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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贰叁、还是会 ...

  •   (74)
      黎蘅坐立不安已经有几天了。
      没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程度,但一想起什么事,就仿佛吞了苍蝇似的,脸色沉沉,就差在人前唉声叹气了。
      不要说简书,这回连经常出入病房的几个医生护士也觉察了点儿端倪,主治大夫还充满爱心地开导了黎蘅一番,表示照这个情况继续休养一阵子,简书的孕晚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病人家属不用太担心云云。
      这消息确实让黎蘅宽心不少,然而却不能拉住他在制造深沉人设的道路上越奔越远的步伐。
      简书观察了几天,觉得自己要是不问,这人恐怕一句也不会讲,此外还要继续遥遥无期地作妖下去,很踌躇了一阵,才委婉地向黎蘅打探:
      “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问出这句的时候,两人正吃饭。黎蘅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似的愣了好一会儿,才道: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简书皱了皱鼻子,小声抗议道:
      “还用谁说?你不都写脸上了?”
      黎蘅憋不住笑了出来,捏着简书的脸颊问,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撒娇?
      简书险些被这个人气得背过气去。
      简书:“你每天黑个脸,我感觉自己都要重新抑郁了。真的不能和我说吗,出了什么事?”
      黎蘅这才正色下来,吞吞吐吐道:
      “哎……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我们那个项目不是拿下了吗——就是你还帮我改了设计稿的那个——他们还挺想……那什么,挺想见见‘救命恩人’的。”
      黎蘅一面说,一面对简书进行着察言观色的活动,刚见人神情变了变,立刻找补道:
      “诶不过我没答应,但是吧,这事要再往后瞒,我也想不出辙了……”
      “你跟他们介绍我了?”简书问道。
      “也不算吧……”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也不算”是哪门子回答?简书颇有些哭笑不得地腹诽。
      “你怎么介绍的?”
      “……就、就跟他们说是我……家、家人来着。”黎蘅像个在跟家长承认错误的未成年人似的,头低得快埋进地里了。
      “家人?”
      “我觉得还好吧?你要是介意的话,我也可以说是弟弟什么的,反、反正你也显小,看着也就二十出头……”
      黎蘅颇有些绝望地发现,自己正在刹不住车地用行动证明什么叫做越描越黑。
      “嗯,我挺介意的。”简书打断道。
      黎蘅愣了愣,进而十分尴尬地同意道:“咳,是吧,我、我没考虑周全……”
      简书憋着笑,又道:
      “我男朋友还没当够呢,这升格也太快了点吧?”
      “啊?”
      “啊?”简书模仿着黎蘅的样子,摆了个呆滞的表情。
      黎蘅懵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心底被某种得到重要认证般的喜悦充斥着,却找不到合适的方式表达——好像忽然之间,就算用上整个辞海那么多的词语,都没有办法准确地传达此刻看似简单的兴奋,黎蘅情不自禁地想要傻笑出声,脑子终于缓慢地工作起来,却发现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环节——
      “阿书?你刚刚逗我呢?”
      “也……也不算吧。”简书垂了眼帘,掩盖住眼神里有些顽劣的笑意。
      “还学我说话?!”
