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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拾捌、约定 ...

  •   拾捌约定

      (57)
      礼拜六,两人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
      八点多的时候,外面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卧室亮堂了许多,简书觉浅,很快就醒了,迷迷糊糊地要爬起来做早饭。黎蘅把人圈回怀里,手下意识地放到简书腰腹间,替他东按按西按按。
      “早呢,继续睡……”黎蘅睡意朦胧地嘟囔道。
      “太亮了,睡不着。”
      简书嘴上这么说着,人还是乖乖钻进了被子里。
      黎蘅用空着的一只手覆到简书额头上,又嘟囔了一句:“嗯……遮起来、就不亮了……”
      简书失笑。把手往下拉了一点,盖住自己的眼睛。
      等两人中午起床的时候,简书把这件事情说给黎蘅听,被后者矢口否认,并表示自己不可能这么怂。
      简书背靠着枕头半坐起来,看着睡了一上午,眼底淡淡的青色仍旧没有消下去的黎蘅,感叹了一句:“我把你都带颓了。”
      黎蘅笑说,这是传说中的周末日常懒惰。
      其实简书知道,自己头天晚上浑身酸疼了大半夜,不很严重,但不温不火却又难以忽略的不适反倒更加折腾人。开始的时候还能自己忍一忍,到后来也只能靠不停地翻来覆去,缓解阴魂不散的疼痛和胸腔里着火似的焦躁,最终还是弄醒了黎蘅,又搅得他没睡好。
      接近年末,黎蘅工作上一天忙过一天,但顾及自己的精神状态,又不敢丢下自己到公司去,只能待在家里电话办公,无端地增加了许多不必要的工作量,不得不增加上班的时间来弥补低下的效率。理智告诉简书,劝黎蘅回归正常的工作生活才是自己应该做的,但每每话到嘴边,哪怕是阿蘅投过来的一个眼神、或是一下不经意的触碰,都让简书没法将满肚子的话吐露出半个字。
      他恨这样自私的自己,但是他别无他法。
      黎蘅盘腿坐在床上回了半小时的工作短信,然后把平板往枕头上一扔,自暴自弃地说道:“哎,懒得做饭了!”
      “出去吃吧?”简书捧过床头放着的杯子摆弄,随口接话道。
      “好啊,你想吃什么?诶对了,以前学校门口那个印度菜,你还记得吧?我觉得特别好吃,那边环境也好,人不多,要不要去?”
      简书瞟了一眼黎蘅,觉得他脸上似乎带着点儿得逞的笑容,内心一阵无奈,却又泛着暖意。
      “你都想好了,还问我干嘛?”
      黎蘅被识破了诡计也毫不在意,仍旧笑说:“你以前不是特喜欢吗,要不要去?”
      他知道黎蘅这胸有成竹的模样,就像黎蘅总是知道他喜欢着什么、期待着什么。
      简书盯着黎蘅看了半晌,终于点点头说:“好啊。”
      其实说不做不做,怕简书饮食不规律会不舒服,黎蘅起来以后还是给人炖了一小碗蛋、煮了鸡油饭,还做了一个丝瓜汤作为简餐,自己则用现成的酱料拌着一大碗鸡油饭吃。
      简书最近发现,黎蘅的厨艺越来越往着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方向发展,端上来的饭菜色相优美,味道却完全对不起这颜值。
      看人越吃越嫌弃的模样,黎蘅支不住笑了出来。
      简书放下吃了一半的饭,皱眉问道:“阿蘅,咱们家最近很缺买盐的钱吗?”
      “不啊,你血压降不下来,得吃清淡。”黎蘅大言不惭道。
      “明明是技术不过关……”简书嘟囔了一句。
      “做太好吃,不能衬托出晚上大餐的美味嘛。”
      简书还头一次知道,自己男朋友的脸皮能有这么厚。

