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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四宗罪状 ...


  •   黎宵在善义堂待了一会儿,等缉察司官员走后也就先回去了。宁梓明白他在这里是为了控制局面,如果有一些超出预计的变数,黎宵准备尽快进行解决。所幸没有,他便让宁梓陪一会儿侯宛棠,自己先回去处理事宜了。

      宁梓默默的站在门外,默默地陪着屋内的侯宛棠,想到今天缉察司官员来来往往果断利落的查案,而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纷纷被带去的问话,一会儿是账目问题,一会儿是贿赂问题,还有娈童什么的,她心里就越发沉重。作为一个才来一天的义工她就如此难受,更何况是一直亲手扶持管理着这个慈善机构的侯宛棠,她的内心该是多么的痛苦啊!

      办公室里,侯宛棠面色苍白的静静的坐着,她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颓唐和委靡,橘色的夕阳软软的打在她一动不动的身体上,显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惨淡。

      缉察司官员走了以后,她就一直坐在这里,有两个时辰了,没有喝过一滴水。

      室内的水漏滴滴答答的记着时,她静静的听着,忽的一声轻笑。

      善义堂,是整个周国最具规模、运营最完善的私人慈善机构,为无数伤亡士兵及家属提供了后续生活的保障,也给无数贫苦百姓点燃了希望的火炬,然而今天,缉察司不到半个时辰快、准、狠的搜查询问,却把这个慈善机构掀了个底朝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个成语用善义堂来诠释简直再好不过了!哦,不对,岂止是败絮呀,那简直是污水横流、腐肉丛生啊,怪不得聚集了那么多嗡嗡乱飞的苍蝇!

      善义堂被定了四大罪状:洗钱、贿赂、寻租和朋党。

      一是洗钱。将门侯氏出马办的这个抚恤士兵及亲属的机构,拥有来自全国各地各阶层的捐款和捐赠。但是这些钱的去向却很有问题。首先,捐赠的钱款会用来建设供受助人居住的房屋和公共设施,还有购买各种日常生活的物资。但是,这项目大都存在虚报价格甚至明目的情况。比如去年善义堂在京都新建了三间教室和十所屋居报价三万三千四百二十八两一钱,但是实际耗费不到五千两银子。这中间的差价被堂主高成郡和管理资产的副堂主唐度支以及建筑商孙柏给瓜分了。这建筑商孙柏还正是高成郡的小舅子,还给了高成郡不少回扣。其他的一些物资虚报价格的更是数见不鲜;再就是高成郡等人还和一些商人联合作假,比如某商人提出捐赠一万两的物资,全国各地的受助人实际只拿到手上的物资只有五百两,而按照大兴律法,该商人通过慈善捐赠,相应的有一万两银子的收入是免税的,还得到了一个慈善家的名号,而高成郡、唐度支等人则要从中接受贿赂,京都的尚如此,善义堂其他地方的分支机构更是变本加厉;另外,高成郡等人还擅自挪用公款,去放高利贷,交给自己的亲戚去投资银号、当铺、妓院,甚至还私自开设了被律法严令禁止的赌场,然后大行其利;善义堂部分自己的资产,如田产、商号等的管理也相当的混乱,比如米行、酒楼之类大都入不敷出,资产都被掏空了。善义堂虽然是一个私人的机构,自负盈亏,但是利用官员集团侯氏的影响力,打着救助伤亡士兵及亲属的名号筹集了大量资金,却为个人所谋利,这严重违背了大兴王朝的相关法律。

      二是贿赂。贿赂是为圣上所深恶痛绝的,大小官吏是朝廷运转的齿轮,而这些贿赂者就是令这些齿轮变锈变朽的腐蚀剂。试问有多少人能在面对金钱、美女时不动心呢?善义堂贿赂官员的大概有这样几种手段:首先,直接送钱,或者一些价值不菲的稀罕物件,这个不用说,拿公款行贿,打开腰包一点也不心疼;其次,有些官员慕清名,比如某官只捐一百两银子,善义堂会夸大为一千两,不仅将他的名字登记在册,立成碑,还让联合一些书社刊发文章,大力夸赞他省吃俭用的钱给受助人带来了多么大的希望;还有就是性贿赂,找来一些名姬美女献给官员,然而,善义堂一些长相较好的士兵遗孀也会被强迫参与性贿赂,最让人感到害怕的是,魔爪还伸向了年幼的孩童,一些清秀的小女孩、小男孩也会被当做娈童献给有特殊嗜好的官员。

