的人毫无羞愧之色，抽回爪子摸摸笑嘻嘻道，“梅姐，我上个月就觉得自己工资不太对，卖酒我最拿手，怎么提成那么少啊？”
　　“上个月淡季你也不是不知道，账本是能乱翻的吗，下不为例啊！”
　　段辉自讨个没趣，不吭声了，从酒架上拿下两瓶洋酒放到托盘里转身要走，王自梅不放心他，又说一遍，“听见没？”
　　“知道了知道了。”不耐烦地挥挥手。
　　俗话说无商不奸，段辉早就发现这家酒吧有猫腻了，每次都扣一两瓶酒的回扣，数目不大，平时服务员上班忙没几个注意的，但是段辉例外，他除了一穷二白这个特点以外第二个特点就是记小账。
　　客人点多少瓶酒，摸了自己几下屁股，给了多少小费，全都门儿清。
　　不是他爱斤斤计较，只是这生活生活，生出来活下去，这里面得包含多少钱啊，段辉穷怕了。
　　穷到十三岁才第一次坐着村里的拖拉机进城买年货。那时候的段辉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比清水绿色的山沟子美的东西多得是，红灯绿酒纸醉金迷，无不吸引着来自山里的自己。
　　段辉倒也争气，虽然上学晚，但是心里一直惦记大城市的繁华，学习成绩在学校一直名列前茅。
　　转眼到了要上高中的年纪，山沟子里哪有什么好学校，唯一一家比较好的高中也在小县城，借读费学费杂七杂八就得小一千，他爸种了一辈子干土地，穷的连窗户都是纸糊的。
　　要钱比要命还难。
　　但是段辉他爸劳苦一辈子算是开放了思想，思前想后段家的独苗儿得长江后浪推前浪。最后一合计高中不划算，学门手艺更好，东拼西凑的送段辉学了计算机维修。
　　计划赶不上变化，最后段辉只能栖身酒吧当个为人民服务的小小服务员。
　　段辉端着酒边走边拨拉心里的小算盘，刚才十瓶啤酒170，王自梅肯定扣34块钱。
　　34块钱呢，这不是成心糟蹋人吗，老子迟早撂挑子走人。
　　走到二楼包9门口使劲敲两下门，像往常一样粗着嗓子喊，“您好！您点的酒到了。”说完不等里面有反应就推门而入。
　　一进去吓一跳，包9里面乌烟瘴气搞得跟屠宰现场一样。沙发上横着两个赤条条白晃晃的屁股蛋子，都一动不动的脸冲下挺尸，看着就让人汗毛倒竖。
　　再一看包9的顾客上帝，两个醉醺醺的酒鬼，穿的人模狗样，看见有人进来就跟丧尸一样，一左一右的凑过来，不由分说摸上段辉的屁股，抓揉捏掐，跟没见过男人屁股似的。就是GAY吧也没有这么玩的。
　　段辉满脸堆笑，“两瓶皇家礼炮给您放这儿。”
　　“放，放下，陪哥哥玩会儿‘炮’。”
　　说话这个拿荤腔，笑地跟猪八戒见嫦娥差不多，段辉皮笑肉不笑躲闪咸猪手。
　　您可拉倒吧。
　　最近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全市上下搞严打，酒吧再三强调12点以前不准搞非法活动发现就让你卷铺盖走人。顾客是上帝，警察是上帝他妈。
　　没想到还真有人一头撞上。
　　段辉扒拉掉上帝强制摸过来的手，惹来那人一阵牢骚。
　　“让，让哥摸摸怎么了！”旁边的酒鬼搭腔，“就是！个小破服务员！”
　　段辉心想喝的连舌头都捋不直就别替别人出风头了。
　　“等下摸，哥，看你就是富贵人，最近我们这儿新进口瑞士的名酒，来两瓶不？”
　　这种话最能刺激土豪，猪八戒立马端起来架子，“什么瑞士名酒，瑞士那地方我去的不爱去了，来四瓶给哥哥们泡脚！”
　　只要掏钱，泡澡都随便。洋酒一瓶提成比普通啤酒高一倍，他越摆阔段辉越高兴。
　　“成，我这就给您端酒去。”
　　拿着托盘麻溜儿往外闪，屁股隐隐作痛，这人数螃蟹的，娇臀这都快掐成八瓣了。段辉边走边揉屁股，心里问候老色鬼全家八辈祖宗。
　　路过比较安静的男卫生间发现阿豪在里面生气训人，段辉嘴贱，晃着手里的托盘在外面幸灾乐祸地逗闷子玩儿。两句话把卫生间里的阿豪气的闷头往外走，然后被他故意伸出来的脚绊个踉跄。
　　“妈的，老子不带了！”
　　段辉不明所以问阿豪啥不带了，阿豪脖子一甩，你自己到里面问去。卫生间门虚掩着，段辉大大咧咧地用脚尖踢开，一眼看见里面的罪魁祸首正在解制服，肩膀尖削，过长的腿缺那么一截衣料，光秃秃露出脚腕子，下面是双样貌颜色都比较奇特的运动鞋。
