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意见》常唯欢

16、第 16 章

　　重逢的场景在黎诺心中已经想像过千遍万遍，各种不同的场合，各种不同的台词，唯一相同的，是她以为自己会流泪，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告诉齐晏，这些年她受了多少委屈，经过哪些痛苦，以及，她曾经怎样思念过他。

　　可是，黎诺没有想到，她竟然可以这么平静。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手中还夹着抽剩下的半支烟，静静地看着他，看着曾经最熟悉无比的眉眼。

　　可是，终究已经不同了，她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容易脸红的黎诺，而齐晏，已经不再是那个如三月春风般温暖的人。

　　“对不起，黎小姐，我来迟了。”齐晏说。他的脸上一点情绪的波动都没有，看她的神色，完全就像在面对一个陌生人。

　　黎诺怔了怔，“黎小姐”三个字让她一时有点消化不良。她将烟送到嘴边，用力抽了一口，烟草的清洌让她稍稍清醒一点。

　　其实早已经物是人非。

　　黎诺扯了下嘴角，露出一点笑容：“没关系，是我早到了。”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齐先生，请坐。”

　　人间别久不成悲，以前一起经历过的种种，终于还是抛在了这五年的时间里。

　　***

　　两人面对面落了坐，齐晏一直神色平静，偶尔看向她时，也一点点感情都没有。没有恨，当然更没有爱，所有的，只是无尽的淡漠。

　　黎诺以前听过一句很俗的话：爱的反面不是恨，是漠然。她内疚了五年，没有一刻真正轻松过，只要想到“齐晏”两个字就心如刀铰，而他，却这么轻松地放下了。

　　其实也挺好的，以后她也可以了无牵挂了。

　　黎诺叫来了服务生，将菜单推到齐晏的面前：“齐先生，您来点吧？”

　　齐晏没有接，只是端坐在那里：“不用了，我约了童童，只说几句话就走。”

　　黎诺怔了一下，讷讷地将菜单递向服务生，顿了一下，却又收了回来。

　　“我还没吃晚餐呢。”她打开菜单，低下头点了两个菜。

　　“再加一份提拉米苏。”她将菜单交回服务生手里。

　　“好的，黎小姐。”服务生退了出去，房门轻轻地被合上，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这样的安静让人很不舒服，黎诺习惯性地从手袋里拿出烟，忽然想到对面的齐晏，于是抬眼问：“介意我抽支烟吗？”

　　“黎小姐请随意。”

　　黎诺勾起唇角笑了笑，动作熟练地点上烟，吸了一口。烟草的气味在口腔中弥漫开。

　　烟是520的经典款，烟嘴上有一颗红心，寓意“我爱你”。

　　黎诺抽了一口，就盯着烟嘴失了神。

　　“黎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齐晏的语气稍微有一点点不耐烦，只是出于涵养又不能马上起身走人。

　　黎诺沉默了一会儿。

　　她只是想到甄维真第一次见到她吸烟时的惊讶表情，他明显是不喜欢，可是最后还是迁就了她。

　　“假如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那就抽吧。”

　　甄维真就是这样的，不论他自己喜欢与否，只要是她想做的，他总是习惯依从她。

　　而齐晏，只是无动于衷。他对她的改变，竟然一点点的惊讶都没有。

　　“没什么事，只是想着好久没见了……”黎诺忽然觉得有点累，甚至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这些年，你还好吧？”

　　“很好。”

　　“当初忽然提分手，有没有恨我？”黎诺问这句时，心跳得快要跳出来，表现上却装得特别平静。

　　“黎小姐多虑了。”

　　齐晏的语气太平淡了，平淡的黎诺以为这一切又是自己的梦。她抬起头看了齐晏一眼，的的确确是他，可是却不是从前的他了。从前的齐晏怎么会对她这么不耐烦呢。

　　“你大概是以为我被甄维真甩了，所以又想回头找你，对吧？”黎诺垂下眼，低低地笑了笑，“是啊，谁能想到，齐晏竟然是沈家的人呢，当年你的保密工作做得真好。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期待着今天，期待着看到我后悔的样子？”

　　“我没这样想过。”齐晏语气很淡，“黎小姐的事，和我无关。”

　　或许这次见面是错的，黎诺想，她已经完全不知道和齐晏该如何交谈下去。

　　“其实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黎诺抬起头，鼓足勇气看向齐晏的眼睛，“你知道我和陆家的恩怨吗？”