      黎蘅佯怒,隔着床上窄窄的小茶几,将简书按在了靠背上。说是按,顾及着人的身子,其实也只敢使出一分力气,简书自己倒是十分配合地往后倒了倒,然而行动上任人宰割的模样,嘴上却一句求饶的话也不说,只弯着眉眼笑得开心。
      “啧,还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那么皮?”黎蘅半真半假地责道。
      简书沉默地盯着黎蘅看了三秒,忽然眉头一皱,手覆上了拱起的肚子。
      “嘶,疼……”
      黎蘅闻言就慌了,忙不迭地收起动作,绕道简书身边,叠声问人哪里不舒服。殊不知刚一凑过去,简书忽地抬手扶住了黎蘅的肩,仰头吻了上去。
      关于“和喜欢的人接吻是怎样的体验”这个问题,黎蘅曾看到过一个回答:好像突然有烟花炸开一样。
      对此他好像不大敢苟同。
      要说体验,在最初那几毫秒之中,大概只剩下空白。
      莫非是自己的理智变成了炸开的烟花?——这也是说不准的。

      (75)
      简书只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黎蘅的嘴唇便要抽身,却发现对方早已牢牢地将自己锁进了怀里,这个玩笑般的吻“被迫”深入下去,成了一场猝不及防却又意料之中的唇齿交缠。
      简书没让人这样亲吻过。
      梁潜川不算一个十分有情调的男人,比起花好几十秒、甚至好几分钟去做这种没意义的“前戏”,他倒是更愿意流连床笫,无所顾忌地发泄一番,这样的时候,与其说他需要的是个爱人,倒不如说是个床伴。
      从前没尝试过,简书只觉得,自己大概也不怎么需要这种方式的亲热,眼下才实实在在地感受了一回什么叫做食髓知味、执念顿生。
      黎蘅吻得小心翼翼,情绪仿佛被扯开成了两半,一边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另一边却忧心着简书的身体要受不住,最后总算是怀着满腔的遗憾抽离开。
      简书闭着眼,意犹未尽一般又往上凑了凑,大概是没能得到回应,不情不愿地皱了皱眉头,攀住黎蘅的肩将他往自己这边拽。
      黎蘅失笑,将手指覆上简书的嘴唇,打趣道:
      “没看出来,我们简教授这么饥渴呢?”
      简书:“……”
      黎蘅扶着人重新靠回床上,又故意压低了声音道:
      “躺好,要不过会儿又该喘不上气了——你要是喜欢我亲你,等宝贝出来了以后,我每天亲你、亲够一百次,好不好?”
      简书不置可否地瞥了一眼黎蘅,问:
      “技术那么好……以前都没谈过恋爱这种话,是诓我的吧?”
      “当然不是——我有别的办法训练吻技,想不想知道?”
      简书当然了解,面前这个人是又开始胡言乱语逗自己开心了,但却仍旧不想打断,示意黎蘅继续他的表演。
      黎蘅憋着笑,随手从床头拿起一个苹果放到嘴边,响亮地亲了一下,旋即道:
      “就这么练——我每天想你的时候,就拿个苹果假装是你,然后亲它。怎么样?厉不厉害!”
      简书拿过被黎蘅亲过的苹果,举到他面前问:
      “那我帅还是它帅?”
      黎蘅喜欢得不行,轻轻捏着简书的脸,感叹道:
      “我们阿书还会开玩笑了,真好!”
      这句话半真半假的,不过简书确实在里面听出一些黎蘅发自内心的动容。这个人总在他的面前摆出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替他撑着那么点儿大的一片天,始终让他觉得一切都是可能的——事实上,黎蘅大概也和他一样,心里是没底的。与此同时,也要一力承担下比他更多一份的压力,这之中的曲折和辛苦,简书到如今在才终于能猜到些许。
      “你之前说,你同事们想来看我?”
      打了个岔,黎蘅心里对这件事的负担小了不少,点头道:
      “嗯,我带的几个设计师,都能算咱们的后辈了,看到那个设计图的时候可把你里里外外的崇拜了一顿,就说想来看看真人。”
      “那就过来吧——或者等我出院,和他们一起吃个饭?”
