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落尽何归处》昨夜未归

27、别苑来人

　　初春之时，一夜好风，新花万枝。

　　晨雾飘渺，燕语莺啼。穆云卿自早起就伏在外间桌上，愁眉苦脸，将醒未醒。

　　太后自外面进来就见她这一副颓然的模样，上前坐与她身旁，稍稍侧了脑袋看着：“这是怎么了，跟霜打茄子似的，昨夜没睡好吗”。

　　“脖子疼”，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左手在颈间揉了揉。想来也悲催，一觉醒来就觉颈间僵硬许多，无缘无故更是疼了几分，怕是睡觉落枕了。

　　这副模样，太后当下就明白何种缘由，浅笑道：“你这是落枕了，估计得难受好几日”，见她抿唇不语，便逗她：“儿时就知你睡觉不安分，现在大了还是这样”。

　　好端端的扯到儿时做什么，穆云卿脸色红了少许，儿时睡觉不安分她怎么不记得。侧了脸转向一旁，兀自站起身，伏在桌上不舒服，她自是想回到床上躺会。

　　太后却将人拉回来，穆云卿略显茫然的抬头看着太后，见她嘴角带起笑意：“你这般回榻上歇会也是无用，脑子里越想着这事就越觉得难受”。说话间，她双手置于云卿颈上，轻轻柔柔的力道按下去，触手肌肤僵硬，她无奈道：“放轻松点，你这样只会愈发难受”。

　　微热的指尖在肩上揉着，引的她肌肤阵阵寒栗，欲站起身来却被太后按在了椅子上，她完全怔住了，脑袋更是发懵，或许是早间起早了，涣散的意识还没转回来，云卿只能这般想着。

　　殊不知这是自欺欺人的道理。从先前的抗拒到此刻的坦然接受，她终是跨出了那道门槛。她二人与普通母女那般只差那一声称呼了。

　　这犹如是那薄如蝉翼的一层窗户纸而已。

　　太后抿唇浅笑，白莲般的素颜下双眸愈发柔和，清晨微光洒入，淡淡晕眩。此刻大抵是温馨，安逸，闲和的光景。

　　可入门的阿绿破坏了这一切。

　　她禀道：“苑内来了一位道长，说是与姑娘相识，想见一见姑娘”。

　　此处可以说是无人知晓，再者穆云卿在此处更是深秘之事，来人点名说要找她，这事怪异几分。太后不由得看向云卿，问她：“你的朋友吗？”
　　云卿起身点点头：“她是我师傅的师妹，她入了道观。她会来此想来是师傅告知她，我的去处”。

　　“即使如此，你且去看看吧”，太后敛袖笑着，沈剑锋对她有着救命与养育之恩，药王谷也算是她的家，她岂有让人不见之理。

　　穆云卿眉眼弯起漂亮的弧度，朝着太后行了一礼，提起裙摆走出去。
　　几月来，难得见云卿这般雀跃，太后亦是诧异，来人到底是何许人，不觉跟在云卿身后去了外院。

　　院中石桌旁立着一位道姑模样的女子，约莫四十余岁，白白净净，一双玉手执着一把白色浮尘，肩窄腰细，一身白灰色道服远远观去，出淤泥而不染，仿佛利于尘世外，不受三界干扰。

　　“师叔”，一声轻呼自云卿口中吐出，眼里盛满不可掩饰的喜悦，双手攀上来人臂膀，欣喜道：“刚刚我还在猜想是不是您，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是不是见过师傅了”。

　　女子点点头，端看了云卿片刻，眼底是满足与放心，笑道：“看来你师傅说的没错，你确实过的很好”，抬眼凝视着云卿略带粉色的脸颊，叹道：“伤全好了，眼睛也复明了，不错”。

　　云卿挑了挑眉，似是不满来人这般打量，偏过脑袋半分，忙转换话题：“师叔，分别几月，你最近可好”。

　　“好，我无牵无挂自是活的好”，数年前她爱上一男子，原以为终身可有归属，谁料那男子虚情假意将她相骗，她知晓后，一怒下抛却红尘入了道观，再不相信人间那些情情爱爱。

　　眸子笑意愈甚，云卿扬了扬下巴，说道：“你是看得开才活得这般自在，药王谷如果再出几位您这般的人物，师傅怕是得愁死了”。当年这位师叔的历史她也听闻过，被爱情背叛，不愿再相信男人，才做了道姑，师傅百般相劝都是无用。

