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平安京第一》可惜流年

57、清醒是苦

　　“看起来，在这段日子里，你非常想念我。”

　　也许是借着酒劲，也许是知道眼前人非真，也许明了只是幻觉和执念，三日月宗近比任何时候都正视自己的内心和感情，“是，我想念你。”

　　三日月宗近朝着她伸出手，但却直直从她身上穿过，怅然一笑，“果然是假的。”

　　绝轻尘本能想举起扇子挡住表情，却发现手边无物，只好扬起嘴角轻笑，对于他的行为不置可否，“那么，你是后悔杀我了？”

　　三日月宗近像是没听懂她这句话，逃避似的别开眼。

　　“看来你又不是后悔，那你有什么资格想念我呢？”绝轻尘缓缓站起身来，这个幻觉举手投足、眼角眉梢都像极了本尊，让三日月宗近无法辨别梦境，也不愿从中醒来。她的言辞也同样犀利，即使含着笑意，却直戳心脏，鲜血淋漓，“弑亲、背主、绝恩义，宗近，我若该死，你又有什么资格独活。”

　　弑亲、背主、绝恩义。

　　这三个词，像是化作一把冰冷锐利的刀，直戳三日月宗近的心脏，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他疼得握紧了拳头，缓缓闭上双眼。

　　但是他没有反驳。

　　他没有资格反驳。

　　后悔吗？

　　他没资格说后悔。

　　做了就是做了，三日月宗近比谁都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若是重来一次，他——

　　“当初你愿意留下来就好了，既来之则安之，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到一个并不存在的魔界去呢？我们之前不是很好吗？”

　　三日月宗近当真不懂。

　　“宗近啊，我身死后，他们只会说你大义灭亲，我呢？不过是魔界中人，死不足惜。我死后这段日子，你肯定活得很好吧，”绝轻尘笑了，眉目弯弯，“岁月静好惯了，才会把多年前透彻的心境磨成现在单纯愚蠢的样子。”

　　大抵是许久没有和绝轻尘谈话了吧，又或许是绝轻尘很少怼他，所以三日月宗近乍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即又笑了，掺杂了几分苦闷，“也对，你就是这样的人，谁都改变不了。”

　　绝轻尘和三日月宗近之间的事情，已经发生在很久以前了，久到漂泊不定的三日月宗近来到了本丸，成为一个喜欢眯眼笑的和蔼温柔“老爷爷”；久到绝轻尘消散，其中一魂凝成了野外的一株小草，然后萤草成长，和宗近再次相遇。

　　多年以前，三日月宗近曾是绝轻尘的佩刀。

　　那时候，他们周游列国、踏遍山河、意气风发，没有什么人能阻挡他们的脚步，三日月宗近以为，他们会这样潇洒自在地畅快一生。那个时候，是他漫长的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时光。

　　一开始，他太沉醉其中，以为瞬间便是永恒。他没有发现，绝轻尘浅笑之下的谋划，温和之下的沉郁。她所做的一切都有目的，她所见的人都是同谋，她去挑战所谓的剑道顶峰也是预谋已久。

　　她来自魔界，但一时差错导致她困在平安京。时空裂缝消逝，她本该认命就此终老，但是她不愿，穷极一生都在为重新开启魔界奔波。

　　而这个真相，等三日月宗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三日月宗近杀了绝轻尘，魂魄消散，再无生机。但是他又不够决绝，明明下死手的是他，后来留后路的也是他。

　　留下绝轻尘的本体无渡果，交由药研藤四郎照料；留下绝轻尘的配饰，还是当年她特地为太刀亲手做的。

　　那枚配饰仿若裹挟着星辰朗月，为了配上绝美的太刀，绝轻尘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细细打磨，恢宏大度，精妙绝伦。

　　如今时过境迁，配饰依旧精美典重。三日月宗近鸦羽似的长睫微敛，指尖摩挲着那光滑莹润的配饰，“后悔吗？我不后悔，魔界开启，生灵涂炭。”

　　“绝轻尘必须死。”抬起眼来，三日月宗近眸中的明月凄冷，但是他却握紧手中唯一的念想，不忍松手。

　　“宗近，”听到这话，绝轻尘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徐徐叹了一口气，眉眼清丽依旧含笑，“清醒是苦。”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三日月宗近刹那间失神了。此时此刻，绝轻尘就算是骂他打他，也比这句看似安慰体谅的话要好上千万倍。

　　“......所以之后，我经常能看到你的影像。但是你已经很久没出现，我以为我已经忘了。没想到再见面，你却比任何时候都要鲜活。”

