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如风》鲸梦烟嚣

12、给你讲个故事吧

　　晚上下课之后，简如风跟陈思嘉分开，陈思嘉等方允兴，简如风则独自往北苑食堂去，跟高敬婓一起吃饭。

　　两人约在食堂门口，简如风过去的时候，高敬婓已经到了。

　　“嗨。”简如风尴尬地冲对方招手。
　　高敬婓带着笑容走上前，寒暄道：“嗨！之前在礼堂碰到的时候我还不敢认，你真的变漂亮了很多。”

　　“谢谢，你也变帅了很多。”简如风礼尚往来。
　　高敬婓忍俊不禁：“你还是这么可爱。”

　　这话简如风就接不下去了，难道她要回一句，你也是？

　　似乎是看出了简如风的无所适从，高敬婓偏头：“走吧，你想吃什么，这顿我请。”

　　北苑食堂是Z大最精致的食堂，右边三分之二是美食窗口，左侧三人之一被开辟出来当做书吧，放了假花假草装饰，还有圆形沙发，中间复古的旋转楼梯直通二楼。相应的，这边的价格比其他食堂贵了一倍左右。

　　点了韩式砂锅拌饭，简如风跟高敬婓端着盘子，在落地窗旁的座位坐下。

　　“你知道我们班同学的近况吗？”高敬婓问。

　　简如风摇了摇头：“不是很清楚。”

　　“哦对，你没加我们班□□群吧，我拉你进来。”高敬婓说着便打开手机，邀请简如风加入初中班群。

　　简如风本来不想加的，但是对方邀请已经发过来了，拒绝好像很奇怪。
　　大不了之后屏蔽就好，简如风心想。

　　这会儿正是饭点，在线的人还蛮多的，简如风一进群就有人开口问了。

　　“新加进来的是谁？谁拉的呀？”

　　“之前谁没加群么？”

　　高敬婓打道：“我拉的，简如风，我今天才知道我们在一个学校。”

　　听说是简如风，群里安静了一下。

　　“哦哦。”最先问的人回了一句，便沉默了。

　　有人在聊今天成堆的作业，话题便被带了过去，没有人关心简如风怎么不在群里说话。

　　见状，简如风将打了一半的问好删掉，关了手机对高敬婓说道：“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高敬婓点头，也收起了手机。

　　“阿姨现在身体好吗？”高敬婓问。

　　“挺好的。”简如风的回答言简意赅。

　　高敬婓：“那就好，那时候叔叔的事情大家都没想到，偶尔大家在群里还会问你的近况，只是没人跟你高中同校，所以都不太清楚。知道你们很好，我们就放心了。”

　　简如风将刮喉的米饭咽下，抬眼看向高敬婓，紧着嗓子说道：“我答应出来跟你吃饭纯粹是因为我们好歹同窗一场，至于其他的事，过去了就别说了。”

　　高敬婓神色落寞：“对不起，当年，其实当年我是喜欢你的，只是……”

　　“你喜欢我？”简如风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笑话，她语调冷漠地说，“你别这么说，我想吐。”

　　“我吃饱了，还有事先走了，再见。”简如风收起餐盘，快步离开了食堂，她觉得再跟高敬婓待下去她可能真的会吐出来。

　　高敬婓表情十分受伤，但没有阻止简如风。初中时他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主动向老师要求换同桌。那时候他急于掩盖自己的心思，全然没有考虑到简如风会遭受什么，以至于最后发生那样惨烈的悲剧。

　　简如风低着头往宿舍区走去，步履匆匆，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她。

　　“简如风？”

　　好像有人在叫她，但是现在的她根本没有精力应付他人，只能埋头继续走着。

　　走到教学楼背后人烟稀少的地方，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抓住了她的胳膊。

　　简如风愕然回首，看到来人的时候却松了口气。

　　“你怎么了？”佟斯年皱眉看着泪眼朦胧的简如风。

　　“没有。”简如风摇头，声音带着哽咽。仿佛知道自己的否认没有一丝说服力，简如风低下头，捏紧拳头，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

　　佟斯年低头看着对方头顶的发旋，有点心疼又有点无奈，怎么这么爱哭呢？
　　不再犹豫，他伸手将对方按进自己胸膛，柔声道：“想哭就哭吧，没人看见。”

　　简如风呜咽一声，原本紧绷的身子在感受到对方胸膛的热意时，渐渐放松。握成拳头的双手搭在对方腰侧，简如风放任自己发泄出来。

　　感觉到胸前的衣服渐渐湿透，佟斯年望着远处红彤彤的晚霞，慢慢抬起空着的左手抚上简如风的背，轻轻拍了两下。

　　他想起简如风曾经描述晚霞，说红得像橙味的棉花糖，又软又甜。

　　佟斯年自认不是感性的人，此时却觉得怀里人的眼泪仿佛带着棱角的钻石，掉落在他的胸口，扎痛他的心脏。

　　直到夜幕悄悄降临，简如风才打着嗝从佟斯年怀里抬起脑袋。
　　“对，不起，把你衣服弄湿了。”简如风从包里拿出纸巾，试图将佟斯年的衣服上的泪渍擦干。

　　佟斯年拉开她的手，戏谑道：“你确定不是想吃我豆腐？”