      黄昏时出门,黎蘅开车,让简书到后座躺下,为此还专程带了两个靠枕下来,理由是黎蘅认为,这次去老家阿书旧疾复发,都是被坐车给害的。简书只觉得这个人越来越幼稚,最后还是执意坐副驾陪黎蘅,只是把椅背稍稍放平了一些,拿下来的靠枕垫在腰后。
      沿路黎蘅都没集中过精神,等红灯那短短几十秒,都控制不住似地瞄向简书。他唇角天然翘起的小弧线、他下意识抚过腹侧的修长的手、他后脑勺上稍有点儿长的头发……这个熟悉到了模样都刻进自己骨子里,却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己腻烦的人。
      简书被黎蘅瞄得不自在,有些窘地脱口而出:
      “阿蘅,你这么盯着我看,我会怀孕的……”
      语毕,两人都楞了一下,旋即一起大笑起来。
      怕简书路上不舒服,黎蘅车速一直不快,越靠近目的地,简书就越是话少,两人近乎沉默地走完后半段路,等开到餐厅附近,周围路上已经亮起了夜灯。
      从餐厅后面的停车场,可以看到Z大地标性的一栋图书馆,玻璃的外墙,里面通明的灯光毫无阻挡地照射出来,给人沉静又温和的感觉。
      黎蘅熄了火准备下车,却忽然被身边的人拉住手,放在了挺起的肚子上。
      小小的孩子在里面动作,不知道是在翻身,还是在抻懒腰。
      黎蘅以为简书不舒服了,有些紧张地去看人的脸色,却见简书正盯着不远处图书馆的那束光发呆,神情无虞。
      “我刚来的时候,被同省的学长学姐请吃饭,一大桌子人,在这间店。”简书语气平缓,拉着黎蘅的手缓缓在自己腹侧摩挲。
      “那时候看着前辈们,觉得特别光鲜、特别成熟;这里的菜……我记得也很好吃,当时我突然想,等哪一天我也成了前辈,如果也能带新同学到这里聚餐,就好了。是不是一个特别傻的目标?”
      黎蘅静静听着,没说话。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目标就有点变味儿,成了‘我好想到这家店吃饭’这种特别不爷们儿的执念。”
      “可惜到最后也没有请谁来吃过,等自己赚了钱,又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不能来。”
      “我其实和梁哥提过几次,但自己也觉得,这种要求只有女孩子会提吧,所以他拒绝了以后,我也不好意思再要求。”
      “我以前以为他是不喜欢吃,现在想想,他可能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吧。”
      简书迅速地皱了皱眉,不知道是回忆还是肚子里的胎儿弄疼了他。
      “今天……我请你吃吧,好不好,黎蘅同学?”
      黎蘅发泄似地搂过简书,在他头顶狠狠亲了一下,说好。
      “谢谢啊,我今天特别特别开心。”简书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黎蘅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
      心理医生嘱咐他要多带简书接触外界、防止自我封闭导致的抑郁症进一步恶化,他冥思苦想挑出了这么一个地方,说是给简书的惊喜,事实上,对现在的简书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这件“对的事”,黎蘅忽然不想做了。
      有恶化的可能性又怎样,至少这一刻,他的阿书不该提前为今后的痛苦买单,不是吗?
      大概因为太久没动作,简书有些疑惑,拍了拍黎蘅的手臂提醒道:“走吧。”
      “不去了,”黎蘅决断道,“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或者买回去给你吃,咱们不去了。”
      “我想去啊,真的饿了……”简书把头埋在黎蘅臂弯里,声音闷闷的。
      他是真的想去,哪怕嘈杂的环境和越来越难以掩盖的孕态令他绝望,但他是真的想要变得正常一点,这样才配得上阿蘅的好。

      (58)
      不知是因为胎儿的长大带来更加严重的贫血,还是因为连续的大幅降温,这几天简书愈发感到精神不济,也没有哪里格外不舒服,但就是容易倦怠犯懒。黎蘅如临大敌地去请教医生,却也没问道什么特效的解决办法,只能多多休息。
      于是简书的“实验室”正式搬到了床上。黎蘅不知道从哪里给他弄来一个架在床上用的小茶几,高度正合适,不容易窝到孕腹,写写画画起来也方便很多。
      黎蘅手头的案子遇到了麻烦,资方贪着几个成本钱,不愿意在材料上面下功夫,却又说什么都不想放弃技术团队提出的设计方案,这件事情工作组里的小朋友们解决不了,只好拜托黎总监出马。
      其实黎蘅能有什么办法?设计方案里的承重、排水、通风、采光等等要求,哪一样都不能少了材料支持,在材料上克扣,相当于又要牛挤奶,又不给牛吃草,前后掣肘之下,黎蘅也是一筹莫展。
      他不让简书知道,每天照样用大量的时间陪伴照顾,只是偶尔会有些走神,有时候简书得叫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似的答应。简书心里当然知道,但是黎蘅不想说出来,他也不去问——自己大概真的还不能让阿蘅放心地交托烦恼——简书这样想。他觉得自己能明白、也能理解。
      所以他只是借口搞研究的时候不想被打扰,硬把黎蘅撵去了书房,留给他处理工作的空间。

