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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审神者A的故事·Trafl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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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他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他。
01.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那个人的呢?
日复一日或者枯燥乏味的生活,解决着不尽相同的工作,我常常会生出自己会不会其实只是个机器人——又或者是哪个游戏里被设定好程序的npc的想法。
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至少,现在写下这段文字的我确实是存在自己想法的吧?
但仔细想想,如果我真的只是一个npc就好了。
“我喜欢你”——这种一辈子都不会有勇气对那个人说出来的话肯定也会有脱口而出的时候吧。
02.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温柔的人呢。
“不管怎么奔跑都不会被贝壳划伤脚——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是……是鹤丸先生特意清理的吗?”
“是哦!”他金色的双瞳比向日葵灿烂,太阳都比不过其中夺目光彩,“嘛,不过也不止我啦。说了一下之后大家都有好好帮忙啊。”
白发付丧神穿着简单的内番服。身上明明没有丝毫显瘦的黑,却被纯白衬得身形单薄。暴露在外的臂膀隐隐能看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但在几乎可以反光的肤色映衬下就没那么令人瞩目了。
“谢、谢谢。”
我局促不安地和他道谢,从未体验过异性细微到这种地步的关心让我心中小鹿乱撞。
他单手在我头上随意揉了一把——就好像对调皮的小老虎那样,然后又拿下自己的草帽扣在我头上。我抓着帽檐小小调整一下位置,想看看他现在的模样。鹤丸却阻止了我。他手紧紧压住草帽帽檐,语调不太自然,似乎有些羞涩。
“嗯……还是让我保持一下自己的形象吧?”
“是呢。鹤先生的头发都翘起来了啊,一点都不帅气了。”
“这样说就太过分了吧,光坊?”
“抱歉抱歉。”看着鹤丸罕见的无奈表情,烛台切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再这么压着姬君的话……长谷部或许会杀过来哦?”
忆起不久前发生过的某件事情,鹤丸僵硬一瞬。他轻轻拍拍我的头,在我几乎忍不住脱口而出“鹤丸先生无论什么样我都喜欢”之前留下一脸明了的烛台切跑走了。
我扶着帽子抬起头与烛台切对视一眼,又望了望不远处颇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终于也噗嗤一声笑起来。
温柔可靠却又时不时会带来惊喜的鹤丸先生——
我果然,最喜欢他了啊。
03.
“姬君姬君!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某一天,乱突然风风火火地跑到我的房间来。他双眼中满是期待的目光,让人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来。
我呆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拒绝却被这目光击败。乱似乎因为久久没等到我回答不觉失望不少。他声音低落些许,湛蓝色双瞳视线垂落,“不可以吗……”
“当、当然可以!”
直到被兴致冲冲的乱拉着走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我呆呆地伫立在幛子门之前,视线略过门内的每一位付丧神,穿着足袋的脚怎么都无法落在榻榻米之上。
——说起来为什么他们会知道这个游戏?
“啊来了来了。”白发付丧神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他推着我的肩膀催促,“我已经把东西拿过来了,快进来坐下吧,姬君。”
“等、等一下!”一不小心大喊出声,注意到大家楞了一瞬,用颇为惊奇的目光盯着我,我简直想学习一下鸵鸟把头埋进地板,“……就是有点好奇为什么大家鬼知道这个游戏……?”
“这件事啊。”鹤丸拍着我的头笑起来,“当然是我在万屋买到了游戏纸牌——还以为姬君你要反悔,哎呀哎呀被吓到了呢。”他话锋一转,“要不要先来直接选个大冒险?”
“那、那个……”
“鹤丸。”药研止住他的话头,“不要这么欺负大将,没看到她现在很慌乱吗?情绪大起大落对身心健康可不好啊。”
“那倒也是,抱歉啊姬君。”
我诺诺应了一句“没关系”,手指绞在一起。
鹤丸先生……还是这么活泼呢。
只是游戏最终没进行多久就告吹了,听闻风声赶来的长谷部被拉着玩了两轮后追着鹤丸满本丸乱跑。几个喝醉发酒疯的付丧神快把屋顶掀了,正在被各家“监护人”武力镇压。
趁乱从房间里溜走时,我甚至依稀听到某位旁观之刃清爽的“哈哈”声,以及怎么都靠不上边的“年轻人就是有活力”这种话。
拉上幛子门,我几步走到床边扑到柔软被子上,太阳晒过后留下的香气让人平静。
我侧过头,视线落在手中的纸牌上。
——喜欢的人是谁?
“还好逃过一劫……”
这种问题简直太犯规了。
“要是说出来的话,以后会很尴尬吧。”
果然不行。
那个人是特殊的,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考虑自己的恋爱问题啊。
“鹤丸先生……”
“喜欢……”
04.