　　简如风的动作一僵，小脸瞬间涨红，连嗝都忘打了，摆手道：“我没有……”

　　“哈哈……”见简如风一脸慌乱，佟斯年大笑着取走对方手中的纸巾，“跟你开玩笑的，笨蛋。”

　　简如风松手，偏过头嘟囔道一点儿都不好笑，试图掩饰自己因为对方的爽朗笑容瞬间加速的心跳。

　　“去操场走走？”佟斯年建议道。
　　简如风刚刚哭得太惨，这会儿有点头疼，刚好想吹吹风，便点头同意。

　　七点多的操场，锻炼的人还不太多，简如风跟佟斯年在操场上绕了一圈，南苑操场是半完成品，跑道不规范，草坪不平坦，但附近宿舍区的同学偶尔还是会来这边锻炼身体。两人最后在中间草地上找了个舒适点的地方坐下，迎着夜风，心情放松。

　　“刚刚那样，是因为你的初中同学吗？”佟斯年问。

　　简如风没想到对方那么敏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有一个女生，很喜欢看小说，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尝试自己写小说，这个兴趣延续到了初中。女生有个优秀的同桌，他成绩常年年级第一，会弹吉他，交的女朋友都是高年级的学姐。女生觉得男生简直就是小说的男主，于是在写小说的时候将同桌的优点全部赋予了自己的男主角。

　　她跟坐在她身后的同学是好朋友，对方很喜欢看小说，从初一开始就是女生的忠实读者，时常催更。初二的某个周五，女生以同桌为男主原型的故事写完了，她将书稿借给自己后桌，并且嘱咐了不要让别的同学看到。

　　但是周一到学校的时候，女生发现同班同学看自己的眼神十分诡异，回到座位上，她看到自己的书稿出现在了同桌手中，同桌看她的眼神复杂难辨。

　　从那之后，同学们开始起哄女生喜欢同桌。相比同桌的优秀，女生十分不起眼，因此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各种难听的话向女生砸来，女生内心无措，却也无能为力，虽然解释过了并不喜欢同桌，但没有人相信。

　　后来甚至连同桌的高年级女友都听说了这事，趁同桌不在的时候带人来班级里找女生的茬。正好班主任经过，将人骂走了。
　　女生在学校每天都过得灰头土脸，回家却一句话都没说。

　　不久后有一天，男生主动跟班主任说要换同桌，自此女生彻彻底底成为全班公敌。无缘无故丢失书本文具成为常事，体育课莫名其妙被砸得浑身是伤，也成了家常便饭。

　　女生并不逆来顺受，她跟传播自己书稿的好友决裂，同给自己下绊子的人争吵，跟每一个同学解释自己真的不喜欢前同桌，但是没人听她的解释，她仿佛被钉上了耻辱柱，跟她交往的人都是肮脏的。最后，班级里跟她最要好的女生也疏离了她。她成了班级里的透明人，独自坐在班级角落。

　　她坐的地方后面正好是垃圾桶所在，偶尔有人扔垃圾扔不准便会扔到她的位置上，一开始他们还收敛着，后来却过分到打赌谁能将垃圾扔进女生的抽屉。
　　某天，女生终于忍不住了，她跟一个嬉笑着将垃圾扔到自己抽屉里的同学争吵了起来，吵到最后两个人都动了手。争执中，女生被几个人抓着头发往墙上撞，当场昏厥。

　　“女生在医院醒过来之后，看到了守在自己床边的妈妈。妈妈上前抱住女生，哭着说她只有她了。女生稍后从伯父那边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她出事那天，爸爸在赶到医院的途中出了车祸，当场死亡。”
　　简如风将脸埋在手臂里，语气平淡，却没发觉自己露在外面的手指正轻轻颤抖。
　　“妈妈将伤害自己女儿的几个同学告上法庭，只有同桌站出来当女儿这边的证人证明当时是对方先动手的，最后对方赔了一大笔钱后被学校开除。又因为妈妈是知名主持人，有媒体资源，学校不想出校园暴力丑闻，于是班级里带头孤立女生的人也都被记过。但是女生的爸爸永远回不来了。”

　　“别说了。”佟斯年将外套脱下，披在简如风肩上，双手按着简如风的肩膀，企图给她一点力量，“女生的爸爸在天上看到女生现在这么健康这么上进，不因为别人的过错折磨自己，一定会很欣慰的。”

　　简如风抬起头，脸上没有泪，但眼神中带着浓郁的悲伤：“我妈妈也总这么说，她说这件事不是我的错，也不是我写文的错，她说这世上有两件事是不可预测的，天灾和人心。”

　　“你妈妈很有智慧。”佟斯年看着简如风故作坚强的模样，只觉得心疼的仿佛要裂开，“你也很有智慧。”

　　简如风眨了眨眼，笑了：“我也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