      快中午的时候,简书觉得腿有些抽筋,一阵疼过一阵,这种情况发生不是第一次了,大多数情况都有黎蘅帮忙按摩着消解疼痛,但也总有他顾及不到的时候,简书也能自己咬牙挺过来。
      他自己不敢弯腰去揉,只好忍着痛反向抻一抻,希望能够缓解一些。
      谁知这次出乎意料的严重,起先只是小腿,动作以后却连大腿后也刺痛起来,简书难耐地侧了侧身,没想到,腰下面却升起一股钻心的痛楚,像是扭了一样,扯得简书心跳都乱了几拍。不知道具体状况,他也不敢再贸然动,只能硬挺着。
      黎蘅是打完一个漫长的电话,出来喝水的时候,听到卧室里有低低的呻吟,声音很小,若不仔细听,几乎分辨不出来,这之中大概也带着几分心意相通的成分。
      黎蘅慌忙放了水杯冲进房间,就看到简书虚扶着一侧的腰底,眉头锁得死紧,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冷汗。黎蘅脑子一懵,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三步并两步冲到床前,扶住简书。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肚子痛?你、你忍忍……我打电话,打电话……”
      黎蘅抖着手去摸手机,却被简书压住,黎蘅有些茫然地转头看他。
      “嘶……就是抽筋,不用打电话……帮我揉一下,右腿……”
      黎蘅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赶忙去给人按摩右腿,手一覆上去,便感到人的肌肉都在强烈的痉挛下僵硬了。
      黎蘅耐着心里的火给人揉了一阵,忽然一拳砸在床上,仿佛受了伤的野兽一般,胸口剧烈起伏着,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直到简书伸手轻轻拉了拉黎蘅的袖子,后者才稍稍控制住自己,抬手轻轻沿着简书的小腿骨一下一下地抚过,带着点安抚的意味,仍旧不说话。
      简书有点儿慌,觉得黎蘅十有八九是和自己生气了,踌躇了半晌,决定既然山不来就我,只好我去就山了,于是又拉了拉黎蘅的袖子。
      “对不起嘛……我应该及时告诉你的……”
      “我就不配说自己能照顾你。”黎蘅声音冷冷的,显然是在极力克制怒火。
      简书听到这话更加紧张了,推了推黎蘅,道:“你不能不管我啊,我一个人怎么……”
      没等简书说完,黎蘅已经把人死死揽进了怀里。
      “你瞎说什么,是我的错,听懂了吗?跟你没关系!是因为我的疏忽!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
      简书觉得,这个人气得有些语无伦次,原来是在自责。
      抽筋的腿已经好多了,只剩下一些隐隐的余痛,但腰上扭到的地方好像还是没有好转,暗自试了试,发现就这几分钟里面,腰部已经不怎么能动了。
      简书叹了口气,就着这个姿势拍拍黎蘅的背,报告道:
      “阿蘅,我……好像这边也疼……”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腰胯处。

      最后还是打电话找来了医生,来的时候,简书发现他还带了一台便携的X光机,瞬觉事情似乎有些大条,转头去看黎蘅,却看到他黑着脸牢牢拉着自己的手,像是怕自己丢了一样。
      果然,医生查完就确诊了耻骨联合分离,又让黎蘅一手替简书托住腹部,一手搀住简书试着站一站,简书几乎是刚一站起来,就发现自己右腿完全无法着地,锥心刺骨的一阵疼,要不是黎蘅扶得稳,自己恐怕就摔下去了。
      医生看过以后,表示这个症状比较严重,很快给人上了孕夫专用的矫正带,又嘱咐简书近期最好佩戴托腹带,减轻耻骨的压力。
      黎蘅追着医生问为什么会突然出这种事,是不是哪里没有照顾到位,医生却理所当然地表示,这是孕期的常见病,尤其是男性韧性比女性差很多,胎儿大了就更容易受伤,言下之意,这仿佛是一件相当正常的事情。
      黎蘅却不这么认为,简书能看出来,他一整天都处于一种极度的自责当中,似乎自己走不了路了,全都是他害的。
      其实不动作的时候,简书不太能感觉到疼痛,只是戴着矫正带有些不太习惯,感觉浑身都僵硬了。
      托腹带在两人上一次出门采购的时候就已经买好了,当时黎蘅只是听说这个东西到了孕晚期,能减轻简书很多负担,想都没想就花了钱,没料到这么快就用上了。黎蘅小心翼翼帮简书穿好,动作轻得仿佛简书一碰就能碎成渣一样。
      晚上睡前,黎蘅帮着简书换姿势,他现在右边腰胯一动就疼得不行,更加依赖外力帮忙,黎蘅扶着人侧躺下,刚要抽手,就被简书拉住了。臂弯里的人一蹭一蹭,艰难地把自己的脸埋进黎蘅怀抱里,闷声道:
      “扶着我……我睡不稳,会痛的。”
      黎蘅果然就不动了,过了一会儿,又就地取材把自己的枕头拿去给简书垫在腰后,自己抓了一件衣服过来当枕头用。
      简书拱了拱黎蘅,又说:“阿蘅,我以后有哪里不舒服,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别怪自己了,行不行?”
      简书隐约听到黎蘅叹了一口气,搂着自己的手紧了又紧。
      “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人配得上你,”黑暗中,黎蘅沉声说着,没有过激的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我只是想……比别人做得更好那么一点点,哪怕能让你少受百分之一的痛苦也好。”

