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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魂兮归来 ...


  •   庭前木叶,半青半黄。

      夜风一吹,叶落纷纷。

      立冬,天气并没有那么寒冷。

      可逐渐圆满的明月,却是惨白的,洒落在人间那悲凄的月光,也是白莹莹的,醉眼看去,仿佛小院里,石桌上,水井前,都飘落了一层白色的薄雪。然而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张白杨自嘲的笑了笑,才三十几岁,竟然老花眼了吗?

      他在身旁的小火炉上又温了一壶酒,双眼痴痴的瞧着摊在书桌前的一幅画,那正是今天中午他的学生卢菁送他的《钟山图》,所绘之钟山,写意而灵动,颇得山水之神韵,而所题之字,飘逸俊秀的行书,人称“白杨体”。

      白杨体。

      他张白杨出身于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巫祝张氏,身为长子本要继承家业的他何曾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漂泊山林的书法家!

      他天赋极佳,秉性沉稳,被父母亲族寄予厚望希望能重振张氏旗鼓。可在他新婚的前一个月,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小梅竟然求他和她解除婚约,和他二弟在一起。他如晴天霹雳,小梅和他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吗?还有……还有他二弟,从小一起长大无比爱护的二弟,他们竟然……可当两个他很爱的人都跪下来求他,他心痛的似刀绞,还是答应了,在小梅和二弟新婚的前一夜,他失魂落魄的离开了,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偌大的家业留给二弟继承,父母长辈同意了,理由是一个放不开个人感情的人,是无法成为出色的巫祝的。

      如一片秋叶从树上脱落,他也离开了家乡,四海飘零。他常常进入山林,听着山风涧水的细语哀歌,看着风起云涌的变化莫测。和林间的动物植物相处的久了,他竟仿佛忘却了自我的凡胎肉*体,融入了大自然中。看,连老虎豹子看见了在怪石上睡觉的他也只是轻嗅一下,并没有伤害他。

      多年的自然的生活,他心中的创伤渐渐愈合,而且还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他悟出了自己的一套书法之体,飘逸灵动,无人能及。无数人慕名而来,求拜他为师,他虽然愿意指点,但从不敢以老师自居,总是抱着互相学习的态度来切磋,而这么多人之中,他只收了一位女学生为徒,正是当朝卢尚书的长女卢菁。

      那一年,他受好友秦斫之邀,来到京城。人人都知道秦斫被圣上宠幸,赐了一座钟山给他居住,其实是圣上想随时召见他以玩赏书法罢了。眼见着昔日纵情山林的好友如今变成了圣上圈养的金丝雀,张白杨更加厌恶起京城的铜臭来,没待两天就想走。收拾包裹的那一日他又收到了一封拜师信,随意的打开,却大惊失色,这信上的字,如同他写出来的一般。众所周知,“白杨体”随心所欲,全凭自然,他的每个字都不一样,但是别人一看就知道是他张白杨的风骨,而这个人的字体,没有一个是模仿他之前所写的字体,却让人觉得是出自他张白杨之手。张白杨惊讶之余应了邀,想见见那人到底是何角色。

      那人约他翌日在东街清芬墨馆见面,一进包间,正准备掀帘,却见纱帘上满是飘逸的水墨,而风一吹,如同半透明的蝉翼在颤动。他一边赞叹着书法的灵秀,一边掀帘而入,却见正在纱帐上写字的人竟然是一名带着面纱的少女,只见她不过十二岁左右,拿着笔的手却分外的灵活有力。听见人进门来,那小姑娘转身行了一个大礼。

      “你这是在干什么?”他看着满屋散发着墨香的纱帘问道。

      “天朗气清,故赋文一篇。”少女从容应答。

      “何以落墨于纱?”

      “兴之所至。”

      少女惜墨如金,然而就是这么一句话打动了他,他多少年山林生活才悟出的道理,这个气质清冷的少女竟然一语点出。他不由的有些好奇。他和少女讨论了一会儿书法,当少女提出希望能拜他为师时,他竟破天荒的答应了。而且这时才知这个小姑娘竟然是当朝卢尚书的长女卢菁。

      天赋重要,勤勉重要,机缘也很重要。

      巫祝如是,书法亦然。

      在张白杨倾囊相授之下,卢菁书法突飞猛进,十三岁就享誉全京城。

      而因为卢菁,张白杨在京城买下了一座宅院长居。然而,一年后,他又匆匆离开,从此再度漂泊山林。

      那一日,十三岁的卢菁和师傅相约去丰华河畔写意山水。

      江水滔滔,群山魏巍。

      卢菁照着钟山画了一上午,题字又题了一下午。而张白杨坐在旁边打坐,他在沉心静气,感受自然。

      等睁开眼,他发现卢菁已经完成了画作,静静地在一旁等待他。

      他起身,过去看卢菁的卷轴。画的很好,颇得神韵,而当眼睛落在题字上的时候,他皱眉道:“为何又在模仿为师的风格?”

