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试图辞职第五十二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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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倾盆，空气浸透了水分，湿冷地淤塞在室内。半丝风也无，只听得夜空里轰鸣的雷声，一下下砸进胸腔，沉闷后痛不可当。
他按住心口的手用力收紧，再也难以维持站立的姿势，摇晃间跪倒地面。
有闪电撕开天地，照彻大广间——开阔的室内向来是聚会的绝佳地点，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见到几个付丧神在休憩谈笑……然而如今只剩满地断刃。
惨白电光到来的刹那，堆满了屋子的残损刀锋齐齐一亮，犹如无声悲啼。
唯独没有被碎刀的他环顾四周后深深垂下头，咬紧牙关，却仍旧止不住哽咽，因为收集断刃而伤痕累累的手发着抖落在了身旁分作两截的短刀上。
那是乱藤四郎。
浸透了血色的白手套蹭过短刀幽光隐约的刃面，留下淡淡痕迹。他阖眼，弯下了脊背，不敢再看同伴与弟弟们碎刀后的惨状。
一时只有雷鸣震耳欲聋。
他脑海嗡嗡作响，神智飘忽间，听见谁的声音拨开嘈杂大雨。
【——看来我来得还不算晚？】
【三日月？！】他错愕了片刻，倏地失声叫道，惊诧起身。
同在碎刀之列，本该早已回归本体的太刀付丧神走出雨幕，眼底新月似乎都沾染着冷冷水光，一洗平日闲散从容，变得杀意凛然。
还没来得及为对方活下来而感到喜悦，他就心头一沉。
——付丧神三分之二的身体已经化作虚无，剩下的部分也正碎成片片灵光飘散空中。
即便身为初代刀，但被签下严苛契约的主人强制碎刀时，他们不会比普通刀剑付丧神下场好到哪去……拖延了一个多时辰，恐怕是三日月宗近的极限了。
他嘴唇开合，却说不出话来，看着站在门口垂眸观察断刃的太刀付丧神，生出无能为力的愧恨。
【老头子腿脚不便，恐怕要慢点才能追上你们了。】三日月宗近倒是恍若无事，笑眯眯地对满屋碎裂刀剑道了歉，看不出来半点经受剧痛折磨的样子。
他沉默不语，慢慢走到他身边。
付丧神说：【最后还有件事，恐怕得麻烦一期殿援手。】
他自然不会拒绝。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吐出一句。
——【来而不往非礼也。】
……
他敲响二楼审神者卧房纸门的时候，屋外暴雨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那彰示着本丸主人绝不愉快的心情。
他在门内少女不耐烦的询问中刻意放缓语气，像往常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苦苦哀求道：【请您救救弟弟们吧……！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救救他们吧……】
——想要让碎刀的付丧神复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连大国主亲自催动阳玉也未必做得到，审神者更加没有办法。
但她绝不会因此将他关在门外。
斥责也好，安抚也好，审神者从来不会拒绝他的求见。
她喜欢他。几乎病态的迷恋。
——哪怕碎刀时翻手就解掉了身为天下五剑之一、同为初代刀的三日月宗近，都没有伤他分毫。
呵，何等殊荣。
他静立不久，果然见纸门滑开，放开进入结界的通道。
蜂蜜色双眸暗火燃烧，他与神色复杂的少女对视一眼，忽然淡淡笑了起来，让出身后刀已出鞘的三日月宗近。
雷雨交加，有闪电劈过窗外，一刹那的茫茫白光。
审神者果然发出了惊恐的尖叫：【你、你怎么还没消失？！我明明已经把你刀解了！】
迈过了原本难以撼动的防护结界，付丧神神色如常地微笑着，徐徐向她走近。一片黑暗的房间里，唯独他身体分裂出的光辉照亮视线。
太刀锋芒隐现，像付丧神眼底弦月，是触之不及的无情绮丽。飞舞如蝶的灵光中，刀刃一落——
手脚并用退到角落里、还在疯狂尖叫的少女瞳孔收缩，下意识抬手护住脸，瞬间，朱红火焰喷薄而出，在她肌肤表面形成了一层防护。
顷刻被弹开的三日月宗近闷哼一声，一大片身体溃散不见，盯着那火焰的目光微变。
【八尺琼勾玉？ / 八尺琼勾玉！】
他和三日月宗近几乎同时叫了出来，震惊间发现少女暴怒扬臂，大涨的光焰直扑而来，下意识抢上前挡住了无力行动的同伴。
——预想中化为飞灰的下场并未到来，火焰流过他的身体，却没有造成半点伤害，和煦得更像春日阳光，而非威名赫赫的三神器之一。
那是……似曾相识、属于他前任主人的力量。
