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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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雨？那是云卿埋在心中的一根刺，拔掉会很疼，可是不拔也会痛，唯有将它卡在那里，不疼也不痛，久而久之，它就融入了骨血。
压抑低沉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别苑。
阮玥轻轻拍了拍云卿肩膀，依旧笑着，眸光含了几分恍惚，缓缓说道:“云卿，此刻别苑的安宁是她费尽心思才做到的，你心中的苦她是知晓，而她心中的苦你是否知晓？”
这话说的你明我不明的，穆云卿眸光黯淡下来，抬头迎上阮玥的目光，蹙眉道：“姑姑，你是否知道什么，可否告知”。
阮玥笑道：“你确定要知道吗？这也是我的猜测，毕竟太过骇人听闻”。
穆云卿点点头。
屋外风雨交加，屋内阮玥淡然一笑，浅浅的温馨绕于她的周身，她看明白了她人事，却无法看清自己的事。她的柔柔目光看向桌上的烛台，那里融化了冰川，暖意的嗓音道：“你方才说年前太后是中毒，而阖宫上下都知她是染恙，为何差距这般大，再者太后中毒何等大事，陛下为何不追查凶手。种种迹象说明，太后是自己服毒，不关他人事。至于为何服毒，这就得问太后了，是什么让她这般心冷意绝，她已是一国之母，世间还有何事让她办不到，我斗胆猜测，该是生死之事”。
伸手将云卿鬓角湿漉漉的发丝捋顺，指尖拂过她微凉的脸庞，叹道：“云卿，是何事让她这般决然，你应该比我心知肚明，她心中苦不比你少，刚刚红渠说的对，你在折磨她的同时，你心里难道又开心吗，秦雨之事固然怨她，可刀剑下失手她也是无奈。云卿，撇开秦雨，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是否会原谅她，破镜重圆不是人人都有的缘分”。
愕然，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是无尽的心疼了。穆云卿双眸忽而变得幽森，心中刺痛，低垂的长睫，落下了淡淡的阴影，抬眸间，泪珠顺势而下。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告诫过自己，哭不能解决任何事，只会带来麻烦。而此刻她除了眼泪之外，她不知自己还有何其他举措。
太后说她一年前就知她的真实身份了，她找了自己一年，找不到便想结束她的余生。
原来，她也傻……
阮玥抬手擦去云卿眼角凝结的泪水，心中安慰少许，浅笑道：“自欺欺人可不是你的风格，十年来你顺心而为，何不再顺心一次”。
她一直知晓穆云卿的心意，纯孝之心，太后对她的影响太为深刻。
“姑姑，我好累”，一声低语，坚硬的外壳下，云卿流露出了极为脆弱的一面。由心底散发出的浓浓倦意，充斥在阮玥周围，心蓦地一紧，伸手将云卿揽入怀中，无奈道：“太后不会有事，这一点我保证。”
话音刚落，阿绿风尘仆仆的走进来，身上雨水不绝，地面上也随之也湿哒哒的，她也毫不在意，禀道：“太后昨晚歇于宫中了，明日就可回来”。
明日？天都快亮了，该是今日了。
阿绿的话让穆云卿在黑暗中点燃了一丝希翼的蜡烛，她侧目望向屋外铺天盖地的雨水，淅淅沥沥的雨滴砸在她的心口，脩尔为之闭目，心中复杂难言，良久，默叹一声：阿雨，对不起。
宁安宫。
太后听了苏彤的话语，刚起榻不久白皙的面容上浮了不可易察的笑容，心中是按耐不住的欣喜，不自觉再次问道：“你说她不放心，半夜派遣人来查问我是否在宫中？”
“是，昨夜来的是阿绿，她亲口说的”，苏彤回禀，见太后微微弯起的唇角，淡然的笑容，她随伺太后十年，她只觉得太后太过冷然。在对静萱郡主时才有偶尔的温柔，此刻她又看到比之更甚的柔美，心中诧异，问道：“那个沈大夫真的是长公主？”
苏彤来往于深宫与暗卫阁中，并未跟随太后去别苑，个中缘由她自是难以知晓。
太后回神，见苏彤眼中的不可置信，便明了她的心思。想想之前云卿的遭遇，默默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没有答话。
苏彤轻轻吐出一口气，自一年前查出穆云卿才是太后亲女的身份后，她没有一日不再内疚。此刻她也感到无比的释然，不过少焉，太后的话便让她没法再接着释怀。
太后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可是她不认我，无论我怎么做，她都如对待生人那般对我。苏彤，或许这便是我的报应”。