　　女子忽而敛了笑意，摇了摇手中浮尘，正色道：“清寒，我上次所说，你考虑的如何”。

　　“何事”，穆云卿被师叔的偌大反应弄的大脑短路，瞬间未曾反应过来，纤细浓密的羽睫上下颤动，满脸写的满是不解。

　　“我很久前就说过你与道法有缘，不如早日随我入了道观，做我门下弟子。可你师傅那时死活不同意，那时他若同意，一年前你何来那无妄之灾弄至满身伤痛，差点魂归阎罗。好在你师傅从鬼门关将你救回来，你也改容换貌。此时，你还没看透这世间不堪吗？”女子幽幽吐出一番话，面容平静，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浮尘，仙家道骨不过如此。

　　一番话无异于劝人出家。

　　嘴角抽动，云卿不知该如何回应，当年意志消沉确有几分想法，可是如今不仅师傅不会同意，太后更是不会答应，况且她自己也是不愿的。身后蓦地响起了清冷的话语。

　　“青灯古佛最是凄苦寂寞，云卿的个性怕是不适合”，太后缓缓走过来，看向云卿时，心中疼惜愈发强烈许多，地牢之事她时刻记在怀，此刻被人提起更是心酸难耐。

　　女子双目如寒冷扫过般冷冽，不善的打量起眼前人，一身衣衫简单华美，与众不同的高贵气质，肤如白雪，目若秋水，举止娴雅，嘴角稍稍勾起：“不知您是”。

　　太后立在云卿右侧几步，却闭口不语，凝神注视着云卿，意在明显，让她开口解释。
　　云卿深锁着眉心，转首看着一旁同样目光灼灼盯着她的师叔，吞了吞咽喉，实在受不了二人同时
　　在她身上的目光时，挠挠脑袋，轻声对着女子解释道：“这是我母亲”。

　　女子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挥动手中白玉般浮尘，巧然一笑：“怎么感觉你的容貌与你母亲差距甚远，无有相同之处，怕不是你这个丫头弄错了，认错了母亲”。

　　剑拔弩张的质问，太后神色如故，淡然一笑:“怎会，道长想多了”。

　　女子面色冷了下来，上前移了几步，阴冷的目光投在太后身上，沉吟片刻，冷笑道:“自幼分离，夫人怎会如此这般确定”。

　　二人间不善的氛围在渐渐扩大，院内仿若死寂般无声。

　　穆云卿快走两步，站在二人中间，亦是拦在了太后身前。眼前师叔的暴脾气，师傅来都是无法挡住的。手足酸软，她渐渐感到不安，她几乎低声哀求道：“师叔，您别这样”。

　　身后之人是太后，师叔就算知道其身份，以她那宁死不屈的怪脾气也要争论一番。就怕她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到时候无法收场。

　　太后好似没有感受到女子浓浓的敌意，伸出广袖中的手轻轻将云卿拉至一旁，面容平和，柔声道：“你去唤人奉茶，你师叔远道而来，你怎能如此慢待于她”。

　　云卿面露为难，不想离去，咬着下唇转首来回看着二人。

　　太后笑着摇摇头，将她推走：“这般模样，莫不是怕我吃了你师叔”。

　　离去前，穆云卿还不忘后头望了太后几眼，双眸中该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见人没了影子后，唇角的笑容凝固，恢复惯有的清冷，双眸如水，太后看向对面女子，笃定道：“道长，此刻有话可直说了，但云卿不可能随你入道观的。再有缘，我这个做母亲都是不会同意的”。

　　女子眯了眯眼睛，面色不改，字字铿锵直入人心底：“太后，此刻才知晓她是你女儿，不觉得晚了吗。我与你无话可说，不过有份大礼相送”。

　　待云卿再次转回时，院中已无人。问及侍女方知，师叔已经走了。她不禁疑惑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为了见她一面吗？

　　师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下去领工资了，至于是何礼物下章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