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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亦嗔 ...

  •   刘洺遥两手叉腰站在车前,太阳把额头和鼻尖都烧出了一层细汗,用记账的木板挡着头也没什么用。更别说那些光着膀子从库里搬茶的人了,早就汗流浃背,脖子上挂的汗巾都可以拧出一盆水来。
      地上的热气一层层往上升,烤人得很。可今日不把茶给运出去,预定时间交不了货,耗时又失信,人家也不会再跟你做生意了。
      “二少爷!上面的货装完了!”
      刘洺遥走过去点了数量,又拉拉绳子确定绑紧了,才对上面的人点点头,“行了,下来吧,...大家都歇歇。”
      “好咧!”好不容易能歇口气,车上的人全跳下来奔去喝酸梅汤,酸甜解暑,又冰冰凉凉的。一杯下肚,口干舌燥的感觉霎时好了些。
      小丫头见刘洺遥从上午就一直指挥人搬货,嗓子都说哑了。于是也乘了杯递给他。刘洺遥接过杯子,才喝一口就皱眉,“不行,太甜了,久了反而会更渴。”
      “但这汤是夫人熬的。”
      “.....我来同她说说,你先把汤拿去换成凉水。”
      “是,二少爷。”
      二少爷下命令了,小丫头只得把车给推回去,偷偷尝了口,...不甜嘛,我看也挺好的,...哎,二少爷真怪,酸梅汤不放糖能喝么?一边摇头却撞见前方挺着大肚的来凤,心里暗暗叫声不好连忙把车给推向院中,可一人一车的动静还是被来凤看着了。
      “怎么这汤那么快就喝完了?”
      小丫头又不好说是二少爷说不行,夫人一大早起来熬汤,听了会多难受啊?支支吾吾半天,还试图用身子挡住几乎没怎么动的酸梅汤。
      “怎么了?这汤不行?”来凤皱眉,在广州的时候自己熬的汤可都爱喝,学校里面还有人找着自己学。想着大热天大家搬货都辛苦,就早上起来熬了一锅送去,可先在却给推了回来。
      “二...二少爷说太甜了。”
      “不会啊,酸梅汤不甜行么?”
      “我也说不清楚,总之二少爷说太甜反而会渴,叫我去换凉水。”
      “但.....。”
      “来凤,...洺遥说得有道理,就让她去换吧。”刘易文刚从帐房取了货单过来,老远就听着那两人说话。
      “易文。...我也是好心。”
      “我知道,但解渴还是不宜喝甜水,.. 这样吧,要不推去给庄里的人喝,消消暑也好。”
      “....嗯。”
      “别这样,洺遥也懂你的心思。”刘易文扶着来凤坐下,对一旁的小丫头笑笑,“去主屋吧,老爷和夫人都在那,...正热得难受呢。”
      “是,大少爷。”小丫头眼睛弯弯的像是月牙儿,点点头赶紧将车给推走,还是大少爷厉害,几句话就把夫人给哄住了。
      来凤见四下没人,眼睛里面才晃晃水珠,十分的委屈,“易文,...你说,洺遥是不是讨厌我?”
      “哪里的话?...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儿呢,怎么会讨厌,.....他从小就有点儿不爱搭理人,但心里却挂心得很,只是不喜欢放在面子上而已。”
      “那...那他都不理我,连送的汤也不喝。”
      “你又来了,...孩子性还没掉啊?...他什么时候理过人了?整个庄里你能数出来几个?..。”刘易文哭笑不得,自从来凤怀上孩子以来,一天比一天像小崽子,还特别爱钻牛角尖。看她现在烦成这样,可到下午在床上躺会儿就可以忘得一干二净。
      “好了好了,我还有些事要跟洺遥谈谈,......外面热,不舒服就回屋去吧。”
      正准备走,却被来凤扯着衣服,“你们...谈什么事?”
      刘易文一愣,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了?“乖,就生意上的事,...等说好了再陪你去院里逛逛。”
      “...那好。”来凤把绣帕拽在手上,看着刘易文越走越远的背影,一个没忍住泪水就掉了一脸。...那人每晚都会在梦里面把刘易文给带走,任自己怎么追也追不上。而且还能听见他笑,笑着说刘易文是他的,总有一天会抢回去。
      用头低着柱子,来凤觉得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得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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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洺遥!”
      刘洺遥眯眼看着有人背光向自己走来,被路边的绿叶衬着,迷离得很。
      “哥...这么热的天怎么出来了?”
      “不行么?我身子早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找我有事么?”
      “...刚刚我去看了几个月的帐,...洺遥,为何断了那几家茶铺的货源?”
