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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崭新时代 ...


  •   “咚咚咚……”

      锦旗招展,鼓声如雷,舟上的青年俊儿用健美的臂膀整齐有力的划动木桨,各色的龙首木舟恰如真龙一样翻波腾浪。开始几条船速度差不多,然而不一会儿,便见红龙如离弦的箭一般,渐渐地拉开了与后面船只的距离,岸上不由的爆发了阵阵喝彩。其他色的龙见状立刻奋起直追,红龙眼看就要被追上了。正在这时候,绿龙和黄龙因为赶得太急,竟然越靠越近。

      “要撞了,要撞了!”

      “红龙,绿龙,小心!”

      岸上的人纷纷大声提醒,岂料两船相撞竟成不可挡之势。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两个船如同打架一般,“哐”的撞在一起。

      “咚咚咚!”

      那个绿龙上胖胖的鼓手在落水前的最后一刻还大力打着鼓,在河里连喝了好几口水,还大喊“绿龙必胜!”结果在翻白眼的时候被队友七手八脚的给架起来了,原来是个旱鸭子,但不可不为敬业。果然,最后这个胖鼓手获得了京兆尹颁发的最敬业奖。意外获此殊荣的胖鼓手高兴的过了头,像擂鼓一样的拍着京兆尹的胸口表示感谢,差点没把他老人家的肋骨砸断,结果成功的被两个衙役押下了台。

      “红龙,红龙,快点呀!”

      “白龙要追上了!”

      “白龙加油!”

      ……

      红龙仿佛一开始用力过猛,现在后劲倒不足了,白龙在躲过了被黄、绿龙相撞牵连的危机后,竟势如破竹,渐渐向红龙逼近。

      终点已近,众人看的都屏气凝神,却见白龙如同有神之手在后面推助一般,在最后一刻率先绞断了终点的缎带,全场欢呼声雷动。虽然红龙以微妙的劣势败于白龙,但两龙的人下船了便紧紧相拥,又是让围观的人大声喝彩。

      “想不到第一场便这么精彩。”卢莞看着一旁的季茂笑道。

      “是呀,今年比往年有趣。”季茂也笑。

      “宫里的战船华丽无与伦比,战况也很激烈。”刚刚观摩了宫中的龙舟赛的黎安迅速进行了比较,“但是慑于天子威仪,不敢真正放开比赛,还是这里更轻松有趣。”

      一行人在岸边观战,都觉得有趣,一场又一场,看的津津有味,倒是卢延清本来对这些热闹的场景无感,心中又记挂着课业,竟然双手拢在袖子里,口里念念有词的背起了古文。

      最先发现的是鲁王,他冲宁梓努努脸,宁梓见卢延清那种刻苦的样子,不由的也笑了。而与此同时,卢莞也看见了哥哥念念叨叨的样子,却脸腾的红了起来,她拽拽哥哥的袖子,让他不要来河边丢人了,结果哥哥确实停止了背诵,却愣头愣脑的问道:“二妹,怎么了,为什么拽我袖子。”让卢莞好生难堪。不过这种局促落在一旁的季茂眼中,却是一种别样的娇羞可爱,让他心情大好,竟然忘记和卢菁一家相处会有多尴尬了。

      不知过了多久,比赛终于结束了,观众们也吃饱喝足了,岂料最后京兆尹的夫人发善心,要撒十万只粽子给大家过节。但发的时机不对,京兆尹正准备颁奖,结果漫天的粽子就从河边的树上撒下来了。众人都抢疯了,有的手臂长的,抢了五六只,连脖子上都挂的是,有的人却连个粽叶也没捞着,还被踩丢了鞋。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可收拾,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等颁奖,人们都只关心自己还有旁边人手里有几个粽子以及怎样从别人口袋里拿走可能被遗忘的粽子以成好彩头,根本没有人关心他京兆尹说什么。

      “蠢东西!”事后京兆尹大骂他夫人。

      “老爷,妾身只是想与民同乐。”京兆尹夫人哭的梨花带雨。

      而这混乱的场面,也让宁梓他们懊悔没有早点离开。虽然大家并不缺这个粽子吃,而只是想在节日有个好彩头,但是现场确实挤的水泄不通,让他们的马车完全无法前行。周围人声过于嘈杂,坐在马车上也听的心烦,他们只好下车,准备走到不远处的空地上等马车过来,不料一下车一行人便被挤散了。黎安一直护着宁梓防止她被人挤伤,而另外三人则在一起。

      “我们先走吧。”

      黎安用他那有力的臂膀挤开了所有可能靠过来的人,迅速的开辟了一条路,请宁梓跟他一起过去。两人很快到了一棵大树下,等着正在人流中慢慢前行的其他三人。

      “今天倒没看见四弟他们,”黎安提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笑道,“许是错过了?”

