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妖》清晨小雨

2、第2章

　　白提给莲生端来了一碗米粥，放在桌子上，他看着莲生欲言又止，转身刚准备出去就被叫住了。

　　莲生看他：“白提，我问你件事。”

　　白提回过身：“问吧，保证知无不言。”

　　莲生有些犹豫，然后道：“前几日，老天向我劈了道雷，我本来在池塘里睡得好好的，突然惊醒，就看见周围的姐妹全被劈死了，而我却一点事都没有，身上还出现了奇怪的东西，你说这是为何？”

　　白提皱起眉头纳闷：“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莲生抬手拉下衣服，露出白皙的肩膀，白提离得有些远，但还是看得清清楚楚，莲生的左肩膀上，竟然有一朵莲花印，红粉花朵，下面连着一条黑色根茎，足足有巴掌大。

　　他问：“以前没有这印记吗？”

　　“我以前的身体如藕白。”

　　白提摸了摸脑袋：“那我还真不晓得了……”

　　莲生有些失望：“你好歹也比我大一千多岁，又游历过四方，当真不懂？”

　　怎么听都觉着这话里有鄙视他的意思，白提哼了声：“我又不是神仙，你有本事你飞天上去，去问玉皇大帝啊！”

　　说完，顿了顿，突然脑袋开窍：“莲生，你说那日有道天雷劈下？”

　　“对啊，轰隆一声，吓死我了。”

　　白提倒吸一口气，结巴着说：“莲、莲生，你不会修炼成仙了吧？那雷是渡劫的天雷啊……”

　　话出口立马就被否定了，莲生拉好衣服，摇头道：“不可能，我根本没有修炼，一直在睡觉晒太阳而已，如果这也叫修炼，那未免也太容易了吧，人人都可以成仙了。而且，退一步说，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那是我的劫，我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呢？反而我身边还未凝出魂的姐妹们都被烧焦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那真相只有一个了……”

　　莲生问：“什么？”

　　“是有人替你挡了劫。”

　　……

　　莲生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也不可能，莫非是有人暗恋我？”

　　白提斜了她一眼：“多年未见，你这自恋的毛病还没改掉。”

　　莲生懒得同他理论，往床上一靠，颇有些反客为主道：“我受了刺激，要休息一会，这几日|你别来打扰我，不用吃东西。”

　　白提偷偷冲她吐了下舌头，嘟嘟囔囔：“知道了，祖宗你睡吧，祝好梦。”然后把桌子上的米粥端着关门离去。

　　白提用法术变出的房子算得上豪宅了，连睡觉的地方就有三间，还有一间书房，一间厨房，一个树妖，能过得如此舒畅，当真叫莲生羡慕嫉妒了。

　　床铺很软，她闭上眼，想着事，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这一觉足足睡了五天，最后还是被肩头上传来的刺痛疼醒，瞪着眼看着茅草屋顶愣了半天，才急忙爬起来往外跑去。

　　推开门，屋外阳光甚好，亮得刺眼，莲生眯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绕着屋子看了一圈都没找着白提，最后头一抬，看见他坐在一棵树的枝干上，正靠着树身打盹，肩膀上站着一只喜鹊，歪头看到了她，叽叽喳喳直叫唤。

　　白提听声音睁开眼，看到下面站着的莲生，打了个哈欠：“终于睡醒啦？我还以为你要睡成石头了呢……”

　　莲生皱着眉，没有与他玩笑，睡着的这几天里，她做了个梦，这个梦，很漫长很漫长，像是有百年之久，人的一辈子那么长。

　　她道：“白提，我梦到了一些事，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过的，在你救我之前，可是我都不记得了……”

　　白提从树上跳下来，稳稳落地，那只喜鹊展翅飞上枝头，不动不叫。

　　“梦也不记得了吗？”

　　“嗯。”

　　白提一手抱胸一手放在嘴巴前，有意无意地啃着手指，莲生看不过去：“你别啃了，当心把自己的树皮啃秃了。”

　　白提放下手，神色凝重：“阿莲啊，你是失忆了吗？”

　　莲生回答得有些迟疑：“我不知道，我只记得，从我成精记事起，就一直在池塘里，岁岁年年，日日月月，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我化为人形出来玩，被莫名其妙的大火烧，多亏了你才没死……后来我准备来找你报恩，却一直被某种东西束缚着，出不了花体，有时连花瓣都开不了，里面暗无天日，我就这样一直睡一直睡。再后来突然就被雷劈醒了，当时还在发愣，还是一只青蛙将我唤了出来，然后我就立马来找你了……”