      “哥,一分钱一分货,不能让他们总是欠账。”
      “....但他们都是老主顾,这点情面还是要顾着。....。”
      “哥,...你就是爱心软,现在这个年头把自己顾好就不错了,而且过往的茶帐我也没跟他们算,算是仁至义尽了。”
      “洺遥,...那他们怎么办?”
      刘洺遥叹了口气,...刘易文不是不会做生意,只是太讲情面,很多死皮赖脸的人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常常欠账不还。这样刘庄上的茶经常只出不进,等于是在外面养了几只吸血虫,一点一点在吸别人的血汗。
      “哥,为什么你不想想刘庄怎么办?...你其实心里清楚庄里的状况,今年库里又受潮,...大家好不容易才过了那一关。说得不好听,....若刘庄垮了,这几百口跟着吃饭的人该怎么办?”
      “话不能这么说,洺遥,...他们身后也有跟着吃饭的人,你一断货源那些人可是连活的路也没有了。”
      “哥!现在这个世道,你连自保都没有底气说出来,...还有什么能力去帮别人?!”
      “庄里的茶现在又不是没有要?!难道你想眼睁睁地看他们走投去路去跳河?”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大太阳下,两人争来争去都有点儿火,......刘洺遥气呼呼的,刘易文也是瞪着眼看他。搬货的人见了连忙绕道走,妈呀,两个爷一吵起架来周围气温都凉快了不少。
      刘绍恩从院内出来,正奇怪刚刚还吵嚷着怎么现在就没了声响。见状一旁的小丫头跑过去嘀咕说了一番,心想,这多大的问题,两个人各让一步不就好了么?
      “哎哟!你们在吵什么呐,大热天的。”摊着笑脸一人递了一杯水,...来,润润口,消消火,算小弟孝敬两位大哥的。
      “没什么!”刘洺遥懒得跟他废话,一扭头就去车上点货,顺便甩给刘易文一个背影。
      “你个....!”刘易文被逼急了就想一脚踹上眼前的屁股,这小子,从小就这样,破性子还是那么欠拍!
      刘绍恩眨眨眼睛把刘易文拽到院子里,“大哥.....呵呵,他不帮,我们帮。”
      “啊?...怎么帮,庄里的情况我也知道,他说的也确实在理,......我只是气不过他怎么会绝成那样?”
      “大哥,你平时那么能干的,怎么就想不通呢?这样......。”趴在刘易文耳边说了一大堆,直到那人开口笑着说好,好方法,还是你小子鬼点子多。
      刘洺遥远远看着两个人搂在一起笑得那么开心,心里就是不爽。从鼻子里面不屑地哼了一声,转头又看着正盯着他发呆的下人。
      “看什么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搬?!!!”
      “是是是是是!马上搬,马上搬!!”
      那人被他一吼,吓得不轻,妈呀,二少爷一发火那叫一个恐怖,...大爷,...以后也把二少爷给劝着点儿,.......知道他心眼不大就不要惹他生气嘛。
      嗨哟一下把打包好的茶送上车,再向刘洺遥看去,却越觉得那背影孤独得很。...哎呀,我就一个粗人,刚刚两位爷争的事我是不懂,......不过大爷,二少爷真的为刘庄做了很多,还病了好几次呢。我们看着都心痛,......以后还是多随着他好点儿,就算二少爷话里有不是,也好好跟他说吧。
      哎.....你不知道,这一闹吧,二少爷心头又要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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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洺遥果然是个小气鬼,...刘易文坐在饭桌前看着空空的位子,上面白米饭堆了满满一碗,可就是不见人来。
      “易文,...怎么不吃啊?今天王婶特意做了茶菇烧肉,你不是爱吃么?”
      “啊,爹,....没什么,这就吃。”
      夹一口上好的陈年干茶菇在口里,干货的醇香再配上肥嫩的肉香,丝丝入扣。可刘易文却品不出什么味,其实以前跟刘洺遥大争小争不算少,但这次说不上为什么,就怕极了那人不理自己。这不,吃饭没见着他心里面跟猫在磨爪子一样,闹心得很。
      “易文,你是担心洺遥吧?”
      实在是食不知味,刘易文还是放下筷子老老实实地点头说是。刘老爷见了捋着胡子大笑,你们两兄弟从小感情就好得不得了,跟连体婴一样。就连吃饭吧,也要盯着对方乖乖吃完才行。
      刘易文摇头,关系有好到那一步么?虽然他可以为了自己跪着把头磕烂,但平时下来又不冷不热的,实在是捉摸不了他在想些什么。
      “哈哈哈,不用担心,王婶经常在后院给他开小灶,净做他喜欢吃的,还把嘴给养刁了。”
      站在一旁的王莫德翻了个白眼,老爷,....你都胡子一大把了,懂点儿事行不?人人都看得出来二少爷不是不舒服就是怄气了,你还就只知道吃,吃,迟早吃死你!