我做了一个梦。
一位满头白发看不清正脸的审神者怀抱付丧神冲我这个方向正坐着。虽然有些奇怪于还有别的审神者存在,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那确实是“审神者”——并且是这个本丸的所有者。
尽管不知道那位审神者现在表情如何,她散发出来的气场却让我嗅到了同类的味道。被她紧紧拥着——或者以我的角度而言说是“禁锢”更为贴切一些的那位付丧神似是鹤丸,但发色并不一样。我认识的鹤丸如同白鹤般洁白,眼前的这位却是如同深渊般漆黑。
——你是谁?
发出的声音消散于空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那审神者蓦地笑了,神经质的笑声凉意如锋利的刀尖一般刺在我身上。
我看到她抬起头,殷红唇角向上提起,被刘海遮住的眉眼出奇眼熟。她半睁眼,纤长睫毛之下一双深红眼瞳直直盯着我的脸。
瞪圆了双目,我难以置信地与她对视。她眼神带着讽意,向下弯曲的眉似乎透着无奈,可视线扫过那上扬的红唇的时我又觉得她在哭。
黑发的付丧神偏头看向她。
“……姬君。”
一声呼唤犹如叹息,又似溢满被冰封过的绵绵爱意。
那审神者闭了闭眼,转动眼珠,望向黑发的付丧神的眼神恍如在浓稠爱意中浸湿过一般,黏糊沉重让人喘不过气。
“我爱你啊,鹤丸先生。”
她轻松愉快的语调让我如遭雷劈。
——你是谁?
“我是未来的你啊。”
05.
坐在屋内,我呆呆地望着在庭院中嬉闹的短刀们的身影,耳边不停回荡被噩梦惊醒前那充斥恶意的笑声。
——我是未来的你。
她最后所说的话荒诞而不现实,我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变成那位审神者的模样。我与本丸的付丧神们关系不错,大家既是同样为时政府打工的同事,也是朝夕相处的朋友、家人,和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会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可那位审神者的本丸……却是压抑到极点了。
“姬君?”一只白皙而骨节分明的大手在我眼前晃动两下,我回过神,面带疑惑看向手的主人,“您在这里发什么呆呢,一期一振刚才喊您好久了——是吧?”
“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不小心与鹤丸先生对上视线,我心里有些慌乱赶忙低下头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又在觉得自己反应好像过度了的之后硬生生半途偏头看向一期一振。
琥珀色双眼中满是担忧,我摆手摇头表示自己一点事都没有,“单纯是在想昨晚做的噩梦啦,没有不舒服的!”
“那就好……”一期一振颔首,“实在不舒服的话,我去喊药研过来。”
“那我去找光坊做点甜食之类的好了——听说甜食有助于平复人的情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姬君这次要不要试试看?”
“好、好呀……我真的没事,一期不用喊药研的。”暗暗紧攥住自己的袖子,我眼神闪躲,仍然不敢看鹤丸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长谷部想让我帮忙问一下您,今年的纪念日有什么想法吗?”
我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期口中的“纪念日”是指什么。听到一期说的话,在庭院中玩耍的短刀们反而突然全跑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今年要怎么过。
啊,是指上任纪念日。我恍然大悟。
抿唇沉思了一会儿,我脑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是鹤丸先生的身影——要是今年有勇气对鹤丸先生倾诉出心中的这份感情该有多好,但显然这是办不到的。
我叹了口气,感到烦闷。
“大将是想起什么烦心事了吗?”药研挑眉,“要不要我帮你开点安神的药物,最近我新研究出来——”
“啊没有,药研,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急匆匆打断药研的话,我张着嘴没法继续说下去。
“我不需要”这种话,会不会有点伤人了?毕竟药研也是一番好意,可他制作的药物味道实在是太……
药研叹息着摇摇头,“大将啊。”
他感慨般的叹息声让我也倍感失落,原本光滑平整的衣服袖子现在也变得皱皱巴巴。
想改变。
想……直接说出心里话。
06.
为什么要喝酒呢?
为什么想说出心里话呢?
“……姬君?”
对上那双充满茫然的金瞳,我刚刚猛灌进肚子里的酒火辣辣地灼烧着身体。我脸颊发烫,唇瓣蠕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啊啊、肯定是给他造成困扰了吧。
“对……对不起。”我皱着眉头,努力提起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眼眶里的泪水就快要溢出来,我不得不微微仰头防止它落下来。
为什么……要相信付丧神说的话呢?
