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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巧舌如簧 ...


  •   “父皇已然明了,这一系列刺杀案的一个关键点是缉察司的云轲。儿臣与云轲音乐上有私交,但并未与他有其它往来。可能正因为如此,他预感到了命不久矣,于是愿意将一个天大的秘密借儿臣之手使父皇得以听闻。他给儿臣留下两份东西,一是只作了一半的曲子,另一个是一枚玉佩。”

      黎宵从袖中拿出几卷纸,从中抽出一卷,徐徐展开,“父皇请看,这是儿臣默下来的曲谱,”他又打开另一张纸,“这是云轲送给儿臣玉佩的正反面的花纹。此玉佩饰以云雷纹,在正面下方依次排有四个突出而相似的花纹,这四个花纹和上古时代表示数字一、二、六、七的纹饰一致,儿臣想这一点卢司长已经禀报给父皇了。”黎宵注视着圣上表情的变化,虽然他从自己父亲威严的面部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还是明显的感到圣上已经开始感兴趣了。其实这两样东西卢延灏一直在研究,虽然知道玉佩上有数字,但是除了数字外也没有其他的信息,亦无法和曲谱建立联系。因此云轲留下的这两样东西还是一个未解之谜。但是生性多疑的圣上,估计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两个物件只是私交之物吧。现在黎宵出来解读,正好顺了他父亲的心。

      “父皇请看这个曲谱,”黎宵把曲谱上呈给圣上,“听所未听,闻所未闻,似乎是云轲所作新曲。但昨日儿臣一时无聊,将曲子倒过来看,却发现里面大有文章!”

      嗯?圣上眼中出现了波澜,随即从后往前浏览,眼里不由的闪过一道精光。这曲子,不正是著名的颂曲《文德王》吗?!

      文德王是有记载的早期历史上著名的贤明君主,大兴王朝皇室称自己为文德王的后代。这一点在后世的历史学家多方考证后遭到了否定,他们认为这是大兴王朝的创始人为了抬高自己的出身而谎称的。不过无论如何,《文德王》是当今朝廷的庙堂之音,是祭祖是必备的曲目。

      “父皇英明,”黎宵道,“乐曲《文德王》和这个玉佩上的数字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玉佩上的数字全是单数,不由的让儿臣想起去年玉阳发掘出来的一批竹简,其中有八支是父皇您亲自命名的《文德简》。

      “儿臣听过一种古老的秘文方式,也就是把要表达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分散在某篇文章里,为了方便收信人破译,通常选取每页的第一个字,然后记录下页码。按照这个原则,儿臣找到《文德简》一查,发现第一、二、六、七支竹简开头第一个字组合起来可得到一个四字的句子,而且能传达一定的信息。”

      黎宵说到这里,顿住了,他看着圣上,似乎在请示。圣上一抬手,终于说了今日见面的第一句话:“继续。”

      “是,父皇。这四个字是……”黎宵一边打开抄写有《文德简》内容的宣纸向圣上展示,一边一字一顿,“圣,旨,重,现。”

      话音未落,黎宵便看见圣上瞳孔一缩,终于有了他想要的反应。毕竟,这四个字太具有指向性了,信息解读错误的可能性不大。黎宵见圣上的情绪终于有所波动,他又乘胜追击:“父皇,儿臣得知此消息后几乎是一夜未眠,且不论儿臣是否解读正确了云轲的意思,试想他身为缉察司的侯察,发现了圣旨的消息不向上级汇报,却交给萍水相逢的儿臣,还是一些极为隐晦的信息,他在害怕什么?一定是他认为告诉上级是不安全的,轻易被他人获取信息也是不安全的,这说明,缉察司里可能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为父皇忠心办事。况且,”黎宵顿了顿,道,“云轲之父十四年前便负责追查伪圣旨的下落,并且为之牺牲,或许云轲欲子承父业,一直以来都在暗中对伪圣旨事件多加留心,真的发现了什么线索也未可知……”

      “大胆!”

      圣上一句爆呵,打断了黎宵的话。黎宵立刻俯首跪地。

      圣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因为黎宵方才的言语,毫无疑问的逾矩了。云轲是缉察司的侯察,他本人的身份除了圣上、卢延灏以及他的上司董毅之外没有人该知道,更别说是云轲父亲的身份了。而黎宵不仅全部知道,还说了出来,这就是直接打脸当今圣上,并且视圣上的命令和威仪如无物。

      “你明白你在做什么吗?”

