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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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许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好装进行李箱，抬起身环顾了一圈这间他住了十六年的房间，一时间百感交集，竟是没有当初设想的那般轻松痛快，只觉释然之余还有些怅然若失。
十六年了……楚许想着，最后深深向后望了一眼，提起不大的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
出了房门，却意外撞上了站在楼梯口的宫雎，猝不及防间四目相对，彼此都对这场景有些意外。
“你……收拾好了？”沉默了一会，宫雎先开口，看了一眼他的行李箱，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抬眼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过话题，“快吃晚饭了，不等阿维回来吗？”
楚许摇了摇头：“我叫了车，应该就到了。”
见楚许这么说，宫雎也不强留，侧了侧身让他通过，楚许提着行李箱下了楼，走没两步突然顿住，回头仰着脸对宫雎露出一个真挚到灿烂的笑容：“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再见。”
说完便离开，因此楚许不知道身后的宫雎在看到那笑容时一瞬间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幽深的目光跟随那挺胸抬头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轻松自信的背影，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一路不停脚到了大门口，果然见着那里停了辆出租车，正候在那里的管家听见响动过来帮他把行李放到后车厢，然后绕到车子右边把车门打开，看着楚许上了车微微欠身：“一路顺风……楚先生。”
楚许抿了抿嘴，扬起一个宽慰的笑容安抚这年过半百的老人。车子缓缓启动，楚许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回过头望着渐渐远去的大宅和一直守在门口的管家，憋在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划过始终笑着的嘴角。
终于……结束了。
*
楚许二十年来一直是孤身一人生活的，家里亲戚没几个，逢年过节也不常走动，自然而然感情就淡了，也就越发的不来往。
母亲原本是一家酒店的客房经理，后来身体出了问题也就辞了那份工作留在家里，每天就是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上戴的戒指痴痴的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清醒。
——那是一枚样式简单的铂金戒指，据说是他那出生后就下落不明的老爸给的定情信物，他口妈就是因为这枚戒指才坚信他爸会回来，即使面对着邻居的指指点点、亲戚的议论纷纷，也依旧我行我素，完全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小的时候不懂为什么邻居家的叔叔阿姨经常笑嘻嘻问他你爸爸去哪了，小孩子天真无邪，仰着小脸认真的回答我爸爸出远门了，很快就回来。
每当这时那些大人就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离得近的叔叔薅了一把他的脑袋，笑得停不下来：“好好好，你、咳，你爸爸会回来的，许许要耐心等着哦。”
后来长大了，闲言碎语听得多了，也明白自己所谓的“爸爸”是绝没有回来的可能——这件事在当年被传得几乎家喻户晓，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被个大老板看上了，没几天就住到了一起，而且还未婚先孕生下了小孩，然而没想到孩子生了没几天那老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孤儿寡母两人和这套楚母名下的小套房。
楚许懂事之后也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爸爸总是不回家，当时楚母那冰冷的眼神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就像是在看一件肮脏污秽的废物一样，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永不超生。楚母居高临下睨着被那眼神吓得六神无主的楚许，声音轻柔却冰冷：“许许乖，爸爸很快就回来了，听到了吗？”
楚许连忙点头，直到楚母的目光移开才如同死里逃生一样跌跌撞撞躲回房间里不敢出来，自此再不敢问有关“爸爸”这个话题。
妈妈以前对许许很好很好的，妈妈只是累了，所以才凶许许，许许会听话不惹妈妈生气……
小小的孩子抱着被子缩在墙角咬着嘴唇一声不出的流眼泪，稚嫩的心灵理解不了大人之间的是是非非，只知道向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寻求帮助和呵护。
