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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惹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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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学良晚上继续在书房办公,程楚敲门而入。
“有事?”看着平时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令沈学良有点诧异,但他知道她为何而来。
“你跟父亲定下了康家的女儿康卫红?”程楚的声音有点激动。
“这个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沈学良不紧不慢道。
“需要这么急吗?”
“形势变化了,拖不得。”
冷场了好一阵,程楚首先开口,开门见山道:“康卫红不是毅国的良配。他们俩不合适。”
“你怎么知道他们俩不合适,我看合适得很嘛。一个未婚,一个未嫁,正好一对儿。”
“毅国的性子太过冷静理智,私底下作风又太轻浮。康卫红清高较真,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毅国实际上性子相当内向,需要找一个相对外向、个性乐观的对象互补,而康卫红一向高高在上,目中无尘,什么都等着别人为她着想,毅国做得到吗?就算一时做到,一世可能吗?强行把他们配成一对,将来家庭吵闹不和,孩子们的日子又要怎么过?我听说……”
程楚话还没有说完,沈学良突然发怒,打断道:“你想太多了。我问你,我跟你合适吗?是不是直到今天,你还是认为我们不合适?”
程楚对上沈学良愤怒的目光,“你不要转移话题,无理取闹。”
“哼,康卫红清高较真,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你当年难道不是一样。”沈学良猛地一拍桌子,“你跟我吵了闹了吗?我们的日子过不下去吗?无理取闹的人是你!”
程楚受到微微的惊吓,她没想到沈学良会发这么大的火。
沈学良似乎察觉到自己发火发过头了,他放低了声音对程楚说:“这事你别管,也不该你管。好好做好你分内的事。明天人来家里,把人接待好了。”
程楚眼圈红红的,这些年沈学良几乎从来没有对她用过这么重的口气。她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良好的教养让她依然轻轻关上房门,走路悄无声息。
沈学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有些挫败地仰躺到办公椅上。
楼梯口,沈毅国对刚走出来的程楚道:“小姨,别担心我。康卫红还行,大学生,不仅知书达理,还长得年轻漂亮。配我这个进修班出来的低学历,还委屈人家了。”
“不许妄自菲薄。从国防大学进修出来获得的文凭,你的学历不丢人。”程楚嗔道。
沈毅国像小时候一样抓住程楚的袖子,诚恳道:“我爸就是那样的脾气。他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老头子嘴硬心软,瞧您气成这样,指不定这会儿多后悔呢。”
“你爸的脾气我知道,我不会往心里去。”程楚露出淡淡的微笑。如果忽略她的红眼圈,这种微笑相当地得体。
沈毅国看着小姨离开的背影,心烦意乱,心里陡地升起一股无名火。还是战场上最简单,无非打败敌人或被敌人打败。如果有可能,他现在就想连夜坐车离开尚京城,回到蒙城巍岷山边境的战场。
但是没有如果,他是这个家的长子,有些责任不是他想不承担就能撂挑子走人。这时的他想起了与母亲生前的对话。
“学校停课,大家都不上课了,我为什么不能出去?我要当小保卫兵。”
“你要当小保卫兵,然后像谢长明一样举报他的妈妈,是大资产家潜伏在军队里面的奸细;举报他妈妈,因为担心下一代的教育私下反对学习停课……
你希望妈妈像林阿姨一样戴上高帽子,在露天大礼堂被别人公开侮辱,打耳光、扔石头?还是你想像谢长明一样,宣布与自己的亲生母亲脱离母子血缘关系……
还是你想像他一样,现在没有大资产家奸细的妈妈管了,就可以像一条疯狗一样,冲进别人家里□□?一个不高兴,看不顺眼,就可以随便安个罪名把人打残、打死、逼疯?”