      “不用那么麻烦,就……”
      黎蘅话音一顿,甫才反应过来简书说的意思,看向简书的目光里迸出惊喜的神采。
      “你、你没关系吗?他们过来,你……”
      “没事啊,”简书拉过黎蘅的手摩挲着,颇有些百味杂陈,“你也太紧张了点,我又不是自闭症,之前病着的时候不还去给学生上课的吗?现在就更没关系了。”
      “那、那我让他们来……”
      黎蘅感到自己激动得话都快说不清了。
      简书点了点头,看黎蘅满脸傻笑仍不自知,心里一软。
      “我其实特别希望,能被光明正大介绍给别人,就说,‘这是我的男朋友简书’,或者‘这是我的爱人简书’,类似这样的话——你帮我实现了,真的谢谢。”
      黎蘅神情黯了黯,大概也想起有关简书的不愉快的过去。这剖白连简书自己也觉得猝不及防,眼下看到黎蘅的反应,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掩饰地将苹果塞回黎蘅的怀里。
      “帮我削吧,想吃。”

      (76)
      迈入七个月,胎儿开始了最后一轮的飞速成长,日益膨胀的孕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简书身上的感觉更是一天一个样子,像胸闷气短、身子沉重这些小问题,本以为早就习惯了,现在又都愈发扰人起来。不久前还只在晨起和晚间时觉得喘不上气,似乎没过去几天,简书已经开始有了二十四小时都呼吸不畅的感觉,每每被憋得不行,尝试深呼吸的时候,一阵心跳过速则只会更加让人受不住,黎蘅紧张得几次三番忧心简书这是并发了心脏病。
      原本突发的病症好得七七八八,已经可以准备出院了,看简书这个样子,黎蘅实在放心不了,也只能再让人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眼下这几天,简书有些轻微的腹泻,做了一堆检查也没能找出什么感染的征兆,医生只说可能是先前用药太多,身体或者胎儿起了排斥反应,只能先补液防止恶化。症状虽然不很严重,也逐渐有转好的趋势,但接连折腾了两三天,简书的身体还是显得有些支撑不住。
      晚饭后简书又水泻了一次,怕伤到胎儿,简书不敢用劲,小心控制着,如此反倒更耗体力,等终于缓解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软得站不起来了,连坐着也有些坐不住。黎蘅在一旁看得心疼,只想让人多休息一下再动作,理智上却知道,这么冷着搞不好就要加重症状,只能狠着心去扶人起来,简书头晕眼花的,感觉到了黎蘅的动作,但实在提不起精神反对,只能微微挣了挣被黎蘅拉着的手臂,喘道:
      “别……我动不了……”
      “坐在这里会着凉的,咱们到床上休息,好不好?”
      简书摇了摇头,有些局促地答道:
      “我可能还要……”
      “没关系,不会那么频繁的,到时候再说,”黎蘅将人揽在怀里,轻声在简书耳边劝,“不能一直这么坐着,你过会儿要不舒服的。”
      简书还是摇头。自己行动太慢,因为腿上没劲,走路也走不稳,几乎是被黎蘅架着,看每次这么折腾一个来回,都要把黎蘅累出一身的汗,简书看着就觉得心疼,甚至比自己身上的不适还要令他难过。
      黎蘅仿佛知道人在想什么似的,仍旧耐心地弓着身对简书耳语:
      “我还想多扶你几趟呢,平时哪有那么多机会这样搂着你——满足我一下,好不好?”
      简书哭笑不得,忍不住腹诽这人哄人的功力还真是日益见长。但心一软,还是妥协了。
      黎蘅把简书搀回床上,让他侧靠着躺下,正好能看见外面的景象。
      过了冬至,日头渐渐长了,简书本以为折腾了那么久,应该已经挺晚了,现在却看到外面天都还没黑透,忍不住问道:
      “阿蘅,几点了?”
      黎蘅拉过靠垫将简书的腿垫高,细致地在上面按揉,听到简书说话,抬手看了一眼表:
      “没到七点呢,你要不睡会儿?”
