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未来纪》五柳前

150、蒸鱼之宴

　　姬尚设宴招待了黑骑士，将他安顿下来，接下来几天却不见踪影。
　　于是赵南斯暂时留在自由帮。帮中的能力者各有圈子，排斥外来者，而完美骑士等人更和他素有仇隙，碍于帮主命令没主动找麻烦，自然不可能有啥好脸色。只有自由帮的军事参谋、原兄弟会会长江都子十分热情，常常找他吃饭，闲谈解乏。赵南斯看不清对方的意图，不过此人谈吐见识不凡，又知情识趣，他倒乐于与其往来。由于尚未分配任务，他每日里慢慢观察帮内各种情状。
　　如前所叙，自由帮中以荣耀骑士为首，另有十二名大骑士，可分为两派。一派是原本跟随姬尚起事的，主体来自大梁区，韩铁（铁手骑士）就属于这帮。另一派是后来加入的，来自博浪稷下等地，包括闵文轩裴德罗。
　　两派之间在人事和资源分配各方面多有争斗。外出任务时，搬运食物类油水丰厚的工作交给一派，而负责警戒守卫的必定是另一派。这两派互相攻讦，保证了一切事务能够顺利运转，颇得平衡之妙。同时受骑士们监管的普通帮众也分裂为两派。
　　理论上，自由帮的骑士是不用直接与丧尸战斗的。帮内下辖八万幸存者，抵抗丧尸大军侵袭，收集食物和物品等工作全部由普通人来执行，骑士只负责监督帮众干活。自由帮内强者为尊，以少量的骑士驱使大量未觉醒者，凭着简洁高效的体系力，在布满丧尸的城市中心站稳脚跟。
　　帮众们冒着丧尸袭击的危险，每日辛苦劳作，所得食物仅供糊口，参加两派骑士的争斗时又不遗余力。他们眼中常怀仇恨，只是将仇恨的目光投向彼此。他们唯一的希望是自己也觉醒为骑士，从此摆脱劳役成为人上之人。
　　如此重压下反叛时有发生，而自由帮做出了一个著名的规定：参与作乱的帮众将受到惩罚，但都能保住性命；叛乱的骑士则必须被当众处死，绝不宽恕。刑罚虽重，亦陆续有人赴身刀斧，对强大的骑士处刑是最受帮众们欢迎的娱乐节目。
　　看到这些，赵南斯知道自由帮不是他在寻找的答案，然而他已决心无情，为了实现目标不惜与错误为伍。