沈毅国还记得自己当时被吓坏的样子说“我没有。”
时间证明,母亲的话是正确的。
“局势不会一直这样乱下去,早晚会拨乱反正,社会恢复正常的次序。”
“你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家世比普通人优越,起点远比普通人高,绝大多数普通人奋斗一辈子,也赶不上你现在拥有的家境和地位。但这不是你可以放任自己,随心所欲的理由。”
“尤其是你身为长子,反而需要你承担更多的责任。不论是家庭的,还是社会的责任。所以别人休息时,你要努力;别人学习时,你更要努力。”
“别人开始明白责任时,你要已经学会去承担责任;而别人承担责任时,你要比别人承担更多的责任……”
沈毅国慢慢走下楼梯,准备出去清醒一下脑子,在一楼前厅,正好碰上弟弟沈毅国,背着书包放学回家。
“怎么才回来?”别让我知道你放学不回家去哪儿鬼混了,沈毅国沉着脸道。
“这要怪学校的班主任老师。”沈毅家非常的不满,“高一就这么整,放学了留堂讲卷子不说,还威胁我们谁不想学,立刻从她班里滚出去。恐吓我们如果期中考试考不好,谁的爸爸来了都没有用。说得我们一个个,都跟走后门拼爹进来的纨绔子弟似的。”
“你们老师是为你们好。这才是真正的好老师!想当年我们上学跟放羊一样。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以后学校没课,要早点回家,别让小姨担心你。”沈毅国道:“如果被我发现放学后在外面不回家鬼混,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毅家有些气闷,“你是我大哥,不是我爸,你怎么跟爸说话的口气一模一样。这样不好,我最近发现,你的封建家长制作风越来越严重。你要展开检讨与自我检讨。”
“呵,长本事了,当面教训起大哥来了。”沈毅国脸色沉了下去。
“实事求是。”沈毅家才不认输。
“长兄如父,孝悌,懂不懂?”沈毅国教训道。
沈毅家举起拳头,大吼一声,“打倒大圣人!”
沈毅国气乐了,“你小子。”手抬起来,到底没舍得揍下去,拍上弟弟的肩膀,问道:“最近在学校学习怎么样?”
“从小学到高中,从来没有下过年级前十名。怎么样,比大哥您当年是不是厉害多了。”沈毅家一脸得意,随即抱怨道:“人家刚回来 ,也不问我肚子饿不饿,有你这样当大哥的吗?”
“嗯,不错,学习成绩好,值得表扬。肚子饿不饿,先去吃饭。你不是在练散打吗,吃完饭,有时间,哥哥教你几招散打绝招。”
“真的。”沈毅家兴奋极了,把书包往地上一扔,“我不饿。”两手死拉硬拽,硬拖着他大哥沈毅国往训练室去。
沈毅国一边任由弟弟拖着走,一边不忘教育弟弟,“学武是为强身健体,不是争强斗狠。在外面不许欺负人惹事。”
沈毅国保证道,“你放一千颗心,我从来不在外面倚强凌弱,给你们惹事。”惹了事,我自己就摆平了。
半个小时后,沈毅家鼻青脸肿地出来,他太委屈了,“哥,不带这样的。你说你要娶嫂子,高兴过头了,可也不能把我当球打。”
说到这儿,他竖起大拇指,“还是你厉害,能把新民三花之一追到手。”
“新民三花?”
“对啊。新民三花,京山四美。嫂子就是新民三花之一。听说,想追她的,从太华门排到北武区,最少一个师。”
“胡说八道什么,对你嫂子放尊重点,明天中午不许在她面前胡说八道。”
时间过得很快,沈毅国与康卫红的婚事正式定下,征得双方家长同意后,预备来年春天结婚办酒。
这期间,夏平抓住每一分钟与女儿相处。
这几天,他带女儿几乎游览了大半个尚京城内的著名景点。
天气非常好,碧空如洗,阳光灿烂。
在白雪融化的季节,依然挡不住他们要去郊区九岭山攀登古长城的兴致。
今天早晨刚出来不久,王参谋就跟幽灵一样不知打哪儿钻出来。夏静严重怀疑这厮是不是在他们身上安装了窃听器。
王参谋亲热叫道:“小夏,准备带女儿去哪里玩?”
夏平实话实说,“带她去九岭山爬古长城。”
“最近天气好,雪开始融化。这个时候去九岭山,不太合适,路滑。还是……”
“谢谢叔叔关心。”夏静甜甜地接过话,伸出脚,显摆道:“我们带齐了装备。程奶奶还特别给我准备了防水登山鞋。春城带过来的哦。”看见没,春城货,虽然是别人穿过的,也能羡慕死你。
她还继续显摆,指着夏平脚的说:“爸爸脚上的也是。沈伯伯送给爸爸的。沈伯伯跟爸爸的脚大小差不多,有什么好鞋子,沈伯伯都惦记着给爸爸也带一双。”哈哈哈,继续羡慕死你,吐血吧。
“沈团长对你爸爸真好。”王参谋更亲热了,对夏平道:“怎么没有安排一辆车送你们去九岭山?”