      刘易文点头,嘴上随便唬弄了几句就埋头把碗里的饭给扒完,早早离了席。
      “老爷,...你说易文和洺遥是不是太粘了点儿?”三夫人向来最怕没事儿闲得慌,刘易文还没走远就开始磨嘴皮子。一边的来凤听见了,噼啪两声筷子就掉在地上。
      刘老爷最近是喜欢洺遥得紧,听罢瞪圆了眼睛,一手拍在桌上,“哼!感情不好那还叫兄弟么?!!”
      三夫人低头,“怎么就不见对绍恩那么好.......。”
      刘绍恩听了嘿嘿一笑,“...大哥对二哥好,二哥对我好,那我就对大哥好。”
      “哈哈,说得好。”
      见老爷子高兴了,刘绍恩又说了些在国外的趣事,把老爷子最讨厌的黄毛妖怪给损得一文不值。一家人围着饭桌一直坐到了天黑,连一旁的丫头也忍俊不禁。可王莫德却愁了,换新筷子给来凤的时候,就注意到她的手一直抖个不停。...而到后面无论是谁,只要一提到刘洺遥,来凤都会哆嗦一下,魂不守舍的。看得王莫德心里像悬了个石头,...越发的不安。
      那边刘易文在账房里面可是连一个时辰都坐不下,想到下午闹得不欢而散的人,心里的小动物就不停地挠,挠得他随手抓上几本帐册就往后院奔去。
      今天心里面憋得慌,...就算是去吵架也要和那人多说几句话,把一辈子想说的话都说个够。
      “嗯...二爷,轻点儿。...啊...嗯。”
      “..........放松,别夹那么紧。”
      “嗯,嗯,...啊,.......慢...慢点儿,之初不行了。”
      房门内的声音淫靡无比,任谁听了都会面红耳赤,低头跑开。可刘易文却白着脸呆呆看着紧闭的房门,手里的账册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二...二爷,.....嗯..门外好像有人。”
      “......别管他。”
      “嗯....嗯...啊啊....嗯。”
      好不容易房内的呻吟才慢了下来,伴着男人低沉地喘息一声声撩人。刘易文突然感觉身下有人拉着自己的袖子,低头一看似乎是个小崽子,像极了从前的洺遥。
      “....后悔吗?”
      刘易文遥了遥头。
      “...难受吗?”
      ...还是摇头。
      "那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刘易文蹲下身看着小崽子的眼睛,又黑又亮,像夜里的猫儿,比谁都能看得清晚上的路。
      “...你现在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
      “哭?.......为什么要哭?”
      小崽子笑了,凤目弯弯的,可爱得很。
      “因为洺遥被别人抢走了。”
      “...........胡说!”
      “你不承认?”
      “都没拥有过,怎么能说抢?”
      “不对.......你拥有过,只是把他忘了。”
      ........忘了。
      “你...等等!”
      小崽子的影子越来越淡,刘易文抓也抓不住地看着他消失。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跪在长廊上,隐没在黑夜里的尽头就算是灯笼照着,也深不见底。昏黄的光将路面照得苍白,如同刘易文的一张脸,满是泪水,却不知道为谁而流。
      刘洺遥拉开门就见着那人跪在地上,呆呆地流眼泪。垂下眼帘,笑着蹲下身帮他擦干脸上的水。
      “哥,...来了怎么不说声?”
      “.........你说不管的。”声音抖抖地有点儿委屈。
      “那...那我不知道是你啊。”
      “...........白日里的事可还在怪我?”
      “没有,只是急你死心眼。”
      “...那就好。”
      刘易文低头将地上的账本塞刘洺遥手上,“本是有些买卖的帐想和你谈谈,....算了,改天吧。”说完匆忙地走出后院,满院栀子花的浓香薰得心头烦,闭上眼,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是心慌,越哭越是心慌。
      刘洺遥摇晃手上的本子扇扇风,心里哼了一声,....十年前的册子,现在才过来翻老帐,有意思么?关门进屋看了眼在床上装睡的人,被子拱得高高地。笑着又开门,向院外吼了句,“...王莫德!烧水!!”
      一时兴起,玩起了水盆里新摘的栀子花,...白色的瓣儿上面还晃了水滴,一碰它,就落在了水里,找不回来了。用手把花往水里摁,可它就是沉不下去。
      ...无论摁多少次,最后总会浮上来,在水面上四处飘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亦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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