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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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上无菌服，宛霞走进祈朝白所在的icu病房。脖颈处的被切开一道口子，伤口处附着纱布插着一根不算细的管子，连接着一旁的呼吸机，在帮助这个目前没有自主呼吸能力的人呼吸，像没有生气的布娃娃般。
床被摇起一个角度，祈朝白几乎是靠坐在病床上，安雨正说，是因为他的这次心衰发作严重，平躺会阻碍呼吸，这样能让他呼吸顺畅一些。
为了心脏处贴着的心率监测仪的好几根管线，他上身的衣服被被穿的松松垮垮，没有系扣子，胸膛到腹部都被露出。
这是第一次，宛霞看到祈朝白瘫痪后的身体，他真的很瘦，很瘦。五年前精壮的胸膛和六块腹肌早已不见踪影，现在这具身体，宛霞都很难找到哪里还有肌肉，肋骨根根分明，胃出血手术的疤痕依然狰狞，依稀可见几块摔伤的留下的痕迹，有的已经颜色变淡，有的还青紫可怖。他一定摔过很多次吧，很难想象他每次自己摔倒，要经历怎样的挣扎，才能爬起来，再将自己收拾好，骄傲如他，又要怎么样面对，这样残破的自己。
点滴扎在左臂上，因为相对右臂，只有这左臂还有皮肤好的地方可以扎入针头，整个右边的胳膊，被碎玻璃扎的体无完肤，伤口已经被处理过，轻的地方被上了药，碎渣沁入皮肤严重的地方，被裹上了纱布，有些纱布还渗着斑斑血迹。
宛霞又看到了挂在床尾刺目的尿袋，里面的液体颜色很深，还有几股血迹。
房间里只有呼吸机呼哧呼哧，和心率监测仪滴滴滴规律的声音。宛霞心里很歉疚，很心疼。张季走后，她就很少在家里碰到她了，除非是祈朝白状态特别不好的时候，被张季抱进来，是因为她的话吧，祈朝白刻意避免了张季来家里。
她早该意识到的不是吗？原来那么骄傲的一个大男人如今被抱来抱去，这样的他可能自己完成生活中所有的一切吗。
其实，每次看到祈朝白生病虚弱的样子，宛霞都想放弃一切计划，不顾一切的去拥抱他亲吻他，对他说，我还爱你。
只是，理智告诉她，她不能。他是害死父亲，间接害死母亲，扼杀他们孩子的人啊。如果她就这样原谅他，九泉之下的父亲母亲和宝宝，也不能安息吧。
那么，长痛不如短痛，就让她赶快结束这一切吧，等报完了仇，他们就再无联系。
——最终设计图已经确定为梦疆，这是整套设计，没问题你们就可以生产了，必须抓紧时间赶在祈氏之前上市。
将这条微信和梦疆的设计图一并发给奚卓。
一切，都没有退路了。
尽快，斩断他们之间的羁绊吧。
收起手机放入口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替祈朝白拢了拢被子，又拿棉签沾了些水润了润他干裂的唇。这段相对平静的时间，就让她好好照顾他吧。
安雨正和陈萧疏很欣慰，宛霞真的开始尽心照顾祈朝白。
梦疆设计图已定，并且投入生产，接下来就没有她这个设计师什么事了，所以这几天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
祈朝白没有脱离危险期，还在icu没有意识的躺着，依靠呼吸机呼吸，宛霞就在icu陪着他。祈朝白一直没醒来。
怕他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会生褥疮，宛霞一天中会给他翻几次身。不过这是一项很庞大的工程，她一个人做不来。
宛霞正在帮他擦身，从胳膊，前胸，再到细瘦的双腿。第一次看到这双腿时，已经明显萎缩，双脚下垂严重，了无生气的瘫在那里被摆成一个形状，刺痛了宛霞的双目，第一次摸到这双腿时，她永远忘不了冰凉和死寂的触感，刺痛了她的心。
由下往上，轻柔的掀开被子，露出那双萎缩严重皮肤缺一场白嫩的腿，由于腿上也有很多玻璃渣划伤的伤口，再加上摔伤留下的青青紫紫，让双腿更加千疮百孔，本就血液循环不畅恢复慢，为了伤口恢复，祈朝白是没有穿裤子的，看着连着尿管的那里，身下还垫着隔尿垫，她不是没见过，只是见到的一瞬间还是会不好意思，接着又是深深的心疼，随后便摆正心态，开始小心避过腿上的伤口，力道适中的为他擦拭。感觉不到是一种什么体验？
擦拭完腿，为他盖好被子，在护工的帮助下，为他朝右侧翻了个身，身体侧过来后，摆好双腿和导尿管以免伤着那里。开始擦拭后背。掀开他背后的病号服，皮肤因为压迫微微泛红，那一道顺着脊椎从后背一直蔓延到腰的狰狞伤疤便暴露在空气中，尽管已经愈合，宛霞还是不太敢太用力擦拭那道伤疤，觉得他会疼。