　　嫩青嫩青的小脸绷得跟扑克牌似的，黑云缭绕。眼见修长的手指快要把扣子拆个干干净净，段辉才想起来这么一档子事儿。
　　前两天老板的朋友带来一人，说是找不到工作在酒吧当学徒打工。酒吧位置在市里繁华地段，又是新建两年的餐饮洗浴休闲一条龙的概念商务区，酒吧自然缺人的紧，阿豪是店里的老人儿，当初段辉来也是他带出来的一身本事。
　　居然能让号称育人无数的豪哥也干瞪眼的人还真有几分能耐。
　　“嘿，嘿，衣服贵着呢，没干满一年私自毁坏罚款一千。”段辉实在看不得那小子虐待外套，好心提醒。
　　绷直的小脸上，俩大眼歪着看他，跟被谁踩尾巴一样。
　　别说，这小子真嫩脸蛋，看着不过十七八，两个乌溜溜的大眼睛和高挺鼻梁长在鹅蛋脸上那叫一个绝配，要还是上学的话准是校草没跑。长这么好看，可惜咯，段辉心里猥琐的妒忌暗笑，还不是一样没文化的臭苦力！
　　小孩儿不说话伸手就是一下子，把段辉推出去老远，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被人没头没脑推个大跟头，段辉心想我特么是长辈儿！冲着高个背影喊，“你给我过来！”
　　话音未落，小孩儿挎着衣服掉头就往回走，脸比刚才还黑，走的越近身高碾压越让人胆战心惊。段辉有点怕小孩儿阎罗王气场，做出防备的姿势，打算要是挨揍就用酒托盘抡。
　　结果小孩儿看他这样，整个表情变得轻蔑，嘴角要笑不笑的勾着，跟看动物园大猩猩一样上下打量段辉。
　　段辉被看的老脸一红，咳嗽一声给自己找个台阶，“有事？”
　　小孩儿不跟他废话，“电话给我用下。”
　　还有这样一上来就不客气的占用人家私有财产。段辉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没有。”有也不给你，话费不要钱啊。
　　刚撒谎完，段辉的手机叮叮当当就响了，因为上班环境原因，铃声是震耳欲聋的山寨机标配曲目。

　　这特么就有点尴尬了。
　　不过好在段辉行走社会多年，没脸没皮惯了，从裤兜抽出自己的iphooe敷衍一句说手机是别人的，完后就听见老板娘在电话那头火急火燎地嚷嚷。
　　大致意思就是这倒霉孩子是老板半个上司朋友介绍来的，人家走的时候说了，苦活累活可以干，但是要伤了丢了跑了就一起等着倒霉吧。
　　老板娘急得不行，“小葳在你旁边吧！”
　　“在呢在呢，梅姐你放心好了，我还能让半大小子丢了！”
　　“你带他过来我这儿！”
　　“成。”
　　挂掉电话撇嘴，“跟我走吧。”
　　刚才看见来电显的时候段辉就不爽，老板娘用的是老家的号，长途加漫游，什么时候得让这倒霉孩子赔。
　　小孩儿被段辉公报私仇地扯住胳膊，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前台去，到了前台，段辉在酒架上拿酒，小孩儿悄无声息地坐在旁边沙发上装摆设。老板娘从员工间出来，看见人完完整整的没失踪这才长舒一口气。
　　“小葳，豪哥脾气直，你们多互相理解。”
　　看老板娘那慈眉善目的样儿，段辉心里不平衡，什么时候年龄小就这么金贵了，自己刚出来混的时候咋就没人对自己这么温柔。
　　小孩儿也笑了，跟刚才的小阎王判若两人，“没有，是我笨不会来事，我觉得我不够格让豪哥带。”
　　小话说的听起来都是自己的不对。
　　王自梅心知肚明，左右看看谁能带一带这不省油的灯，服务员虽多，眼下跟两个人眼前转悠的就只剩端酒回来的段辉。
　　这会儿正拿前台的笔在小本本上写写画画。
　　“哎段辉！”王自梅招手。
　　上次老板娘这么和颜悦色的时候，是被工商局查假啤酒嫁祸给段辉身上的事儿。虽然后来罚款啥的都是老板娘出的，还给他一些封口费当好处。
　　但是免不了浑身冷汗。
　　“梅姐，咋啦？”段辉笑的跟朵喇叭花一样。
　　“你来带小葳。”
　　小孩儿俩大眼珠子转到段辉身上，段辉的脸夸嚓掉下去二里地。
　　这孩子可不是什么好哄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