      (59)
      第二天简书醒的时候,看见黎蘅在卧室外面摆弄一台轮椅,轻便型的,但是看上去很高级,好像还是电动的。
      简书:“……”
      像是有某种玄妙的感应似的,黎蘅转过头来,恰对上简书看向自己的眼神。
      “早啊。”他温声道。
      “不用这个……”简书莫名觉得有点儿羞耻,扯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蒙进去了。
      “你走不了路,就最近用一下,好不好?”
      黎蘅放下手里的说明书走回卧室,坐在床边给简书轻轻按摩腰胯的痛处,简书竟然觉得很舒服,有点儿纳闷阿蘅是什么时候去学的这个。
      见人不回答,黎蘅只好又劝:
      “等你不很疼了,我扶着你走,这两天小心一点儿才能好得快。”
      简书知道,客观上来讲,自己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伤成这样,一点儿路都走不了,如果不用辅助工具,就只能跟床长到一起;但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还是本能地不很想答应。
      思索了一下,简书找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你不生气了?”
      黎蘅失笑。这是他见过最生硬的转移话题。
      但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
      其实从简书有了孩子以来,他觉得自己没有哪一刻不活在深深的自责里面,然而这些自责却总也阻止不了他看到简书时候飞扬的心情。
      到底算不算在生气呢?
      黎蘅久久没有回应,简书才有些担心,这痛处本是不应该戳的——尤其是作为罪魁祸首的自己。最近被黎蘅惯出了一堆任性脾气,这样不好。
      简书这下十分自觉地把被子从头上拽下来了,看到黎蘅的脸就在近前,眼睛熬得通红,还有黑眼圈。
      于是就知道了他突然掌握的按摩技巧和这台轮椅是从哪里来的。
      简书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他以为自己在爱情里一贯是不断付出的那个,到现在为止,仍旧不太习惯索取。
      “几点了?”简书轻咳一声以缓解尴尬,又问黎蘅道。
      “中午了。我做了好吃的——真的保证好吃,给你端进来?”
      简书想了想,点点头。
      午饭有黄焖鸡,有熬得很浓的骨头汤,有炒青菜,还有放了鸭蛋黄炖的蛋,光是闻着香味就让人食指大动。
      黎蘅把饭菜放好在旁边的小桌上,然后来抱简书下床。人现在肚子挺有些规模了,不能窝到,所以抱的姿势颇有些扭曲,简书自觉地用了点力攀住黎蘅的脖子,有点儿累,右边腰底挺疼的,但还是觉得很舒服。
      把人放下的时候,简书自认十分敏捷地单腿转了个身,坐到椅子上。因为有托腹带分担掉一部分重量,简书反倒觉得身子比之前松快了很多,坐下来以后,还十分炫耀地看着黎蘅。一脸等表扬的神情。
      后者十分无奈。
      又不好意思告诉简书,他刚刚那一转身,其实很像跳舞的熊。
      黎蘅一面给简书夹菜,一面解释:
      “你血压确实不能开玩笑,所以我尽量少油少盐了,不过应该不影响味道,你试试看。”
      简书尝了一筷子,觉得比起黎蘅的平均水平,还真是长进巨大。
      “阿蘅,”简书放了碗正襟危坐,“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昏迷过了?我到底睡了多久?”
      黎蘅摸不着头脑,关切道:“不舒服吗?是不是头晕?”
      “不是啊……你这些……是怎么变出来的啊?感觉像是……我昏迷了一个月什么的?”
      黎蘅这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傻笑。
      “我早晨开视频了,让我妈盯着做的——哎不过这个骨头汤啊,我妈说要是昨天就开始熬,今天肯定更香,可惜上午时间来不及了,用高压锅压的,味道没那么好……”
      已经很好了啊,简书想。
      “你又去打扰妈,她不是还要准备画展?”
      黎蘅愣了愣,眼里闪过惊喜,却不说破。
      “她正好找到机会偷懒,爸说大艺术家最近很怠惰。”
      简书静静听着,低头吃饭,东戳戳西戳戳却发现,怎么办,有点儿舍不得吃掉了。
      下午黎蘅收拾了碗筷,把书房的办公用品又一股脑搬到卧室里,赖着不走了。
      图纸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简书凑热闹地拿了一张设计稿过来看,看了一阵子,也没说什么,继续低头搞研究了。
      两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窗边,各自做事互不干涉,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连在一起的。
      如果——从铺满了纸张的演算里分神,简书忽然想——如果自己未能平安活到孩子出生,在离开这人世时,生命给他留下的,不全是交缠在一起的遗憾、愧疚和伤心,也许足够他欣然告别。
      虽然割舍的痛楚,大概会令他千倍万倍地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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