      简书点了点头闭上眼。过了一阵子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笑出声:
      “快成居了,我。”
      “啊?什么居?”黎蘅没反应过来。
      “猪呀,吃了睡,睡了吃的。”简书睁眼,含笑看着坐在床边的人。
      “那也挺好啊,我就当金牌饲养员。”黎蘅一本正经地认同道。
      简书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没再说话。
      黎蘅把简书两条腿都按摩了一遍,觉得人腿上水肿不算很严重,总算宽了宽心。

      简书睡醒的时候,见黎蘅在床脚的小桌子处画图,没用电脑,可能是什么图纸尚在打手稿的阶段。为了不影响他的睡眠,屋子里灯光调得很暗,黎蘅在桌上另外开了一盏不知是什么时候弄来的简易小台灯,那团亮光聚拢到黎蘅游移在纸间的手上,简书忽地觉得十分好看,偷偷观赏起来,好一会儿,才听到黎蘅说:
      “醒了?怎么也不出声?”
      简书想了想,开口冲他学了声猪叫。
      黎蘅失笑,将桌上的稿子收拾了起来:“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你在画什么呢?又有新项目了?”
      “不是图纸,我写生呢。”
      “黑灯瞎火的,写什么生?”简书不解。
      黎蘅想了想,干脆抽出刚才作图的纸,递给了简书:
      “帮我鉴赏一下。”黎蘅神秘兮兮地说道。
      简书借着光一看,发现纸上赫然是自己的样子,大概是黎蘅趁他睡着的时候临摹的。画里的自己闭着眼,不知在做什么样的梦,也或者是作者本人的心理使然,那张脸上神情温柔安宁,真有些养眼。
      “怎么样,是不是好风景?”黎蘅靠到简书床头,用手指一下一下顺着简书脑后的头发。
      简书没说话,但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等我把它画完,就去做成小相片,然后放钱包里,天天看。”
      简书暗自想,这主意倒是不错,自己也可以放一张在钱包里:他看画里的自己,自己看他画的画——好像忽然就多了一件信物似的。

      (77)
      黎蘅的同事如约前来探望的时候,简书正窝在他家阿蘅怀里玩解密游戏。
      单人病房楼层出奇安静,大概是受到环境的影响,探访者也会自觉不自觉地小心翼翼起来,尽量不弄出声响。众人悄悄推开简书病房的门时,被集体塞了一把高级狗粮。
      黎蘅只要进公司,绝不会有西装以外的穿着,周末再紧急的临时会议,他也能一丝不苟地到岗,设计部里一众小姑娘每每在“男神换装备”的期待落空之余,也不得不由衷地佩服一句,自家老大这衬衫领带就跟天然长在身上的一样。
      所以此刻,看到一身休闲装束的黎蘅,率先推开门的女孩愣怔了三五秒,才浑身一个激灵,满脸震惊地又合上了门,旋即转头对众人道:
      “卧【不要和谐我呗~】槽,老大!”
      她身后另有一位青年,以更加不可置信的口吻惊叹道:
      “卧【不要和谐我呗~】槽!简神!好像是简神!”
      语毕又悄悄推开门往里面张望。
      被轮番观赏的两个主角正沉浸在小世界里无法自拔。黎蘅坐在床上,把简书环抱起来,让人能够舒服地半卧,手上端了个平板,正戳戳点点地打游戏,简书就蜷在他怀里围观,偶尔指点着对黎蘅耳语两句,还时不时揉着胸口,像是在给自己顺气,四只眼睛齐刷刷地聚集在屏幕上,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外疯狂释放惊讶的一干人。
      刚刚说话的青年合上门,压着声音道:
      “我感觉世界玄幻了。”
      “哇……老大抱着的那位也帅爆了……男神啊!”旁边的女生小小声惊叹道。
      “不会是怀孕了吧,那位——男人还生孩子?老大的?”
      “噫,滚滚滚傻直男!懂不懂啊!”
      “卧【不要和谐我呗】槽,好像真的是简神……”
      终于有人响应了最初陷入惊讶的那位男青年的感叹。
      “简神?谁啊?打游戏的?”适才称赞了一番简书相貌的女孩好奇地问道。
      “不是,Z大的建筑学大神,我们这届研二的时候他刚好在读博,那时候他就已经在实验室跟前沿项目了,传说是最年轻的研究员来着……”
      “啊对对对,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他来代过吴教授的课,我去!讲得那叫一个好!”立刻有人附和道。
      “一次出国经历都没有,但博士后出站就直接留校了。我两个多礼拜前在校网看校庆的消息,还见他跟的一个和材料那边的联合项目又拿了进展,表彰里又有他——诶说起来,简神居然还研究材料方向的?”