      贿赂当然是为了做交易。善义堂这些蛀虫的主要目的是权力寻租。这就涉及到了善义堂贿赂官员以在市场上取得不公平的经济地位。堂主高成郡等人可以通过受贿官员来得到许多经济信息,比如哪个地方要建设什么工程,招标时赶紧插一脚,并继续贿赂操作直至获得参与的权利,而其指使及其爪牙开设的赌场等一些非法场所也需要一部分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保驾护航。

      最后一个罪状没有直接证据,但罪名一旦成立,将会非常严重。高成郡唐度支等人在善义堂三年的运营中自己转了个盆满钵满,有钱场有人场,但问题是善义堂的堂主高成郡和管理资产的副堂主唐度支都曾是侯敬府里深得宠幸的仆人,而其他重要人员的任用更是获得了侯氏的首肯。就算目前没有证据证明高成郡的做法是受到侯敬或侯氏的其他人指使,但是很难不让人想歪。更何况,高成郡贿赂的有侯氏的要员如副统领杜明易等,说侯敬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谁信啊!此外,善义堂贿赂面积并不仅限于侯氏官员,还勾连了其他的官员。一起发财,一起享乐,一起公然违背圣上旨意和法律,这不是结党营私又是什么!总之这些官员已经被一网打尽了,至于侯氏会不会被牵连进朋党之祸,还要看缉察司进一步的论定。

      这四大罪状把善义堂扒了个底朝天,可是身为善义堂发起人和管理者的她,却任由这么多龌龊的事情在她眼皮底下发生!

      她还有什么脸去见门外那些伤残士兵及阵亡士兵家属!

      她怎么有脸去面对全国那些热心捐钱捐物的善良的人们!

      大家不都是想看到一点希望吗!

      而她亲手运营的善义堂却把一切变得更黑暗!

      “咳咳!”

      侯宛棠听见门外几声咳嗽声,她知道是卢小姐在外面陪着她,现在天也晚了,她还站在寒风中。侯宛棠很想劝她快回去吧,可是,她现在懦弱到连面对卢小姐的勇气也没有了。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她听见卢小姐的声音:“龚将军……”

      阿钊!

      他来了……

      侯宛棠的心忽的一颤。

      卢菁在外面小声说了些什么她听不太清,大概是想让龚钊安慰她。

      “宛棠?”

      龚钊的那深沉而有力声音在门外响起,侯宛棠终于忍不住鼻子一酸,眼圈里渗出一些泪来,然而她深呼吸一口忍住了。自从父母去世,多少年了,她都没有再哭过,而今天,今天她也不能哭!

      “宛棠,”门外的声音迟疑了一下,“我可以进来吗?”

      侯宛棠慢慢的站了起来,道:“好!”

      门“吱嘎”一声开了,侯宛棠朝门口看去,只见龚钊走了进来,而卢菁从门外冲她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去了。

      “宛棠!”龚钊见侯宛棠虽然勉强的笑着,却整个人颓丧的不像样子,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侯宛棠被龚钊这么强有力的怀抱拥着,早已收回眼眶里的泪水几乎就要滴出来,却听龚钊充满歉意的在她耳边低声响起:“对不起……”

      侯宛棠把头靠在他肩上,怔怔的道:“什么对不起……”

      龚钊扶住她的肩,盯着她的眼睛道:“我……我做错了一件事……”他忽的低头道,“一个月前,之前在善义堂做过义工陶蓝蓝在街上拦下了我,跟我说善义堂有很大的问题,经常出现捐赠明目造假的情况,还有再就业管理部分配资产,田产是热门,如果有些人想尽快获得田产,需要进行贿赂,他还揭发了一起管理再就业的副堂主孔龙华强迫士兵遗孀发生关系以获取田产的事例……”

      侯宛棠一怔,立即问道:“你怎么处理的?”

      “我……”