就是这里的伤，让他再也站不起来了吧。一滴泪不偏不倚落在那道伤疤上，抬手轻轻为他拭去那滴泪，又在伤口上来回摩挲。
像是感应到什么一般，本该没有知觉的祈朝白，恰恰在这个时候悠悠转醒。
发现自已侧身躺着，被子半盖着到腰际，上半身衣服被撩起，他知道有人在他身后整理着什么，一只手轻柔的抚过后背，来到他有知觉的地方。
透过玻璃的反光，他看到那张永远不会忘记的熟悉的脸。
小宛，她在做什么？衣服这样撩着，她看到自己残破的身躯了吧，连自己看到都会觉得恶心的身体！腿！她会不会也看到腿了，那两条废用的，像摆设一样无知无觉腿。
如果不是触到他感知平面上，他甚至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看着视线范围内，他缠着纱布，千疮百孔的胳膊，还有从下边延伸出的导尿管……
祈朝白感受到的是绝望……无止尽的绝望。
宛霞在摩挲他的伤口，甚至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见一瞬间，背对着她的床上的人便如糠筛般抖了起来，icu内所有能报警的仪器都发出了尖锐的叫声，提醒着宛霞病床上的人再一次病情转危。
随之而来的是安雨正带领着医生护士鱼贯而入，围在祈朝白床边急救。宛霞被挤到一旁，她只能傻愣愣的站着。
透过缝隙，她看到祈朝白的眼睛是半睁着的，茫然的看向某处，仿佛被抢救身上扎了那么多针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他什么时候醒来的？为何眼神中，透出的，是绝望和寂灭。
祈朝白还是在抢救过程中失去意识，医生抢救后再一次陷入昏迷，被放平身体安安静静的继续躺在icu。
“他可能是因为受了心理刺激，导致的应激反应，才痉挛的。你又刺激他了？”安雨正有些戏谑的问宛霞，倒也没真的责怪，这几天宛霞的表现，他看在眼里。
“他这两天都没醒过，我倒是想刺激他呢，人家不给我机会啊。”那天将话都说清楚之后，她与陈萧疏和安雨正关系缓和了很多。
“他是在抢救之前醒过来的。”安雨正肯定的说，“你回忆回忆，他醒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一直在给他擦身啊。”宛霞有些不好意思的顿了顿，“都没发现他醒。”
“那就是了，有可能是你给他擦身，刺激到他了，这个人，很介意别人看他的残疾。”治了他这么多年，安雨正已经很了解他的好朋友了，“但现在好多了，可能因为你和他的关系不同，他会更介意一些。他刚受伤那会儿，都不允许别人碰他的身体，一碰就急，一急心脏病就犯，谁都不敢刺激他，只能等他睡着了晕过去了再弄。”
“他是怎么受的伤？”
“五年前了吧，车祸。”
怎么这么凑巧？与他们的变故在同一年？
“那是为什么出的车祸？”宛霞继续追问。
“额，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一直对那起车祸讳莫如深，他不说，我也就没问。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成了他的主治医师，想想都被他奴役这么久了，当他的医生太辛苦，因为我从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
也罢，反正她也是要走的，何必多问这些徒增烦恼，知道的越多，只会让羁绊更深。
“哦？他很不听话吗？”宛霞轻巧的转移了话风。
“那当然了，在你面前，他还算收敛配合了。他这身体本来应该多休息的，偏偏人家工作起来不要命，让他少食多餐吃得清淡，人家有时候就索性不吃，每次折腾到医院刚好点就嚷嚷着要出院，再接到他那个万恶的父亲电话，就是爬也要爬出院。让他复健，也不好好做，基本都停滞了。”感觉要是吐槽祈朝白的病人罪行，他简直可以说上三天三夜。
“额……你说的好像很对，工作日的时候，他基本没有在10点之前到过家。”
“所以，宛大小姐！他好像还是很听你的话的，请你务必要管管他！”
“额，好吧，我尽量。”宛霞实在不知道怎样跟严肃逗比切换自如的安雨正交流。她和祈朝白也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熟啊，不知道为什么陈萧疏和安雨正总是信誓旦旦的说他很爱她，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或者他们根本不知道五年前祈朝白对她做过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