      卢菁颔首道:“老师尝跟学生说,不可模仿,亦步亦趋,必落俗套。然而学生以为,以学生的功力,尚不可自成一派。老师于学生而言,正如眼前的一座高峰,只有先过了这座高峰,才能达到学生心中的高峰。”

      张白杨听了,微微一笑,他的这个学生,对于书法总是有自己的理解,也罢,自己不要过多的干预她的想法了。而他再度欣赏起她的画作来,只见她是照着眼前的山水写实而画,可是,今天上午江面上船只来往繁多,卢菁竟只画了一条船,船上只有一个人负手而立。

      他问道:“此是何人?”

      卢菁道:“是老师您。”

      “我?”他一怔。

      “是啊,上午画完了山水,正准备画客船,恰巧看见老师打坐,身在尘世,如入无人之境,苍茫天地间,唯彼一人。既得其意,便拟入画中。”听着卢菁是在夸他,其实是在打趣他悟道悟的都与人世格格不入了,因此她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明媚的大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

      张白杨也笑,他凝视着那碎在卢菁秋水明眸里的阳光,怦然心动。

      当天夜里,他辗转难眠。他并非情窦初开,当然明白今天下午的心动是何种感情,而且决计不是突如其来的感情。他一年以来对爱徒的谆谆教导和深切爱护早已经变了质,如果哪一日卢菁因事没有来,见不到她的他便失魂落魄;体弱的卢菁生了病,他便忧心忡忡;而当他送她一个小东西,便会幻想她是如何欢喜的打量着礼物;而如果她送他礼物,他定是当做宝贝一样的珍藏起来。而今天,他在那里打坐,他何曾有静心,当风吹来她身上的气息,他轻嗅着,满脑子只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结束。

      可这是多么肮脏的想法,他已近而立之年,可以做卢菁的父亲的年龄,却对她有了男女之情。而且对方不只是一个幼女,更是他的学生,还早已有了未婚夫!

      或许是自己孤身日久,或许是最近他们见面太频繁了。

      他以生病为由,推脱了接下来七日的书法课,本以为能缓和一下这种令人不齿的情感,然而,每日焦灼的心绪让他更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被困在了一场不知所起却又深刻纠结的爱恋之中了。

      后来他又见了几次卢菁,他竭力表现的很正常,正当他自以为自己已经挣脱出了这奇怪的感情所编织的牢笼的时候,卢菁对他说:“老师您怎么了?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

      他当时怔愣了许久,当天晚上就匆匆来开了京城。他的感情,藏不了多久的,尤其是在她面前。

      山林总归是他的居所,能容纳并化解他的一切困苦和不堪。

      不如归去。

      她不知从哪里打听来他的行踪,给他寄来了信。

      一封,两封,三封……

      他看着她书法上的进步,为她欣慰,他从来没有回信,却在她十四岁生日的那天回来探望她。

      她是多么高兴啊,没有着披风就小跑着出来了,一年不见,她五官长开了,越发美艳,笑起来如牡丹绽放一般动人。这般美貌又有才情的女子,是天上的仙子飞入凡间吗?他久久不能忘却那一幕,回去便为她画了一副肖像画,痴痴的望着,想想不妥,他正准备烧掉,却被前来拜访的老朋友秦斫发现了,看着秦斫那复杂的眼神,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不过秦斫一直默默的为他守护这个秘密,也让他十分感谢了。

      后来他和卢菁通过信件来联系,每年来看她一次。然而今年春天在钟山上见到她,却让他的心成了死灰。

      一年未见,她幽默的调侃着秦斫老农的装扮,一语道破秦斫的深意,这般犀利的言辞,真是如从前一样。然而她一转过头来,看他的眼神却是那般陌生,仿佛他们从来不认识一样,而且他还注意到,她和他身边的黎宵对视了一眼,仿佛在交换着什么信息。他心中惊疑不定,直达看到她写在纸上的字,这才意识到,这里可能站着同样的躯体,却不是同一个灵魂。他开始还为自己这个奇怪的想法而感到好笑,卢菁自杀死过一回,性情大变是正常的。可是当秦斫也给了他一个同样的说法后,他不能骗自己了,因为他知道秦斫以前做的是什么工作,他几乎是不可能出错的。