　　绝轻尘挑眉，没想到事到如今，他还是把她当成一个幻影了。明明见面的时候没喝酒，现在却捧着一壶清酒装醉。

　　他又开始喝酒了，一杯接一杯，还总是说胡话。

　　绝轻尘看着无聊了，站起身来，“算了，许久到此为止，东西我就带走了。”

　　“什么？”

　　在三日月宗近反应过来之前，绝轻尘手一扬。那块暗淡许久的配饰忽然发出盈盈细芒，从三日月宗近手中飞出，顿时消失在了窗口的位置。只见绝轻尘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刹那间化作万千星光，身影涣散在眼前，再无踪迹可寻。

　　三日月宗近慕的瞪大了眼睛，如梦初醒一般站起身来，迅速追过去。

　　与此同时，在本丸拜访的小谷拉拉也要告辞了，一丝暗光从旁飞来，隐没在她宽大的衣袖之下。

　　三日月宗近冲出房间，神色匆匆，正好撞见了起身送客的余无宿。余无宿淡淡地斜了他一眼，“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还有客人在。”

　　众人的目光汇聚到他身上，三日月宗近心中着急，但是只好强行稳下来，努力恢复平常的平和儒雅。

　　小谷拉拉顺势俯身告辞，“既然你们有事要处理，那我就不叨扰了。”

　　余无宿轻轻点头示意，当人离开之后，余无宿回眸，“现在客人离开了，发生什么事情，说罢。”

　　三日月宗近拳头微微收紧，只觉得难堪，“......没事。”

　　绝轻尘绝不可能复活，而纵使她又再度鲜活了过来，三日月宗近也还没有做好再杀她一次的准备。现在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更像一个梦。

　　“最好是，”余无宿别开眼，没有半点好奇心地抬脚离开，“最近局势不对，我们可能需要插一脚了，你们准备一下。”

　　对三日月宗近来说，这是难以启齿的背叛、这是无法言说的过去，是他尚且无法正视的历史。

　　小谷拉拉回到了织田府上，织田一真听到自家夫人回来了，赶紧出门迎接。只见小谷拉拉一把将人挡开，“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我有要紧事。”

　　脚步加快，小谷拉拉走上主厅。

　　当她看见歪着身子斜躺在椅子上的萤草的时候，小谷拉拉脚步一顿，毕竟这位太过活泼的小主人，她还有些不习惯。小谷拉拉恭顺地上前，俯下身去，施行一礼，半点没有在织田家作威作福的女主人姿态。

　　“东西呢？”萤草伸出手，语调微扬，“看到我的本体，老爷爷是不是很惊讶？毕竟，那是他做梦都想不到会再出现的人，真想在现场看看他的表情。”

　　“额、这个，我没有亲眼看到，也无法转述了，”小谷拉拉那枚配饰被交到萤草手上，配饰莹润，看起来就是被捧在手心摩挲抚弄过许久才能得出的光泽，“主人，是否要趁现在其他势力都没有注意到我们，你先......”

　　萤草的指尖微微摩挲着配饰，这是她一点一点雕琢出来的物品，熔铸了她所有的心血。此时此刻，一种熟悉的感觉重新在萤草心中燃起，连带着掌心都炙热起来，“那个鸢十三有什么动静吗？”

　　小谷拉拉最担心的就是绝轻尘受到萤草记忆的影响，但不论如何，她就是她的上司，她一生追随的人，“台面上没有动静，但是私底下正在寻找，暂时没有想到我们头上。”

　　“你觉得，他们会掺和进八岐大蛇的事情里面去吗？”萤草背着手，脑袋歪着，透露出几分绝轻尘绝不可能表现出来的活泼，“识时务一直都是老大的优点，但是爱钱爱财又是她的本性，所以说——”

　　“她已经和千金楼的言阕老板联系上了，要置身事外，大几率是不可能了。”小谷拉拉手上的信息向来及时又准确。

　　“算了，不聊她了，”萤草撇撇嘴，“你先出去吧，我等一下就好了。”

　　小谷拉拉掩下激动，深深地鞠了一躬，这才退下去。

　　但是她并没有走远。小谷拉拉走到廊前的一处亭台之下，织田一真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一手搭在小谷拉拉的手背上，“夫人，不用担心。”

　　“我没有担心。”

　　织田一真侧过头看她，明明眉头都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了，还说没有担心。织田一真朗笑出声，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即握紧放到自己膝盖上，“没有就好。”

　　小谷拉拉睨了织田一真一眼，他也乐呵呵地回看过来。小谷拉拉小声骂道，“你真是缺心眼！”

　　织田一真锦扇轻摇，轻轻摇头，“甘之如饴的事情，多说无益。夫人与我着眼当下如何，今天月色正好，我们也很久没有这么悠然赏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