      圣上凝视了一会儿黎宵,言语突然缓和。

      “儿臣明白。”黎宵道,“儿臣不应该私自调查云轲之事,但是刺客一直贼心不死,三番五次作乱,连儿臣也三次险丧命于其手,儿臣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不愿坐以待毙。况伪圣旨一事悬而未决,实我朝之大患,刻不容缓也。儿臣之性命事小,而江山社稷事大,恰儿臣有此能力,愿为父皇效犬马之劳!”黎宵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言语铮铮,“儿臣请命为父皇彻查此事,澄清先帝旨意,清除刺客乱党,守卫我大兴王朝的江山!”

      “……”

      沉默,致命的沉默。

      圣上那犀利的眼神注视着黎宵,就像注视着一个野心家。

      黎宵丝毫不避父亲的目光,眼睛里盛满了功利的欲求。

      “你的能力?”圣上浑厚的嗓音里透着充满压迫感的轻蔑和愠怒,“这整个国家,还有比朕的缉察司更有能力的机构吗?”

      “儿臣并无此意。”黎宵知趣的否认,“只是儿臣以为,每个机构渠道不一,获取的信息或多或少会不一样,如果能够整合新的机构,必有锦上添花之效。”见圣上的面色缓和,他继续道,“儿臣因为刺杀一案,曾经找过禁军统领、儿臣的舅舅侯敬,侯统领虽不赞同儿臣追查云轲一事,但是亦愿意藉此贡献绵薄之力。侯氏家族愿献‘细察部’与父皇,并入缉察司,同抗乱党!”

      黎宵的话字字铿锵,回荡在大殿里。圣上的表情依旧波澜不惊,却沉默着,仿佛在反复考量。

      侯氏家族的细察部,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献礼啊。大兴王朝的中央权力,看似统一在皇帝身上,其实不如说掌握在各大士族门阀手中。各大贵族不仅在明面上有各自的党派划分,暗中还建立了无数隐秘的组织,随时随地的探测一切消息和秘密,从而明里暗里相互抗衡和较量,甚至有时候还向皇族施压。很多的时候,皇帝不能随心所欲的发号施令,只能充当众多意见的协调者和仲裁者。大兴王朝开国两百余年,世家大族的浮浮沉沉数见不鲜,部分门阀或被皇族消灭,或者被其他贵族兼并,但是世族对于皇权的威胁却一直都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比如说情报部门,各贵族都有自己的情报系统,而皇室有时候还要倚靠龚氏等族的势力来获取情报。而最突出的情报机构则掌握于侯氏家族手中。

      侯氏家族在大兴王朝建立之前主要负责高祖麾下的情报机构,是龚氏的部下。其以卓越的情报、间谍能力为大兴王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封万户侯。其后一直附庸龚氏,两族相互扶持,成为建国二百多年后仅剩的建国之初到今还存在的大族。皇室、龚氏家族皆非善类,侯氏家族从一个小小的情报机构做到几乎可以和龚氏家族比肩的地位,所靠的就是其突出的情报能力,因此总能在祸患中幸免于难。大兴王朝成立后,所有的势力明面上都归于皇室,但贵族们各自原本的机构,却悄悄转移到了地下。虽然转移到了地下,但是贵族们都知晓彼此势力的存在。侯氏家族最为著名的便是其情报机构--细察部,两百多年来一直为其他势力所忌惮。

      交出自己的势力是危险的。龚氏家族的没落,其源出于九王。在圣上登基了之后,九王竟然将自己的势力主动交给圣上,圣上自然笑纳。这其中就有龚氏最精锐的情报部门。因为这部门被圣上控制,所以中秋夜宴的毒茶事件后,圣上严酷的血洗朝堂,毫不知情的龚氏家族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势力再次被狠狠削弱,现在没落到和季家、侯家等族同等地位的地步了。

      圣上为了更好的控制朝堂,大力整顿情报机构,成立了缉察司,并且选了他最信任的卢延灏做司长。但是这个机构太新太年轻了,常常被其他势力掣肘。侯氏家族的细察部,如果真的能成为皇族势力的一部分,那么进一步的中央集权便指日可待了。

      然而,圣上的脸上却是明显的愠怒:“口口声声侯氏家族,你到底是朕的儿子,还是侯家的儿子?”

      “自然是父皇的儿子,”黎宵微微一笑,“儿臣以为,十四年前的那次毒茶事件之后,儿臣、侯氏家族都与父皇是不可分割的一条阵线了。”

      “……”圣上抬眼看着黎宵,“你是在怪朕?”