      失魂落魄的他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继续去游历山川,而关于卢菁的消息也陆陆续续的传到他的耳朵里。她和未婚夫季英退婚了,她和鲁王交往了,她和黎宵在一起了,直到不久前传来消息,她将嫁与黎宵为魏王妃。

      当初是黎宵带卢菁来钟山,让他发觉真的卢菁已经死了。

      又是黎宵和她相恋,一路曲折,最终走入婚姻殿堂。

      他不由的想到一种可能性,早就知道他爱慕卢菁的黎宵,也和卢菁相恋了,为了不伤害他和他之间的友情,黎宵情愿欺骗他卢菁已经死了。

      是啊,黎宵和他,算是朋友吧。

      之前黎宵因为老师秦斫的原因和他结识,但是一直处于萍水相逢的状态。直到有一日,黎宵的外公思念自己的亡妻忧伤过度,黎宵为了宽慰自己的外公,于是找到他,希望他帮他外婆招魂。他虽然多年以来与巫祝一族若即若离,但是这些年来没有少干通灵祝祷之事。他从来没有感受到灵的存在,他无偿帮别人做这些之事为了宽慰人的心灵。在他多年的理解中,巫祝就是帮助人的心灵解除沉重枷锁一个职业。而被他帮助的人大都得到了宽慰,还赞叹他灵验。可他从来不这样认为。那次听说侯老元帅需要帮助,他对黎宵说他可以一试,但是能不能解侯老元帅的心结就不知道了。黎宵说没关系,就把他引荐给了侯元帅。然后他开始按照之前学的作法,不一会儿后侯元帅对着空气竟然哭了起来。原来侯老元帅生前脾气暴躁,对妻子不够好,不够体贴,妻子一直任劳任怨,得了重病,为了不让年年征战不在家的侯元帅分心,她一直忍受着病痛而没有告诉他,等他回到家,才知道妻子已经去世三个月了。侯老元帅其实一直深爱着妻子,但是不仅一生都没有表达出来,还没见到最后一面。一直抑郁在心,直到前几日亡妻的生日,侯老元帅懊悔的吐了一口血,整个人就不行了。黎宵为了救外公的命,出此下策。侯老元帅向“亡妻”道歉之后,病迅速的好了,侯氏重谢了他。黎宵单独的宴请了他,举杯祝道:“多谢张先生,您救了我的外公,您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他当时几乎要笑了,因为黎宵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表现的自己如同天神一般无所不能。

      黎宵见他并没有拿他的话当一回事,微微一笑,道:“包括女人,先生喜欢的女人,我也可以帮你得到。”

      他一惊,看着黎宵深不可测的眼神,他意识到黎宵,这个萍水相逢的小孩子,可能已经知晓了他心中讳莫如深的秘密。而那个时候,秦斫尚且不知。而能查探到他心中这么隐秘的秘密的人,也必然有能力帮他做到。

      面对黎宵认真的眸子,他只是笑了笑,道:“感情的事,自有因缘际会,无缘亦不可强求。”又道:“更何况,我并没有做什么。”

      黎宵一笑,道:"谦虚了。我这边不急,先生可以想好了再跟我说。"

      “不用了,眼下就有一桩事。”原来侯老元帅病好了之后消息不翼而飞,京中无数人都来他家请求驱鬼看风水。他再也无法安心的修习书法了。

      “好。我帮先生惹出来的是非,自然要帮先生清干净。”黎宵说到做到,不到一周,再也没有人找他看风水了,不到一个月,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他是巫祝张氏一族曾经的继承人了。

      而这件事之后,黎宵常常邀他见面,黎宵很钦羡他不染尘俗、澄澈如水的心境,他也喜欢黎宵自信而不狂放、通透而不疏离的气度。一直以来,他们也算交了心的忘年好友,惹得秦斫直呼乱了辈分。然而这段友情无疾而终,也就是在钟山的那一日。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黎宵会不会是因为爱上了卢菁,又不忍伤了他们的情谊,才制造了卢菁灵魂被人取代的假相。

      他宁愿被黎宵欺骗,也不愿意卢菁真的死去。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还有一线希望。

      他徘徊在京城外面好几日,今日终于有勇气来到尚书府,卢菁又陌生了许多,但交谈之间又勾起了他很多熟悉的感觉。

      他心颤抖着,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用这个只存在于两个人心中的小秘密《钟山图》来试探。

      对面的女子,一无所知。

      卢菁死了,早就死了。

      原来那一日在钟山黎宵就是想告诉他这个真相,让他放掉执念。

      可惜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夜风吹来,他看着天空中的明月,忽的清醒。

      “老唐!”他喊着那个为他照料京中宅院的仆人:“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沐兰汤,着玄袍。