许许会听话，许许不是个小怪物……
想起妈妈有次生气了脱口而出骂他是个没用的怪物，爸爸就是因为他才不回家，楚许钻进被窝里脱掉裤子看着自己腿间，那里除了象征男性的小小器官外还比常人多了一样东西。
许许是怪物吗？小孩子不懂什么是怪物，却把这句话记了三十多年都不能忘却。
楚许是个怪物吗？当然是啦。楚许自嘲般笑笑，他看着对面的一大家子，勾起不带温度的笑意。
“楚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记得和您——这么些人有什么关系。”
衣冠楚楚的楚先生五十多岁，但是因为保养的好看上去才四十出头，气质儒雅谈吐翩翩，不像个生意人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大学教授。难怪当年能把他老妈迷得三五六道。
楚先生没开口，倒是身边的楚夫人说话了：“楚许是吧，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能说了算的，虽然我也不愿意和你这种……扯上关系，但是你确实是楚家流落在外的血脉。”
“这次来也没什么，就是让你帮个小忙，我们楚家和宫家有过婚约，不过我家的孩子都矜贵的很，嫁给宫家的人难免有些门不当户不对，正巧你爸爸……”说到这儿，楚夫人矜持的似笑非笑，看得楚许直想撕烂她那张脸皮，“呵，楚许，你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像你这种人这辈子估计是碰不得女人了，宫家虽然地位不怎么高，好歹嫁过去能保你衣食无忧，宫家少爷有才有貌，也不算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你倒是把自己女儿儿子嫁过去啊！楚许在心理破口大骂，刚想怼回去楚夫人又开口：“我也不怕老实告诉你，如果你不答应，你的工作、朋友、名声……甚至是你住的那套房子我都能轻而易举的收回去。”见楚许想反驳，楚夫人截断他话头，“不用说话，你或许不在乎我说的那些，但是你那疯疯癫癫的妈……难不成也一样不在乎了？”
楚许顿时脸色煞白，所有的后路都被她这一句话堵了回去，发狠通红的眼睛扫过在场所有的人——包括气定神闲的楚夫人，包括旁边坐着看好戏的所谓“兄弟姐妹”，包括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楚先生，一咬牙，阴狠地笑了：“行啊，嫁就嫁呗，总归我没吃亏。不过，到底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总该拿些应得的好处吧。”
楚夫人像是没想到他还能有胆子跟他们讲条件，不悦地皱了皱眉，一旁的二小姐说话了：“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跟我们讲条件——”
“可以，你要什么，只要不太过分我们都可以满足你。”
存在感一直稀薄的楚先生突然开口，果断同意了楚许的要求，二小姐不满的叫了声“爸”，被楚先生淡淡扫了一眼顿时偃旗息鼓不敢造次，楚夫人冷眼看着，居然也没出声默许了楚先生的决定。
看来楚先生的地位比想象中的要高很多啊。楚许这么想着，无赖般往后瘫坐在沙发上，双手环胸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那么，我的要求就是——”
*
车子停下来的惯性让楚许的脑袋一下子撞在车窗上，楚许吃痛嘶了一声，刚从梦中惊醒的大脑有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揉了揉脑门，楚许透过车窗看见对面老旧的居民楼，抿了抿嘴，下车结了账拎着行李箱深吸一口气，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进了居民楼的大门。
这是一栋颇有年代的老式居民楼，楼梯道的空间狭小，硬底的皮鞋踩在石板阶梯上还会发出声声清脆的回响。楚许还记得小时候无数次在这条楼梯道里蹦跶着跑上跑下，时不时会遇到楼上楼下的邻居们打开门，混杂着些怪异笑意的声音高高响起：“哎呦，许许转来啦！【注1】”
楚许猛地抬起头，错觉听见了一声似曾相识的招呼声，然而往上几阶的楼层里并没有谁刚巧打开自家房门，目光对上归家的自己露出一抹微笑。
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十六年过去了，漆白的墙壁被时光侵蚀的只剩下斑驳石料，凹凸不平，饱经风霜，一扇扇防盗门也不是记忆里那种简陋的铁皮门，这些年楼里的住户有些钱的陆陆续续都搬离了这栋破烂楼，要么是将房子转租给别人，要么就干脆卖了，还留在这里记得当年那个叫“许许”的小孩的人几乎是见不着了。
真是老了，动不动就开始回忆往事了。楚许苦笑，摇摇头继续上楼，就在这时从上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楚先生？”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应该是准备外出游玩，穿着一身蓝白配色的休闲服，他的身后有个小小的脑袋从他大腿边探出头来，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观望着楚许。
楚许回想了一下，认出这是上下楼的邻居，便笑着回应：“沈先生，这是带着阿妹出去玩吗？”
说着弯下腰，逗弄那个探头探脑的小娃娃：“阿妹，还记得伯伯吗？伯伯就住在你楼上哦，得闲过来找伯伯玩啊。”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