　　这天江都子再度宴请赵南斯，这次准备的菜肴是清蒸河鱼。
　　他欣然赴宴，在一栋双层小楼内两人坐下。饭菜摆满了桌子，当中一只面盆大的瓷碗，银白鱼身躺卧其间，缀着切细的姜丝和陈醋。
　　楼外正下着暮秋绵长的雨。
　　赵南斯拿筷子在鱼肚上挑起一块，蘸了汤水，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赞道："不错，极为鲜美！"
　　江都子再三请他多吃。
　　看得出这道菜颇费心思，别的不提，单单这新鲜的河鱼在如今便很难入手。据赵南斯所知，现在楚江的捕鱼行业完全被龙虎堂下属的组织把持，能从敌对势力中弄到鱼，此人的手段可窥一斑。
　　可惜鱼味虽美，他口中味寡，吃什么都难开颜。
　　原来这人所好欲者竟有其相通之处，该青年由美味联想到美色，骤忆起所爱姑娘的娇花美颜，心中戚戚以至于停鱼不食。吃鱼思美女，此君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
　　江都子见他再尝了几口停下筷子，忽然笑道：
　　"赵兄，想当初我带一干兄弟们围攻学校，见你洒脱肆意，以一敌三也不落下风，彼时是何等英武！如今却常显悒郁之色，这是什么缘故？莫不怪我招待不周？"
　　赵南斯心想柳亚哲的婚礼你也参加了，热闹看够怎会不知道本人为何郁郁！他不想露怯，嘴上笑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功业未遂常常心怀感慨而已！"
　　江都子不作分辨，举起白瓷杯："赵兄来，喝酒！"
　　两人饮下一杯。
　　江都子又问："对于自由帮的情况，赵兄怎么看？"
　　赵南斯一愣，推脱道："江兄作为帮中军师，内里情况如何尽在掌握，怎反来问我一个外人？"
　　江都子继续问："自由帮役使帮众，是否太过？"
　　赵南斯见戴黑框眼镜的青年虽微笑品酒，目中清湛冷澈，心道这是在补面试？思量后他冷酷的说：
　　"过与不过，看情况而定。若在丧尸重困下非要保证每个人都能安全，都能有足够食物，未免不切实际。人皆贪生畏死，不受外力重压便不可能主动与丧尸争斗。只要让真正努力战斗的人能够饱食，称作公平足以。"
　　"好！赵兄果然不是那种迂腐可笑之辈。"江都子道，"使人如丧尸，方可得自由！为了远大的目的，有些罪恶是必须的。当初兄弟会覆败，我来投靠自由帮，以这番谋划说帮主，他便依例大力施行，由此可知英雄所见之略同！帮主身居要职，一举一动受众人关注，所以令我好好招待赵兄，一应要求均可奉承。"
　　赵南斯道："这边好吃好喝，又有江兄作陪，总之非常满意！"
　　江都子看他态度摇摇头，无奈笑道："哎，本人是觉得和赵兄一见如故，十分的投缘，可惜我受人之命，这些话只能和你都说清楚，赵兄莫要笑我狗腿才好！"
　　赵南斯正色道："江兄设宴作陪，花了许多心思，我哪敢不知好歹。况且你我二人原本为敌，如今却同座饮酒吃鱼，岂不是一件快事？"
　　江都子颔首，吞下杯中物却说："赵兄可知道，我和你其实算是校友。"
　　"是吗？这么巧！"
　　"巧合却未必！若不是校友，我可能就不会回学校发展势力，当初也就不会与你敌对了。如果没有退学创业，我现在应该在科大读大四。"他说。
　　赵南斯问："不知道江兄创业情况怎样？"
　　江都子一边吃鱼，一边慢慢说：
　　"第一次创业，我做的资讯行业。虽然入场很早，又有一干兄弟帮衬，却始终做不成大体量，等市场真正培育起来，就变成了大佬们的斗兽场。我见事情不谐，只好卖掉公司及早脱手，算是让跟随的兄弟们都小赚了一笔吧。哎，现在想想如果当初一开始就投靠某位大佬，结局或许有所不同？末日大洗牌后，我觉得时机到了，开始第二次创业并创立了兄弟会，还是没能成功。我的主张要到自由帮才能得到实施。"
　　眼镜青年做出颇有感慨的模样，叹气道："赵兄，你说是否真有天命这样的东西？我们都不是被选择的人，就算苦心孤诣也得不到好结果，看得太远却不断错过时机，出发太早，而到达的太迟！所以我的事业总不能成功，而赵兄丰神俊秀，武艺绝顶，却做不得那圆桌之主，得不到佳人倾心！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命格？"
　　赵南斯动容道："哪里什么命格！一个东西若是有公认的价值，当你找到它时不可能无人问津。譬如一位美人，既要她美艳动人世所罕见，又想她正好没男朋友，久旷下只等我一人，哪有这等好事？！若当真心之所向，魂系梦绕，固然非我所有，少不得便要争一争。"
　　原来青年的野望并未因现实而消泯，只是深深的蛰伏！
　　"不是自己的也敢去争？赵兄想法真的特别危险。"江都子说着，转而举杯笑道："不过我觉得，来自由帮建立功业不是一个坏的选择，所以大家算是同道中人，哈哈！为同道干一杯。"
　　赵南斯道："先前与江兄立场敌对，没机会交好很是遗憾，今后多多来往才是。"
　　两人欢饮一夜不提。

　　荣耀骑士问："军师，我想重用赵南斯，你觉得可行否？"
　　江都子想了想，答道："单论品行才具，此人绝无问题。他机缘下来到本帮，只要能公正对待必定能为帮主贡献才力。只是他心中仍有豪杰不平之气，要想得他真心辅佐，恐怕会很有难度。"
　　荣耀骑士沉吟："我也不是什么吝啬苛刻的人，在帮中只要做出贡献的，一定让其得偿所愿。我既真心待之，他定不负我。时间不等人，有这样一位强大的骑士加入，怎可疑前疑后放置不用。"
　　江都笑道："那么先恭喜帮主得到英才。"
　　第二天，姬尚召来赵南斯，当面分给他一套独栋小楼，另配两位美人打扫庭院，料理日常起居。赵南斯坦然受之，住进小楼，把美人安排到楼里另一边，吩咐没事时不用来找他。
　　自由帮众位骑士见他寸功未立平白占了好处，只在心中冷笑，等着看他出丑。
　　"牛皮吹破了，到时我看他有什么脸面呆下去！"黑面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