她时常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心中的恨意。
苏彤见太后神色间尽是悔痛，她无法劝慰，只好岔开话题：“您今日回别苑吗？”
太后道：“回去”，昨日风雨太大，故而她歇在了宫内，今日无论如何也该回去了。然而想象美好，事实却有些拖碍。
宫人来禀晋安侯求见。
赶在她离宫的最后一刻，巧合还是意图？
萧瑾南一身紫色官服，玉冠束发，信步踏入殿中，眉眼间透着精明，沉浮官场三十载，唇边挂着得意的笑容，对着太后虚虚一礼。
开门见山，也不再转弯抹角：“太后可知范阶故去，右相一职空缺”。
太后坐于主位上看向萧瑾南，平静道：“这么大的事，我自是知晓”。
萧瑾南熟稔太后性情，知她一向如此清冷，也不作它想，故而又道：“先帝驾崩十余载了，萧家虽是外戚，可近年来固步自封，朝堂上下无不嗤笑，更是借不得外力。父亲当年送您入宫，无外乎借势而为。可您又在做什么”。
简洁明了：右相之位，他必得之。
提及当年事，太后心神乱了方寸，眸光一转，不再看向萧瑾南，不在意道：“我早已不涉及朝堂之事，大哥今日来错地方了，你该去承明殿才是”。
闻言，萧瑾南面色暗淡，沉声道：“您若出言，陛下必定奉若至言，无不遵从”。
太后神色如故，淡淡道：“他生性多疑，你整日与他相处，该是比我知晓的多。他早已亲政，我自是不该干涉。伴君如伴虎，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顿了顿，看向萧瑾南的目光夹杂着一丝寒冷，又道：“他非我亲生，这点你比谁人都清楚，母慈子孝的场面一旦被撕破，萧家有弊无利”。
帝王家，亲生母子都会因着权势而不和，何况没有血缘关系的。
当年的三皇子原是萧家嫡长女萧瑾裳所生，可惜产后血崩而亡。才有后来的萧瑾华入宫，接替其姐的位置，三皇子理所当然归于她膝下。
萧瑾南好似知道太后会这般推脱，上前一步，阴邪的双眸转动，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朗声道：“听说长公主回来了”。
一夕春雨，柳落万丝，霁光浮瓦，燕子斜归。
春雨停歇，空气清新，万草千花一饷开，庭院梨花未露枝。穆云卿坐在游廊下，整个身子斜靠在柱子上，手里拿着本书，眼睛不知道望向何处，神思游离在外，寸许目光都未留在书上。
太后自外面归来，就看到穆云卿坐在那里，整个人慵慵散散，恬静安和，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停留在了梨树上。一夜风雨，万物滋生，梨树却没了开花的动静，亦如冬日的枯枝一般。
进而一想该是时间还未到。三月桃夭，四月梨花，现下还早。
一年间日日处于黑暗中，耳力日益敏锐，就算如今已能看见，听觉还是胜于一般人。感觉身后有人在向她走近，忽而又停了下来，细不可闻的呼吸声，穆云卿微滞的容颜露出淡淡的笑容。
起身回转身子，看着来人，扬唇笑道：“您回来了”。
这笑容太过自然，碧波清澈的眼神，唇角的弧度如月牙般完美，发丝微微被风吹起。
许多年前，身高未到她腰间的孩子日日奔跑在未央宫的廊下，满含笑意的大眼睛来回转动，呼着喊着她娘亲，声声甜糯，搂着她不再撒手。
太后点点头，温声道：“昨夜风雨过甚，我便没有回来，也忘记命人通知你了，害你担心了”。
云卿笑了一下，脸色红了几分，道：“昨夜被梦惊醒，扰的姑姑与阿绿她们都无法好好安睡，是我不好”。
不知为何，太后总感觉眼前之人较之平时有着些许不同，性子柔和了许多，不再如以前那般淡漠。她上前伸出手想摸摸眼前人，手伸到半空中，忽觉不对，怕遭到她的抵触，一时间僵在了半空中，略显局促了些，她欲收回时云卿却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她抬头凝视着眼前人，眼底流淌着无与伦比的欣喜，如饮甘泉，握着她温热的手心，关切道：“昨夜你淋雨了，可有碍？唤大夫瞧了吗？”
宛若蝶翼的眼睫眨了眨，太后的言语中是浓浓的关心，殊不知关心则乱的道理，她本就是大夫，何必再请他人来瞧。抬眸几寸间，看到了太后鬓角的几缕白发，心中酸楚，握着她的手便不想再放。
不觉间，二人关系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云卿此时松开太后的手，后退几步，望着太后诧异的目光，唇角弯起，屈膝跪下，叩头及地，复又直起身子，清脆的嗓音唤道：“娘亲”。
太后凝滞在当下，那一声呼唤不断在脑海中回旋。
作者有话说第32章 归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