      “哇……那不是比我们老大还要神?”一位女孩感叹道。
      “可不是,说不定过两年就要去申报院士了……”
      众人提着大包小包的慰问品在病房外八卦得起劲,彻底忘了此行的目的,直到有查房护士过来,见这群人鬼鬼祟祟,才打断他们的信息分享会,问道:
      “堵在病房门口干什么呢?家属还是访客?没事就快走,我们院不接受推销。”
      大家愣了愣,护士说话间推开简书病房的门,推着护理车走进来,黎蘅这才分神往门口看了看,一眼看见门口鹌鹑似的一群熟面孔。
      “来了?赶紧进来吧,别站走廊上挡路。”
      众女生只觉得心碎了一地,他们老大还真是一说话就自带西装革履特效,刚刚产生的一点绮思又被正主扼杀在了摇篮里。
      黎蘅小心地扶简书靠回枕头间,自己从床上下来。
      “是你们的访客啊?”护士一边给简书检查胎儿的状况一边道,“在外面嘀咕好一会儿了,我还以为是医药代表呢。”
      众“医药代表”互相交换了个眼神,才心虚地走进病房。
      “你们好啊,”简书冲大家笑了笑,想将自己的身子再撑起来些,无奈力气不够,给黎蘅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刻领命上来帮忙,“正巧赶上这会儿,稍微等一下啊。”
      黎蘅看着护士拿出一套输液管往简书手背的留置针上接,忍不住问道:
      “今天还要补液?”
      “嗯,得再加强两天,坚持坚持吧。”
      简书笑着点了点头,说没事。
      成为背景板的女生们觉得心快化了。
      护士挂好水,又给简书戴上鼻氧,嘱咐黎蘅道:
      “呼吸还是不太好,今天挂一小时。”
      等护士走了,黎蘅才分出闲暇关注自己的一群壁花下属,见几个女孩已经面露伤感,神情中的心疼快到了令人肉麻的地步,男生们也一改刚才在门口的活跃,有些沉重。
      “怎么了一个二个的?”黎蘅哭笑不得,指了指墙角,“那边有椅子,你们分配一下,旁边那张床也可以坐,不够的就暂时站一站吧。”
      一时间搬凳子的搬凳子,落座的落座,仍旧是一派沉默。
      等大家不再罚站似地戳在墙根,黎蘅才继续道:
      “互相认识一下,这是我男朋友,简书——你们就依次自我介绍一下呗?”
      一个女孩率先开口,却没有依照老大的指示自我介绍,问道:
      “老大,简……简哥是不是病得很重啊?”
      这回轮到简书和黎蘅面面相觑了。
      “没有没有,”简书提了提气,轻声道,“看着阵仗比较恐怖而已,其实没什么大问题,我都快出院了。”
      “我们都不知道简哥是那、那什么了,老大都不说……”另一个女孩道。
      “可不是,你们老大不给名分呗,”简书抚了抚腹顶,故意怨念道,“这是他私生子。”
      众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气氛这才松快起来。
      黎蘅只觉得带了一群幼稚鬼,十分没眼看,十分在男朋友面前丢脸。
      “行了行了,多大人了还需要病人反过来安慰?你们到底准不准备自我介绍一下?”

      (78)
      刚刚发问的那个姑娘立刻热情接话道:
      “简哥好,我是傅宁,我是老大的秘书,叫我小傅就行了——这个妹子是林雅婷,刚刚成为你的小迷妹,”傅宁指了指旁边的长发女孩,旋即指点着其他人一一向简书介绍,“这个是旺财,我们部门的锦鲤;那边是小刘和小蒋,是老大从总部带回来的兵;崔航哥,我们的二把手,去年老大家重新装修就是他帮忙设计的——虽然他不是搞室内装潢出身嘿嘿;李胖胖,丧门星一般的图纸把关,每次交稿最怕他了;啊,还有我们老幺白畅,才来没多久。我们今天来的只是代表团——老大手底下管了四个设计组呢,有上百号人,我们属于那什么——核心骨干!”