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夏静觉得自己的道德水准完全可以碾压对方,不等夏平回应,她抢着道:“沈爷爷家里的车是公家的车,就连沈伯伯出门办事,除非是公家的事,沈伯伯自己也走路,坐公共汽车出去呢。爸爸要我学习沈伯伯家的好家风。”好狗不挡道,你可以滚蛋了。
王参谋倒是根本没把一个小孩的话放在心上,他对夏平道:“你小孩说话说得真顺溜。我家的小孩要是能有她这么会说,晚上都能把我乐醒。你女儿生得好,将来再生个儿子,一儿一女,多好的福气。”
夏平有些窘,握住女儿的手一紧,示意女儿不要继续开口得罪人。
他对王参谋笑道:“她从小没人管,自由自在惯了。张嘴就喜欢胡说八道。您甭理会她,越搭理她,越来劲儿。”
王参谋道:“小孩子,都一知半解,我那儿子皮起来也同样没边儿。”
“呵呵,就是。”夏平抬手,抹开袖子看表,“时间不早了,您这是赶着去上班,我就不耽误了您了。”他带着女儿抬脚就想走。
王参谋阻拦道:“小夏,等等,九岭山离市区太远了,车队里我有熟人,看能不能想法子给你调一辆车。”
“不……”夏静刚说出一个“不”字,夏平呵斥她道:“不准乱说话。”夏静皱皱小鼻子,不说就不说。
夏平抱起女儿,对王参谋道:“太感谢了。不过今天我们除了去九岭山,还要办点其他私事,不好麻烦别人。实在不好意思,让您费心了。”
说完,生怕女儿再乱说话,抱着夏静赶紧走了。这一走,相当的无礼。
王参谋立在原地,脸有些红,心里暗骂一句“不识抬举!”左右看看没什么人,便正正帽子,随即大步离开。
他刚一离开,路旁的花坛后面冒出了两个人。一个绑着着两条辫子,一个围着一条红纱巾。
带红纱巾的看向王参谋离开的方向,疑惑道:“王参谋家住5号楼,那儿离他上班的地方最近,怎么跑这儿来舍近求远?”
“没瞧见,专门堵人来的呗。”绑两条辫子的不屑道。
“小夏这么抢手?”红纱巾有点不相信。
“小夏不抢手,沈团长身边的人抢手。”两条辫子哼哼道。
“就你促狭。”
“我可没瞎说。最新消息,小夏跟着沈团长回蒙城后还要上前线,这些人也不怕到头来一场空。”
“您懂啥。就凭人家的救命之恩,沈团长家也得管小夏家一辈子。”红纱巾不同意道。
“我说你才不懂,人情用一次少一次,天大的救命之恩都经不起反复折腾。他要真跟王参谋成了一家人。”两条辫子摇摇头,“啧啧,就凭那两口子的钻营,小夏这一辈子都别想轻松。”
她想了想又继续道:“他的女儿,小小年纪,跟个鬼精一样,谁当她的后娘,都有得头疼。”
“我看你这么门儿清,又有本事。”红纱巾心里一动,“小夏除了女儿刁钻一点,本人还不错,要不要考虑……”
“别咒我。这便宜谁想占谁去占,反正我不去占。”
红纱巾有点呆,“这话怎么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挑来挑去,当心挑花了眼。”
“耳朵过来,我告诉你。”两条辫子凑近红纱巾的耳朵,叽里咕噜说完,叮嘱道:“你可别说出去。”
“真的?唉,这么好的一个人,一辈子毁了。”红纱巾可惜不已。
两条辫子不以为然,“谁说的,说不定人家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
“那你嫁给他呀。”红纱巾戏谑道。
“我又没喜欢上他,就算喜欢上他,也不值得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你家三婶的四闺女不是一直想留尚京吗。”
“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这不是把人往火炕里推。不成。”红纱巾问两条辫子:“您说王参谋知不知道?”
“谁知道呢。应该不知道吧。说好了,把嘴巴闭紧。不然下次我啥也不告诉你了。”
“放一百个心,保证谁也不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