      设法坛,展灵旗。

      剪纸人,书姓名。

      故物一幅画,悬于法坛上。

      张白杨焚香祝祷:

      "魂兮归来,
      黄泉之路杳冥冥,
      忘川孤木不可托!
      魂兮归来,
      高堂失女心熬煎,
      莫叫白发空回首!
      魂兮归来,
      ……"

      这是他最动情也是最真诚的一次祝祷,可惜他念到嗓音沙哑,舞到四肢酸痛,回应他的只有一阵风。

      果然是假的。

      他筋疲力竭,自嘲的笑了笑,拖着沉重的身体回房。

      “老唐,我累了,麻烦收拾一下。”

      “是,老爷。”

      老唐麻利的把桌子祭坛灵旗等收拾进了一个屋子。

      他把东西摆好,又擦拭一新,正巧看到张白杨的窗户熄了灯。

      他转身,拿起手中的那个纸人,照着幽微的烛光一看,上面的姓名年庚映入眼帘。

      ……………………………………………………………………………

      "哥哥,这么晚了不睡觉,"黎娑把头靠在黎宣的肩上,"你不困吗?"她有点歉疚,因为白天她不能出门,所以就窝在房间里睡大觉,结果晚上就睡不着,她不睡觉,哥哥就陪着她也不睡觉。可是哥哥忙了一天,应该很累了吧。

      “不困。”黎宣帮黎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搂住她道,“今年我们还没有一起看过星星。”

      “是啊。”黎娑点点头,往哥哥身体上靠了靠,凝视着分外明朗的星空。立冬这天的星空,不如夏日繁华,却也并不冷清,每一颗星都如一只明亮的眼睛,因为看透了一切所以沉静。星星们,你们也能看到我和哥哥吗?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很幸福。我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直到永远……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黎娑念出一句诗来。

      黎宣抚了抚她的肩头,道:“怎么了,怨我最近不常来陪你?”

      黎娑正眼神迷离的望着星空,听哥哥这么小心翼翼的问她,她不由的“噗嗤”一声笑了,道:“娑儿只是随口念一句诗而已。”她摇了摇黎宣的胳膊,"哥哥,帮我找牵牛织女星吧。"

      “好!”黎宣这才高兴起来,揉了揉黎娑的头发,他眯着眼睛找了一会儿,正当他抬手准备给黎娑指星星的时候,却见一只鸟从月亮上飞过,然后俯冲直下。

      黎娑吓了一跳,赶紧躲在了哥哥怀里,却见那只鸟落在了哥哥的肩膀上。

      是一只白鸽。

      白鸽腿上有一卷纸条,哥哥取下来,打开一看,嘴角漾起了一丝古怪的笑意。

      “哥哥,怎么了?"黎娑打量着哥哥的神色。

      “有人在为卢菁招魂呢,卢菁她……死了?”

      ………………………………………………………………………………

      张白杨睡得不甚踏实,睡梦中总觉得有人在看着他。

      他睁眼,却见一个袅袅婷婷的绿衣女子站在床前,空灵的嗓音回荡于耳际:“老师……”

      “贤徒!”

      来者竟是卢菁,张白杨过度惊讶,以至于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菁儿不是死了吗?为何她的手如同生人一般温热。所以说……这是梦境?

      他一抬头,却发现卢菁低头看着他们相握的手,有些不知所措。他慌忙松开了手,满脸歉意的道:“贤徒,为师失礼了。”

      卢菁摇摇头,只是看着他,眼圈却渐渐红了,只听她有些哽咽的道:“老师,生人自裁,失视失听。悠悠近一载,不见幽冥路。多谢老师招来我魂。如今高堂有人代为奉养,我已无憾。唯有老师,多望保重。”

      卢菁说着,冲张白杨行了一礼。

      眼见着她的形影黑暗中逐渐变得淡薄,张白杨感觉自己的眼眶发热发潮,似要滴出泪来。

      卢菁转身,便要飘然而去。

      张白杨抬手,喊道:“菁儿!”

      已经半透明的卢菁浑身一颤,良久,终于回过头来,道:“感君忱意,愿伴来生!”

      话音刚落,卢菁就如涟漪一样晃动,消失在空气中。

      “菁儿!”

      张白杨大喊一声,惊坐起来,只见额头汗涔涔的,竟是一场梦。

      方才的梦境似真似幻,张白杨满心失落。不经意抬头,却又惊出了一身汗,只见从内栓住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竟打开了,正悠悠的朝里吹着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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