      “儿臣不敢。”黎宵道,“儿臣愿为父皇效犬马之劳,但请父皇看在儿臣一片赤胆忠心的份上,答应儿臣两个请求。”

      “说。”圣上抬了抬手。

      “儿臣的第一个请求是,请父皇允许儿臣退婚;第二个请求是,请父皇为儿臣和卢尚书大小姐卢菁赐婚。”

      黎宵的一席话,让宝座上的圣上不由得有些惊讶,方才黎宵如此积极的一番说辞,他明白黎宵一定有所求,但不料竟是为一个女人?圣上揉了揉太阳穴,他隐约记起了自己的这个儿子昨日在凝云楼前与一个女子的荒唐事闹得全城沸沸扬扬的,甚至连宫里都传遍了。

      但是这小子真够胆大的,不仅违逆他作为父亲的决定,竟还想让他一个君主收回已经发出的旨意,怎么可能!

      他冷冷的挥挥手,让黎宵走掉。

      从御书房出来后,黎宵准备去拜见他的母亲,贤德宫的贤妃娘娘。

      “哒哒哒……”

      高高的宫墙,相对狭窄的道路,这条他幼年走了无数次的无比熟悉的路,曾盈满了童年时的许多乐趣,如今却觉得仿佛是一种森严的禁锢。

      一个太监走来,是贤妃身边的吕勤,他甩了甩拂尘,对黎宵道:“殿下,贤妃娘娘和众娘娘去后花园赏花,暂时不方便见您。”

      “请告知母妃,儿臣还有事,先回府了。”

      “是。”

      黎宵转身,一步不停的走着,很快就看见了宫门。

      只听“呼”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向他砸来,黎宵赶紧一歪头,只见一个大西瓜从他肩上划过,“啪”的落在了地上,摔得红红绿绿的一片。黎宵一阵无语,他不用回头就知道后面站的谁。

      “哟,还活着出来了,还以为一会儿会在精诚堂见着你呢!”这一声极为阴阳怪气,黎宵盯着地上卢延灏在太阳下七扭八歪的影子直笑。

      “你小子太恨人了!”卢延灏见黎宵没有回头,立刻转到他面前,黎宵抬眼,只见卢延灏一脸义愤填膺,手里还持着一个西瓜,似乎随时都要砸过来,“竟然往我昨天吃的香蕉里下了药,害得我睡到刚刚才醒。昨天晚上咱们俩分开之后你是不是去找侯敬了?!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难不成是把侯家的细察部拿去邀功呀!”

      “是呀。”黎宵笑了。

      “什么!?”卢延灏被下了药,现在头还晕晕的,没想到他随口一说,还真被黎宵确认了。他瞬间头脑清醒了,看着黎宵冷笑,“好啊,你小子肯定在皇上面前说了我们缉察司不少坏话。”

      “我哪敢啊。”黎宵笑道,“我只是太想和菁儿在一起了。”

      卢延灏听了“噗嗤”一声笑了,不置可否。

      “你说父皇会答应吗?”黎宵微笑。

      “会不会你心里没数吗?”卢延灏无语的捧着西瓜,一个女人换一个忠心的儿子,还有一片稳定的江山,傻子也会权衡。

      两人对视一笑,心照不宣,挥手作别。临走之前,黎宵又叫住了卢延灏:“灏哥,到时候还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到时候再说。”黎宵笑了笑。

      “好的,没问……”卢延灏正想满口答应,却突然愣住了,“不对呀,怎么总是你小子找我帮忙,上回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

      “灏哥,你说过你要多照顾我的!”黎宵一脸无辜。

      ……

      “潇潇,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

      十二年前,宫墙边的银杏树下,八岁的卢延灏对他一见钟情的美丽的小女孩“李潇”如是说。

      而那张美丽可爱的面庞和如今黎宵俊美的脸在阳光下重合,让卢延灏不由的一阵恶寒。

      “滚!”卢延灏被戳到痛处,毫不客气的举起了西瓜。

      所幸在西瓜落地的前一刻,黎宵已经飞快的走出了宫门,只留下卢延灏对着一地碎裂的西瓜欲哭无泪。

      大街上车水马龙,裘保掀开马车帘,转身对黎宵笑道:“王爷,过了这个拐角,往右走,就是卢尚书府啦!”

      “嗯。”黎宵一脸意兴阑珊,尽管他已向父皇请求,但是父皇尚未同意。况且,他现在还是侯宛棠的未婚夫,他有什么资格踏进她家的大门,牵起她的手呢?

      阿梓,等我。

      他心中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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