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朱颜》苏蔷薇

1、楔子

　　南宫家的地牢。
　　阴暗蜿蜒的小道带着一种压抑，如遮天蔽日的网，狠狠的捕住了本是步履轻缓的女子。
　　她强自镇定的目视前方——那个领路的少女，发如黑墨，让她有些惊惧心底慢慢有几分平定下来。
　　“到了。”黑衣少女南宫羡轻轻的指了指眼前一间略显潮湿的暗室，微侧过头道：“式薇姑娘，委屈你了。”
　　式薇微微扬了扬唇角，神色间居然有了一丝笑意，她淡淡的凝视南宫羡，忽然问道：“你觉得，他会来么。”
　　南宫羡一怔。
　　她知道式薇指的是谁。
　　南宫徽。那个南宫家出了名的浪荡子。有着醉里拈花自浅笑的旖旎传闻，亦有着被老父痛赶出家门的狼藉声名。
　　可是——
　　“他会来的。”南宫羡站定了望着式薇，眼神里有微微的羡慕：“因为我们抓的是你。”
　　“呵？”式薇冷笑了一声，一贯柔和秀气的眉眼里居然有了丝嘲讽。
　　“式薇姑娘，我还有要事要办。请你自便。若有任何需要，只需摇动门边的小铃噹即可。一日三餐，自会有下人送来。”看到她那样奇怪的表情，南宫羡心底有些不自在，她故意不再看她，只交待清楚上边的吩咐，便转身就走。
　　临别时，她分明听清了身后的女子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式薇被南宫家软禁的第十五天。南宫徽真的来了。
　　依然是潇洒惯了的姿容，杭绸裁剪的白衣不染一丝风尘，他整个人立在那里，单薄的唇角一勾，便是动人心魄的俊俏。
　　式薇怔怔的凝视着站在她对面心疼的望着她的男子，语气里有一丝颤抖与不敢置信：“你真的来了？”
　　“嗯。为了你，我怎可不来？阿薇，你还好么？”说这话时，南宫徽的眼睛里是那样的深情款款，饶是站在式薇身边的南宫羡，也感觉到了他对眼前的女子浓浓的情义。
　　式薇淡淡的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慢慢滋生出一种满足的笑意。
　　她轻轻走上前，缓缓靠进他温暖的怀里，然后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南宫羡的脸红了红。这里的光线黯淡，她却自觉有些多余。
　　“二哥。”她与他擦肩而过，在他耳边道：“我容你与式薇姑娘单独呆些时候。晚膳前你自己出来，伯父还有要事要与你相商。”
　　“要事？”南宫徽眉一挑，有些不屑：“怕是要我做见不得人的事吧？不过，话说回来，你倒是对我放心，不怕我一人强行带了阿薇走？”
　　“这里看守森严。而我，就在门口。”南宫羡定定的抛下这句，转身离开。
　　安静的密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彼此的呼吸纠缠，像是不能斩断的羁绊。
　　式薇睁开眼。
　　却是清亮而悲伤的眼神。
　　南宫徽却未发现，只是轻拍着她的背，对她耳语道：“阿薇，你放心。我会让你出去的……”
　　式薇却轻轻推开他。摇了摇头。她仰起脸，望着他的表情平淡倦怠。
　　“徽。看在，我为那个人背负了这样的无妄之灾的份上，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些你隐瞒了许久的事情？”
　　她说得这句话看似没头没脑，却让南宫徽狠狠一震，倒退了两步，有些诧异的打量着她。
　　“我想知道真相。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式薇再次固执的说了一遍。
　　“阿薇……”南宫徽神色复杂：“我是当真为了你而来的……”
　　式薇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对。我知道你是为我，可是我也知道，你不止是为我。”
　　南宫徽剑眉一蹙。
　　竟然是两厢无语。
　　“徽。我们相识多年。我一直爱你，这些，你都知道。”寂静的空气中，那女子温婉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分不甘，九分失落。“我知道南宫老爷为什么派人软禁我，是因为以他的调查，他认为我亦是你心爱的女人。因为这么多年来，只有我，你一直不肯舍弃。可是，徽，你告诉我，我是么？”她扬声反问，借着昏暗的烛光，南宫徽震惊的看到那女子脸上陡然犀利的神情。
　　“阿薇。”他顿了顿，终于低声开口：“在我心中，你当真是与其他女子不同。我很重视你……”
　　“还在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么？我不求其他什么，我只是想知道，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式薇忽然激动起来，她深深的凝视着这个她用尽了所有青春来深爱的男子，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我对你来说很重要。可是我其实……只是你的红颜知己对不对？我之所以是你这么多年来唯一与你相伴的女子，是因为我的理解，淡定，与从容。我从来不奢求你半分，你亦对我极其重视。只是……你可以为我生，为我死，却不肯为我抛下最重要的东西，对么？我在离你心最近的地方……却不在你心里……”说到最后两句，式薇的话已隐含悲怆。
　　南宫徽一惊，神色复杂的看着式薇，终于叹息：“阿薇。终是你最明白我……”
　　最重要的东西。对南宫徽来说，那是什么呢？
　　那是侠客少年的自由，以及一颗淡泊飘忽的心。
　　重情义。轻名利。
　　这些，他的确不能为阿薇抛下。然而，如果可以，为了那个人，他却做得到吧？
　　只是，她早以不给他这个机会。
　　“我知道……”式薇叹息着，彷佛是在用一生的力气请求他：“世人皆道你风流浪荡，却不知你才是真正至情至性的人。请你告诉我，让我哪怕死，亦有个瞑目。”
　　她知道的。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知道的，一定有一个女子，带走了他所有的痴情与眷恋，空留给他的是终其一生也无法释然的痛苦。
　　那女子是谁？
　　让自己这么多年的默默付出、心力交瘁亦无法求得善终。
　　只能在离他最近的位置，望着他一日日的流连花丛。
　　她要知道。
　　她只要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南宫徽沉默了许久。
　　沉默的让绝望的气息再一次席卷了式薇的心头。
　　他才忽然开口，却是黯淡的三个字：“她死了……”
　　然后是一句带着心痛的叹息：“三年前，她就死了。”
　　式薇一怔。
　　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了许多画面。
　　那些以前权当无心的线索，在他的一句话中，都骤然变得明亮起来。那一刻，那个女子的名字，竟忽隐忽现的，出现在了式薇的眼前。
　　——原来。是她。
　　式薇又一次闭上了眼。
　　这一次，她真的不想再睁开。
　　而南宫徽，却不肯停下那回忆的思绪……

作者有话说

　　这个小说，是为唐门传奇系列所写的番外。
其中关于王朝的描述……并非历史。但牵扯的借鉴一些历史真实故事或诗词等，特在此作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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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喜相逢》已经写完了，现在重新开始写这篇独立成文的《醉朱颜》。
每章都有修改，希望亲们重新看一遍……orz虽然都是细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