　　这话说的像讲故事一样，白提犯了难，心里笃定莲生这是失忆了，而因为什么失忆的呢……

　　莲生叹气，两个妖都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凝重，本以为这事该无解了，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急忙问：“你知道哪里有可以知道自己以前发生过什么事的东西吗？比如前生今世啊，劫数磨难啊……”

　　白提盯着她，以她的性子，是不可能轻易放弃一件事的，除非达到目的，或是撞死在南墙上，索性就说了出来：“想知道自己的过往，有两种办法………”

　　莲生两眼放光：“快说说！”

　　…………

　　出了山，莲生抬头看了看，太阳斜在天边泛着红，映得她脸也红红的，莫名有些烦躁。

　　天很快暗了下去，莲生还在路上走着，她来时足足走了一天，累死累活一口饭未进，虽说也没什么大事，但仔细想想总归还是不好的。

　　若是好好修炼一番，她根本不必走路，直接飞来了，或者念个口诀瞬移到这，多轻松多快活，只可惜现在道行不够，连维持人身的时限也不知道。

　　她下定决心，回去后一定要苦心修炼，不然以后出来遇见歹人只能任由处置，多给妖精丢脸啊。

　　天黑了，路却还能看清，街道两旁亮起灯笼，叫卖声欢笑声此起彼伏，想必是人人白天都在家躲避暑热，夜晚稍微凉爽了，才出来闲逛。

　　莲生见着眼前一下子出现那么多人，更加烦躁了，她本就不喜欢热闹，莲花的本性就是安安静静的，于是四处望了望，看见不远处一家客栈分外顺眼，想也没想就奔着去了。

　　……

　　找老板要了间上好的客房，莲生关上门就往床|上躺，虽说在小白那睡了五天，但还是感觉很困很困，大概是不习惯走远路的缘故，她就没放在心上，闭眼就睡了。

　　还没睡够，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面有动静，还挺大，莲生睁开眼，眼前乌黑一片，琢磨着应该是半夜，那这大半夜的，外面到底在搞什么？

　　她起身走到窗户前，拉开窗一看，好家伙，街道上乌压压一片人。

　　她挠头，搞不清状况，莫非太久没有出来玩了，人类的生活习惯改变了，白天睡觉晚上干活？

　　小白说自从救了她后，已经有三百多年没见了，难道这三百年里世界变了，自己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这可万万不行，莲生手一拍，趁没人注意从二楼窗户口跳下来，安稳落地。

　　作为妖，也要时刻与人类保持一致，紧跟人类的步伐，有前辈教导：妖精与人类的区别是什么，不就是一个活的久一个活的短嘛，归根到底，既然修炼成|人形了，就得按照人类的脚步走，方能过得安稳，过得顺畅。

　　这点她深记心中。

　　街道上已经漆黑一片了，只有客栈酒楼门前还挂着红灯笼，照映在人脸上，像极了午夜游魂。

　　月牙挂在遥远的天边，洒下一层淡淡的白，莲生抓了一个人，问他：“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大半夜不睡觉？”

　　那人转头匆匆看她一眼，然后继续往前挤：“前面有神仙！神仙下凡了！”

　　神仙？莲生放开那人的衣袖，皱眉向前看，奈何人太多，只能依稀看到无数个头顶……

　　热闹可不是只有人想凑，妖更是。除非是千年万年的老妖，仿佛看透了世俗，哪里没人往哪里去，而刚修炼成的妖，就好像那三岁小孩一样，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虽然莲生已经一千岁了，又不喜热闹，但这千年里，接触过的事物屈指可数，更别说神仙了。她想，若是能见到神仙，然后死缠烂打求人家教给自己一些法术，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缩着身子从人群中钻了过去。

　　人挤人，这充分说明了人对神的向往与敬重，莲生挤出来时，头发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她随便用手扒拉好，猛地一抬头，看见前面不远处有淡淡的蓝色光发出。

　　光？难道神仙自身带光？

　　好厉害，莲生一拍手，转头看看周围的人，一个个都挤在那里，站得整齐，仿佛面前有一道屏障阻挡着他们，表情怪异，又惊又喜。

　　她重新看向那处发光地，在黑夜里尤为耀眼，顿了顿，迈步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