      原来,龚钊告别了陶蓝蓝,本想告诉侯宛棠的,不料转眼便碰见了堂主助理宫鸣。龚钊跟宫鸣平时关系不错,也认为他是一个可信任的人,他当时心情正沉重,便把陶蓝蓝反映的事情告诉了宫鸣。宫鸣说账目造假是不可能的,因为每一笔进账和支出都有据可查,而且善义堂还邀请了官府的人作为审计,不可能存在问题。至于陶蓝蓝反映的再就业分配田产性贿赂一事,宫鸣问龚钊那个女子是不是叫常月娥,龚钊很惊讶,问他怎么知道。宫鸣叹息着给他讲了事情的经过,原来陶蓝蓝做义工的时候,爱慕常月娥的美貌,向其求爱,可常月娥是四个孩子的母亲,陶蓝蓝并不愿意娶她。常月娥看出他只是想玩弄她,于是果断拒绝,岂料陶蓝蓝并不死心,多次趁无人时动手动脚,常月娥为了自己的名节,隐忍不发。所幸之后被副堂主孔龙华发现异样,将陶蓝蓝赶出机构。不料陶蓝蓝怀恨在心,便如此构陷善义堂。见龚钊还在迟疑,宫鸣有些义愤填膺,怪他不相信他们一起共事了这么久的好友,拉着龚钊回善义堂。善义堂堂主高成郡听了也很愤怒,说是侯氏对他恩重如山,为了不辜负侯统领的信任他一分钱都不会挪为己用,他还经常自己贴钱给受助人买吃的呢!副堂主孔龙华也不是很高兴,他默默的撸起袖子,露出了他亲自建校舍时胳膊被绳子勒出的伤疤,他还曾为了救从落石下经过的遗孤被大石头砸伤了肩膀。这些龚钊都是知道的。两位领导拉着龚钊去看了账目,让账房一遍遍核对,又带他去找陶蓝蓝口中的当事人常月娥,常月娥听说陶蓝蓝竟无耻捏造自己的谣言,气的直哭,坚决否认和副堂主孔龙华有什么关系。而和常月娥住一个院子的杜老太也证明有一次亲眼看到陶蓝蓝对常月娥动手动脚。善义堂堂主高成郡看着龚钊严肃的说:“龚将军,你知道我的,我是侯老元帅从死人堆里捡出来的娃娃,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有我们的副堂主唐先生,孔先生,都是战争的遗孤,这些伤亡士兵和亲属,都是我们的亲人啊!我们现在能坐在这样一个位置上,一定会尽全力帮他们,龚将军一定要理解我们的苦心啊!我们做慈善的不图利,但名声,名声很重要,名声才能带给人希望啊!”一席动情的话说的龚钊羞愧不已,连忙向几位堂主道歉。几位堂主丝毫不介意,还特别提醒了龚钊,那陶蓝蓝是居心不良、卑鄙无耻的渣滓,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今天的事情就不要告诉侯宛棠小姐了。龚钊连忙点头称是。于是真的没有告诉侯宛棠。今天才知道,原来在那几位堂主眼里,他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傻叉!

      一席话说完,侯宛棠瞠目结舌,哪有辨是非不重独立的客观依据而去轻信嫌疑人自说自话的?她简直怀疑龚钊到底有没有一个独立思考的大脑,竟这么容易就被那几人的逻辑征服了!

      可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轻视龚钊呢?她一向自诩精明机智,然而她在这善义堂已经待了三年了,却没有发现这看起来运营良好的机构竟然已腐朽至这般地步了,还一直信心满满的指手画脚,指挥着她自以为歌舞升平的江山。

      她比单纯的龚钊糟糕多了!

      是她的骄傲、她的无能、她的自以为是害了这么多人!

      “对不起,”龚钊紧紧的拥住侯宛棠,亲吻着她眼里不断涌出的泪水,“如果我早一点说出来,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那些孩子也不会遭受那样非人的虐待……”

      “别说了……”侯宛棠拥住龚钊,狠狠的大哭了一场。

      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侯宛棠虽然面容疲倦,但还是坚强了起来,开始着手处理善义堂的烂摊子。高成郡等几个主要领导还有部分涉案工作人员已经被缉察司缉捕归案。看着美丽的侯小姐苍白的脸、红肿的眼睛,有部分剩下的工作人员羞惭地低下了头,他们知晓真相,却总是畏惧高成郡等人,而从不曾信任过侯小姐。

      账房被缉察司封了,侯宛棠暂时不能查账。而刚刚缉察司来了之后,伤残士兵和家属产生了暴动,导*火索是孩童黄祯向他们展示了自己被性虐的伤痕,当时侯宛棠正在办公室难过,所幸黎宵留下了一队侍卫维护秩序,同工作人员一起安抚受助人。侯宛棠听罢,意识到自己应该振作起来。于是她一改颓色,雷厉风行,向每一个受助人道歉,并且安排他们尽快进入正常的生活状态。

      所有的事情做完,夜色已深,而另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义工陶蓝蓝前段时间走在街上,被一把从酒楼二楼掉下来的菜刀砸成了昏迷,然后不治而亡。听到了这个消息,士兵遗孀常月娥嚎啕大哭起来,原来她和陶蓝蓝相恋,本来准备带着四个孩子嫁给陶蓝蓝的,但是副堂主孔龙华看上了她,就以她孩子的性命要挟她和陶蓝蓝断了关系,而做了他的情妇,她觉得单纯的陶蓝蓝离开善义堂是个好事,不料还是遭了孔龙华的毒手。

      侯宛棠看着哭的几近昏厥的常月娥和她四个哇哇大哭的孩子,叹息到心都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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