……
太阳模糊的光斑透进他眼中，唤回沉浸于记忆的思绪。
一期一振睁开眼，侧头挡了挡明晃晃的光芒，起身走到窗前。
——兜兜转转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他眺望着日光下内城的重重屋宇，神情静漠。
心中情绪翻涌，不知道是否因为后悔百年前没有跟随鹤丸国永等付丧神一同离开出云——那样的话，他自然不可能被大国主指派给源伊织，从而眼睁睁看着同伴和弟弟们被强制碎刀……
【她会在未来来到时之政府，成为一名审神者。】
一期一振又想起这条消息，一怔微叹。
——百年已过，您究竟会何时到来呢？三日月殿……已经等不到您了。
百年前定下又很快消失的契约依旧无法感应，证明在对方的时间线里，二人仍未结契。
相见的日子还埋藏在迷雾之中。
他掩上窗，并不去管触碰墙壁时泛起的红光。
月余前袭杀源伊织未果后，三日月宗近碎刀，只剩他被带走。源伊织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嫌弃麻烦，拒绝了时之政府划派的新本丸，将他带回了出云。
囚禁式的生活开始了。
一期一振淡淡扫了圈屋子，似乎还能看到火焰交织的结界。
要是硬闯，恐怕能再次体会到大阪夏之阵所受的焚身之苦。
“一期——！”
少女兴高采烈地拉开门，扑到他面前，怀里刚摘下的春樱花枝轻颤，飘下几片粉瓣。
“楼边的樱花开了，非常漂亮，是开赏樱宴的时候了。呐呐，你看这枝，把它养在房间里，好不好？”
一期一振恍若未闻，自顾自倒了杯茶。
源伊织表情阴沉了几分，等了等，轻轻说：“你为什么一直不开心呢？觉得闷了吗？可要是放你出去了，你就会逃跑的……”
一期一振一丝余光都没往她身上扫，放了茶盏起身。
“别不理我啊。”审神者勉强克制着语气，将花枝挨上他军装前襟。
付丧神漠然拂开了樱花。
唰的一声把花枝摔到地上，源伊织脸色铁青，似乎被怒火烧得理智全无，叫道：“一期一振！”
她有些神经质地来回走了几步，五指绷直，想拽他衣领，又半途收手，扯掉腰间玉饰狠狠砸向墙壁，瞳孔泛红。
“你不要逼我、别逼我……我对你不够好吗？！你不想做近侍，我就换成了加州清光；你想要那些短刀，我就留下了他们；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了！”
一期一振停步，没有转头。
“我求你给退手入，你拖了一个月让他恶化成重伤；我求你放过我的弟弟们，等来你把他们强制碎刀……”他大概笑了一下，眼睛却静如死水，“我求你放我离开，所以再也别想踏出这里一步。”
“倒是多谢您的‘好’意。”
源伊织脱口而出：“我有救……”没说完忽然收声。
她强行换了话题。
“我不想、不想和你吵的，抱歉。”她呐呐，“我只是控制不住……”
一期一振没有回应，片刻后，淡淡道：“请回吧。”
审神者又愤怒起来，嗓音尖利：“无论如何，你跑不掉的！你和我签的契约——”
红芒一闪，打断了她的话。
两人之间定下的主从契约忽然不稳起来，察觉到的源伊织思绪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那理应牢不可破的契约被不容阻拦的力量碾碎了。
有阳玉碎片在，她定下的契约本该优先于任何人——除非对方也拥有同等级别的神器，而且凭借早于她的结契时间，才可能夺取契约权。
这样的猜测在心中生出，她立刻看到有了生命一般鼓动的光焰自一期一振身体内部燃起。
那是独属于阳玉的神火。
【……三日月和一期原本有主人，不过，在大概百年前离开了。可能以后还会回来吧。你即使和他们结契，也不一定能持续多久。】
大国主平淡的话语炸响脑海，她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回来……怎么可能……”
……
晏阳现在也很受惊。
她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害怕得要哭出来，抽抽搭搭去拽半跪在地上痛苦到全身痉挛的怪人：“哥、哥哥你怎么啦？好吓人……！”
从她手上燃起、烧遍了青年全身的瑰丽火焰照得客厅大亮，然而毫无自觉的小姑娘还在试图凑近对方，急得想扒住他的脸。
在火焰的烧灼下，青年身上缭绕的黑炎怨气一扫而空，扭曲面容渐渐恢复安宁。
晏阳两只手按着他冰冷的脸颊，有一瞬间恍惚。
眼前一暗，淌着大河的无边平野上，三三两两星光垂落——
有一颗新的星辰升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试图辞职第五十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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