宴会上叽叽喳喳的喧闹声逐渐变得悠远,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我僵硬地微笑,带着尴尬与微小的期待望着鹤丸先生。
他似是醉了,白皙的脸颊也浮现出些微粉红。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啊。”鹤丸突然开口,我诧异地与他对视,“我很开心啊,姬君能喜欢我挺好的。”
“那——”
“毕竟大家都期待被姬君喜欢啊。是吧,光坊?”
“不、等、鹤先生?啊能被姬君喜欢确实很高兴但是——”
“看,姬君。”鹤丸勾住烛台切的脖子,高举酒杯,“我没说错吧?”
“等等、鹤先生——”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啊。
我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逼迫着自己做回平时的审神者,也朝鹤丸先生举起酒杯,“能被大家喜欢是我的荣幸。”
我从来都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无论过去还是将来,我永远都不会是别人的唯一——是这样吧?
眼泪落入酒杯中与苦涩的酒水混杂在一起,我鼻子一酸,趁大家都没发现之前赶忙一口吞下所有烈酒,装着被呛到的模样捶打自己的胸口。
止步于此吧,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我没有这个资格。
07.
——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
“鹤丸先生……”
如果这个世界不是真正存在。
“必须振作起来……”
如果我们都只是游戏中的npc,在按设定好的文本继续自己的人生——
“我喜欢鹤丸先生啊……”
那该有多好?
08.
日复一日重复着相同的工作,我放下笔,望向窗外阴沉天空叹息一声。
明明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纪念日宴会上发生的种种却仍然历历在目。我自那天开始便不自觉得一直避开鹤丸先生,一方面是因为有些尴尬,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内心期望破灭后对自己的厌恶。
“大将,我进来了。”
一身出阵服的药研明显是刚刚回来的模样。我赶忙将手中文件放下,三两步冲到他面前上下打量,“大家都没事吧?听说这次的出阵任务风险很大……”
“啊,没事的。”药研笑笑,将一个没拆封过的文件袋递给我,“报告我明天会上交的,刚才有只狐之助——大概是狐之助吧?拜托我把这份文件带给大将。”
“大概是狐之助?”我疑惑,接过文件袋拆开密封贴。里面只有薄薄的几张纸,底下角落似乎还有个像糖纸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药研颔首,回忆了一番后也不太确定,“主要是花纹和平时看到的狐之助不太一样,不过也有可能是时政府新投入的式神吧。”
“那我先回去换衣服了。”
“好,辛苦啦。”目送药研离开,我好奇地拿出最小的那张纸,打开之后里面只有一个大大的“封”字。
奇怪。
不解地抽出其他纸张,我一目十行扫过上面记叙的内容,呼吸不由逐渐急促起来。它里面写的东西太过于惊骇,“世界是虚假的”、“不是唯一的审神者”、“把封印贴在心脏上就能按照理想度过一生”……种种话语叫人难以置信。
可我的手却是不听大脑指挥,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摸上了一旁的封印纸。
是不是只要封印了自己的感情,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视线紧紧黏住手掌心的封印纸。理智告诉我应该丢掉它,可情感又在阻止我这么做——药研也说了,这大概是狐之助送过来的,说不定封印纸也是时政府最新研制出来的道具之一呢?
我喜欢鹤丸先生。
我爱鹤丸先生。
我想成为鹤丸先生的唯一。
“如果可以……”
他们都鼓励我主动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如果可以——”
可每一次主动,都是那样的结果。
“我愿意放弃自己所有的情感。”
大家都是骗子。
09.
没有意义……
一切都没有意义,大家都是骗子。
融入血肉之中束缚住心脏的封印让我疼痛异常,冷汗浸透背后衣料。我指甲抓挠胸前的皮肤,留下的红痕中渗着血迹,却怎么都敌不过刺骨的疼痛。
我真傻。
身体重重砸在榻榻米上,我几乎喘不过气。尽管很想大声呼救,伴随疼痛而来的寒冷将我的唇齿完全冻在一起。
“姬君?!”
是鹤丸先生的声音。
拼尽全力睁开眼,那一身白衣的白鹤站在门口一脸惊慌,与阳光照射之地背道而驰的他恍如正一步一步走向黑暗。
我被他抱起,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角。
鹤丸先生这么担心我,会不会也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呀……
我也想,被人喜欢呀。
“姬君你撑住——”
因失血而产生的眩晕感与心脏处的疼痛交织在一起,我虚着眼望了一下胸前已经被染红的布料,又看看被我弄脏的鹤丸先生的衣服,心脏一阵抽痛。
是我把白鹤染红了。
视线逐渐模糊,恍惚间,我似乎看到自己的长发不知何时被寒意染白。
但这是鹤丸先生的颜色。
我是不是有一点点接近鹤丸先生了?
“喜……欢……”
我好喜欢鹤丸先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