      宁梓看节目看的尽兴,已经把黎宵侯宛棠什么的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冷哼一声,道:“他们爱去哪儿去哪儿!”

      黎安似乎很满意她这个反应,微微的一笑,却见宁梓看着他,一脸若有所思。

      “怎么了?”他问道。

      “殿下明知道我爱慕的人是您的弟弟黎宵,我一直爱他,即便是现在,”宁梓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您明知如此,为什么还要……”

      “我不介意,”黎安深深的注视着她,温润一笑,“我可以等。”

      宁梓看着黎安认真表情,越发的不理解:“民女值得殿下这样做吗?”

      “值得。”黎安看着宁梓,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两年前,从第一眼见到你,我的心便被你俘获了。而今,我想告诉你,两年了,我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

      宁梓恍然,原来这位王爷爱的人是卢菁!可是卢菁,竟和这位王爷曾有过交集?

      “记得当时是在法兴寺,那一天,本王随意走在小径上,结果听见竹林对面,有一个非常温柔的诵经的声音,是个女子。本王悄悄的走过去,然后我就看到了一身素衣的你,你虔诚的跪在地上,正在为一只坠亡的幼鸟超度。”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黎安这样一位英武不凡的男子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细微的羞怯,“其实当时本王心里正烦着,就从你身边大步的走过去,但是这样沉重的步伐并没有惊扰到你,你就像波澜不惊的古井水,不悲也不喜,淡然自处。其实当时本王走过也就走过了,但是神奇的是,当天夜里,我的眼前出现了你在竹林里闭目诵经的脸,耳畔竟然响起了你那温柔的声音。”黎安看着她,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我想你后来也察觉了,你我经常在法兴寺碰面,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无论你是在佛前祈祷,还是在经房诵经,本王都悄悄找了机会,藏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因为你的声音让我内心非常宁静。”

      原来如此,龚氏家族礼佛成风,仔细算来,黎安和卢菁的母亲都是龚国公的女儿呢,他们自然也耳濡目染。也许黎安就是被卢菁那种礼佛时的虔诚的态度和纯净的心灵吸引了。不过她又好奇了:“既然已经两年了,为什么王爷您现在才来追求卢菁?”

      黎安一听,眼里顿时多了几分诧异的神色,宁梓暗叫不好,难道不经意之间说漏嘴了,或许他早已经对卢菁表白了,而按卢菁那性子,肯定是一口拒绝了。她有些紧张的看着黎安,却见黎安长叹一口气,自嘲的笑笑:“已经忘记了吗?看来你果然对本王不上心。”宁梓松了一口气,幸亏没拆穿她的身份。

      黎安继续道:“记得本王当时对你说过的话吗,本王看上的女人,不在乎她的容颜,不在乎她的年龄,更不在乎她有没有丈夫,本王只在乎她是否愿意。你当时冷漠的一转身,我现在还记得你那张冷漠的脸,什么话也没说,然后本王就再也没见到过你。措不及防的,连一缕声音都没有留下,就从此消失在了本王的视野里。”说着他下意识抚了抚胸口,仿佛当时的痛现在还记忆犹新。

      “那您觉得现在的我对您有心?”宁梓笑道。

      “没有。”黎宵笑了,端详着她,道,“但你现在变了很多,你以前是那种把你抢过来心志也坚贞不变甚至可能自缢而亡的烈女,但是现在的你让我感觉,只要把你抢过来,对你好,你的心就会属于我。”

      宁梓笑了,不置可否,或许他说的有理:“那你喜欢现在的我吗?”

      黎安摇了摇头,道:“你陌生了很多,但是,我无法拒绝用这个声音跟我讲话的人。”他的心依旧在为第一次见面时如梦似幻的梵音而轻轻颤动,“同一个声音,却多了很多的东西,变得活泼,变得坚定,也变得沉重,变得沧桑。我现在只想把拥有这个声音的你抢过来,然后剔除掉所有的杂质,让你恢复到原来的那种纯净,高远,不谙世事……”

      “你是说,”宁梓一怔,“让我回到原来的我?原来的那个卢菁?”

      “是。”

      “你能做到?”宁梓的大脑开始变得恍恍惚惚。

      “或许呢。那可是我日思夜想的你啊……”

      “大妹妹!”