      众人被这说法逗笑了。那个叫白畅的少年此前一直没出声,这会儿被介绍道,才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说道:
      “简老师好。”
      简书也颇为惊奇地认真看了看白畅,问道:
      “我们好像见过?”
      白畅点了点头:
      “嗯,去年老师开的专业课,我也选了。”
      “那……你今年刚大四?在实习?”
      白畅点了点头,还带着些稚气的拘谨。
      “哇,简哥看起来那么年轻,都已经快桃李满天下了!”傅宁赞道。
      “哪有那么夸张,我一共也刚带过一次专业课。”
      简书声音没法放大,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众人都会默契地安静下来。饶是如此,黎蘅仍听出人喘得又有些厉害了,伸手帮他揉着胸口,有那么一点儿想提醒他少说两句,但看着人眼神里的雀跃,又颇觉舍不得。简书是安静的个性,却没那么好静,反倒更喜欢在气氛活跃的地方,好像哪怕自己不出声,听着别人聊得热闹,也能非常开心一样。
      坐旁边的林雅静细心许多,伸手拍了傅宁一巴掌,责道:
      “没看简哥不舒服?你还老怼着人家说说说……”
      简书摆了摆手,正要出声,就听黎蘅先一步道:
      “没关系,怀孕难免胸闷气短,正常的。跟你们聊天,阿书也很高兴。”
      众人暗自地震撼了一下:他们老大居然还能用这种温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说话,不得不跪服于爱情的力量了。
      “说起来,老大不也是Z大毕业的,那和简哥是校友?”傅宁又问道。
      “不是吧,”外号叫旺财的小伙子呆头呆脑地接话道,“老大不是慕尼黑大学的吗?”
      “大哥……我说的是本科啊!”
      “是校友啊,”简书道,“不仅是校友,还是舍友来着。”
      “原来是竹马竹马啊!”林雅婷一个激动,脱口而出道。
      “简书当年可是我们寝室的工图高手,期末帮全寝改图,能当半个助教用——现在咱们在做的东西,也比不上他研究的十分之一。”
      说起简书的事,黎蘅口吻中总有一丝炫耀,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让所有人知道,这是我爱的人,他比任何人都好。
      倒是简书,让他这直白的吹捧弄得有些难为情。
      “我咋就遇不上这么一个舍友啊,”李胖胖叹道,“当年读本科……啧啧,来自工图的而已,不堪回首!”
      “你要是再有个人帮忙画图,现在就指着体重吨为单位的去了!”林雅婷嘲讽道。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画图,聊工作,聊大学时寝室楼下的猫,专业课的老师,因为是同行,读书的经历也多少相似,竟越聊越起劲,全然没有要打住的意思。
      简书在专业上的见解确实要深入许多,与黎蘅这样的实干派不同,他完备而前沿的理论知识,加上黎蘅偶尔的实操性的补充,对于这些设计师来说,简直就像打开了一个令人无比渴望的新世界的大门。一群人想问又顾着简书的身体不好多问,憋得都快焦虑了。
      黎蘅舍不得简书辛苦,干脆打发众人说,等简书身体恢复了再一起吃个饭,言下之意到时候给他们开个专场提问题。
      大家坐了快有一个小时才准备离开,走前傅宁把提来的一个十分精致的笼子交给黎蘅,简书定睛一看,里面趴了只有点儿眼熟的龟,不算小了,此时正探头探脑地隔着缸壁往外面张望。
      “老大,龟龟我拿回去带了两个礼拜,感觉已经被我家狗盯上了,再不还你,可能马上要变成它的晚饭,您还是自己照顾吧!”