　　潜意识里，黎诺是认为齐晏会摇头的，可是出乎她的意料，齐晏点了点头。

　　“那件事童童和我提起过。伤到你妹妹，的确很抱歉，可是童童心思单纯，她不是有心的。她已经受到了惩罚，还请黎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再为难她。”

　　黎诺在齐晏点头时，脑中就一片嗡鸣。齐晏的话她听得断断续续，他停了下来后，好半天她才组织好了语言。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妹妹不过是差点没了命，不过是走不了路，陆欣童可是三年不能和亲人团聚，她才是真正受伤的那一个？”

　　她甚至不算是谴责，而是真的惊讶，不敢相信齐晏竟然是这样看待这件事的。

　　齐晏终于避开她的目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事情已经发生了，童童也已经知道错了，又受到了惩罚，黎小姐再计较下去，又有何意义？”

　　黎诺慢慢地低下头。

　　她觉得齐晏好陌生，即使是在恨她，又怎么可以这样连基本的是非都不顾。

　　黎诺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再抬起头时，眼神变成有几分狠戾：“如果我一定要计较呢？”

　　齐晏很平静地迎向她的目光：“童童是我女朋友，谁为难她，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黎诺一时有点晕眩，她的脑中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叫她。

　　“小诺……小诺……我爱你。”

　　“你放心，以后我到哪里，就把你带到哪里……我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为什么要再见面呢？有些东西只适合放在记忆中，一旦拖进现实里，就变得万分丑陋。

　　***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然后门被打开，陆欣童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黎诺倏得瞪大了眼睛，隔了三年，她竟然是在这种场合里见到陆欣童。

　　她的目光从陆欣童的脸上一点点地转到齐晏脸上，满眼的不敢置信。

　　齐晏并没有看她，他只是笑容满面地向陆欣童招了招手。

　　陆欣童噘着嘴走进来，将带着腕表的那只手伸到他面前，娇嗔道：“你看，都什么时间了？”

　　齐晏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来，亲昵地捏了下她的脸。

　　黎诺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可是脑子太混沌，想了好久才想到为什么熟悉了。

　　还真是报应不爽，甄维真曾经这样羞辱过楚婉兮，现在报应落到她身上了。

　　陆欣童好像才看到她，冲她微微一笑：“黎小姐，你好，好久没见了。”

　　有太多往事纷至沓来，黎诺恍惚了一下，才勉强开了口。

　　“我妹妹暂时还无法行走，陆小姐你现在就回来，就不怕有个什么闪失吗？”

　　陆欣童脸色微变，整个人往齐晏那边靠了靠，齐晏不动声色地揽住她的肩，在她的肩头捏了捏，这才看向黎诺。

　　“黎小姐，我刚才说过了，童童是我女朋友，她以前冒犯的地方，我代她陪个不是，黎小姐假如还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好了。”

　　陆欣童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真是班门弄斧，装小娇精的样子黎诺自认为要强她百倍千倍。

　　她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地抽了口烟，冲齐晏莞尔一笑：“陆小姐真是好福气，有齐先生这么懂得怜香惜玉。我比较好奇的是，陆小姐你现在就敢回国，是借了齐先生的势，还是以为甄维真不会跟你计较了？”

　　“甄维真”三个字成功地让陆欣童变了脸色。

　　“还是你觉得我和甄维真闹翻了，不过你别忘了，他现在身边的人是黎言。一笔写不出两个黎字来，你凭什么认为他不会为了黎言的妹妹，也就是我妹妹黎娴出头？”

　　陆欣童一副害怕地不行了样子，拼命地往齐晏怀里缩。

　　齐晏拍了拍她的后背，看向黎诺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童童心思单纯，黎小姐你这么吓唬她，不太好吧？”

　　黎诺没看他，双眼一直死死地盯着陆欣童，忽然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陆欣童，你这么笃定，是不是你很清楚，黎言是绝对不会帮我跟黎娴说话的？！当年绑架我妹妹，是不是你和她串通好的？黎振望到底怎么跟你们说的？！”

　　她这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哪里还有三年前那种柔弱的黎诺半点影子。

　　陆欣童的脸这下是真的白了，身体微微地发着抖，语不成调：“齐晏……我们……我们走。”

　　不等齐晏么反应，黎诺抢先站了起来：“齐先生，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想您肯定也不想再和我继续谈下去。那就这样吧。”

　　她径直往门边走，快到门边时忽然转过身，阴恻恻地盯着齐晏的眼睛：“以后您女朋友再出门，让她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