      正说着,卢延清等人过来了,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宁梓两人谈话时或多或少有些暧昧的神情。最近变得颇为敏感的季茂最先体察到这种不正常的感情。他看着表姐,心中生起一阵阵寒意,不知是人的性情变化太快,还是人性本来便过于复杂和矛盾,总之他现在为他们季家曾经的决定不值,也为他曾经的好友现在的陌生人黎宵不值。而卢莞看宁梓的表情就像是在看荡*妇一样嫌恶。唯有卢延清一直在认真背着他的课文,始始终终一副赤诚君子的模样。

      宁梓不是木头,她注意到对面三人精彩的表情变化,当她意识到自己刚刚无意间的举动会再度给卢菁的名誉带来怎样的损害的时候,深深的羞耻感让她的脸瞬间变的滚烫。她恍然间生出了一种胆怯,一种疑惑——自己获得第二次生命,本想好好珍惜,好好经营,可为什么最终会把人生弄得一团糟,被退婚,和心爱的人分手,名誉大损几乎不能抬头做人。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卢菁,她一定会活的温柔,活的幸福,活的光明磊落。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当时如果没有自己的灵魂强行的占有卢菁的躯壳,或许卢菁会被救回来。难道说,她不经意间杀死了一个人,而且还污浊了别人的人生?

      马车一路颠簸,宁梓也一路神思恍惚。

      下了车,黎安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进府。却见宁梓突然回头,看了看他,然后仿佛下定决心了一样的转身向他走来。

      “帮我,找回原来的我。”

      她的声音轻轻的,哽咽着,带着祈求,看他的眼神仿佛他是激流中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好。”

      他为她恍惚不安的眼神而深深的心疼,许久不见,她那原本纯净无暇能带给人安宁的灵魂,从什么时候开始已变得千疮百孔,变得摇摇欲坠如同即将消融的冰雪。这段日子,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爱怜的牵住了她的手,企图带给她温暖。宁梓没有拒绝,黎安那满是老茧的习武之人的双手非常粗糙,但此刻在她眼里,竟像是通往救赎之路的牵引者的手。

      “你们决定好了?”

      当他们牵着手出现在卢尚书的面前,卢尚书只问了他们这么一句话。

      “是。”宁梓深吸一口气。

      “好。”卢尚书回答的干脆利落,算是默允了。

      “怎么样,我就说老师很开明的。”卢尚书的反应在黎安预料之中。

      可这样的话依旧宽慰不了宁梓的震惊,因为卢尚书对她这个“女儿”一切世俗不能接纳的行径都分外宽容,她实在猜不透卢尚书的心思。

      同样猜不透的还有与卢尚书做了二十多年夫妻的卢夫人,如果说她不计较女儿与魏王有私情是因为卢尚书宽慰了她半天,丈夫都这么说,她身为人妻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但是短短十天的时间,之前还信誓旦旦说深爱魏王殿下的女儿,又牵起了鲁王殿下的手,简直是一个水性杨花的活版教材,更神奇的是,自己的丈夫竟然丝毫不反对。她明白自己的丈夫喜好“自然无为”的黄老之学,但是也不能这般肆无忌惮的纵容吧。

      “这会毁了我们的女儿的!”卢夫人大义凛凛。

      “不会的,相信我,云儿。” 卢尚书笑的很高深莫测,“退婚事件已经是谷底了,无论我们的女儿再去做何种其他的尝试,也不会跌的更深。最可怕的就是因为这次事件丧失了所有的勇气,一直活在阴影里,发了霉也不敢走出去。至于走出去是早是晚,真的这么重要吗?”

      “……”卢夫人向来说不过卢尚书,她长叹一口气道,“这菁儿,自从她被救回来后,我有时候真的怀疑她是不是我们以前的那个女儿。真的,没有一点相像,一点也没有……”

      “不用怀疑,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经历了生死,性情大变也挺正常的。”卢尚书牵起了卢夫人的手,叹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也别给菁儿太大压力。有时候孩子们的压力不是来自世俗,而是来自我们为人父母的。”

      卢夫人一怔,她突然想起之前自己无意中读过的卢菁自杀前的绝笔书,口口声声说对不起父亲母亲,那字里行间的痛切让她现在还心中作痛。她终于再一次被丈夫说服,开始认同了。

      “多好的时代啊。”卢尚书牵着卢夫人温热的手,看着窗外的散落一地的橘红色的夕阳,捋了捋长须,道,“不是我们的时代,却是我们儿女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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