      黎蘅看了一眼简书,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将笼子接过来。
      “啊还有,您这个……”傅宁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那天您进公司的时候,大老板看到了,让我问是怎么弄的。”
      简书知道,她说的是黎蘅颈侧那道刀口,为了照顾自己,阿蘅自己吃不好睡不好的,那个伤生生拖了三周才算好起来,现在虽然结痂脱落,但红红的一道痕迹,还是有些触目惊心。
      简书心里有些难过,手悄悄攥住了床单,然而下一秒,这小动作黎蘅便发现了,不露痕迹地把人的手拽过啦拉好。
      傅宁不知道这事情中的因由,自然不会顾及到简书,但黎蘅是知道的,这道疤于他不过是皮外伤,于简书却是刻到心上的愧疚,皮外伤总有一天会好,可心里的愧疚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淡化。
      “他要是再问,就说我不小心划的。”
      傅宁察言观色了一下,知道不能再问,便点点头带着大家和简书道别了。
      黎蘅把众人送到病房门口,再折回来的时候,整个空间又重归宁静,简书吃力地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在克制什么情绪,黎蘅看着心疼,回到床边将人重新揽进怀里。
      “阿书……”
      “刚刚那个乌龟,”黎蘅刚一开口,简书便急急打断了,顾左右而言他道,“看起来好呆啊,你从哪里弄来的?”
      黎蘅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仍旧让声音听起来温柔:
      “你的呀,你不要了,我就只好捡回来养。”
      简书一脸茫然。
      “忘了?你大二的时候买来送给……嗯……”
      黎蘅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简书,他不确定简书如今是否已经能够平和地回忆起这些事。
      “啊,是梁潜川没有要的那一只?我后来不是把它放生了?”
      “水龟,你在草丛里放生,还好意思说?”黎蘅心酸,还是强作笑颜,反手在简书鼻子上刮了一下,“我把它捡回来养了。”
      “唔……你也没养在寝室里呀,放哪去了?”
      “公寓,就是我周末回的那里,不然你看见了又难过。其实也挺好养活的,我隔两三天才用过去给它喂一次吃的,顺便换换水。”
      简书别过头,嗔了一句“垃圾小孩”,但黎蘅分明听到,那声音有些哽咽。
      让他触景伤情的东西,何尝没有刻着黎蘅的心痛。他无法面对了就干脆抛弃,眼不见为净,以此假装坚强,然而他丢掉的,黎蘅却捡回来,只因为那是他带回来的东西,哪怕不是送给自己,却也小心翼翼的宝贝起来,即使这样会使他每天都复习一遍伤口。
      简书不知道,现在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给自己那么多安全感的男人,在走向自己的这条路上,究竟独自吞下了多少苦。
      “阿书,我其实真的很高兴,不骗你,”过了好一会儿,黎蘅才道,“当时养这只乌龟,还有那天被划到,虽然没法跟你说我一点事都没有——就算说了,你也不会信——但我真的很高兴。
      如果不这样,我都没可能体会你的心情的万分之一,不知道你有多难受,才是我最害怕的事情,所以你别因为这些苛责自己,行不行?”
      简书点了点头,拐了黎蘅一下:
      “这个是惩罚。”
      “好。”黎蘅失笑。
      “乌龟叫什么名字啊?”简书叹了口气,轻声问道。
      “嗯?你当时没给它取名字?”
      “……送你的龟,名字应该你取吧。”
      “你什么时候送我了?”
      “现在,专门送给你的,不给别人,就给你。”简书扶着肚子艰难地侧过身,对黎蘅认真道。
      “行行行,”黎蘅赶忙把人搂紧,手虚护着简书的腰,“我叫它龟龟,是不是有点傻?”
      简书:“……”
      “那我重新取一个?”黎蘅从善如流道。
      “龟龟就龟龟吧,随你喜欢。”
      龟龟挺好的,当年自己也这么叫它,简书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贰叁、还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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