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事件簿》候已

9、第九章 因为我是沈莲羽

　　昏迷中，莲羽睁开眼，却在一片晶莹得紫光包围中。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无数的紫光将自己环绕，一层一层，像烟像雾又像光，柔和得让她全身舒松。
　　哦，这是在梦里。
　　莲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知道，但她就知道是在梦里。
　　‘找到你的愿望了吗？’
　　没有任何人，声音似从四面八方传来，又似来自她心底。
　　“紫妖精，是你吗”
　　没有回答，可莲羽想该是她。
　　“不知道，我还是不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我只是……想……好好做一场梦。”
　　‘对你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可是我所遇到的所有都是虚幻的吧，你不怕我会失去自我吗？”
　　‘嘻嘻……那些在现实中的人类，又有几个是找到自我的？’
　　莲羽没回话，她也有几分认同，虽然并非全部。
　　“能告诉我，什么是爱吗？我好像明白了一点儿，又不是全然明白。” 莲羽说出自己的烦恼，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这迷糊妖精，只是好像又只有它能问。
　　‘爱？爱是人类才有的感情，爱是一切的起源，是幸福与快乐的起源，也是罪恶和丑陋的起源。因为爱，才会恨，才会嫉妒，才会同情，才会狂妄，才会迷失，才会拥有所有其他的感情。可是，错并不在爱，虽然爱也不是对的。你不明白是正常，所有的人类都在花费自己一生的时间去弄明白这样东西，可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弄明白。’
　　“那么不爱是不是比较好？”
　　沉默半响，才传来一个犹豫的声音：‘这个……要问你自己了。’
　　“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
　　‘不，你知道！而且也只有你才知道。’声音非常肯定。
　　……
　　又一阵沉默。
　　“那么为什么要挑上我？你是知道结果才挑上我的吗？”
　　‘我不知道结果，结果只有你才知道。而且不是我挑上你的，是你挑上我。’
　　莲羽有些气恼：“你怎么把所有都推到我身上？现在是我问你啊！”
　　妖精又笑了，这次莲羽似乎开始听出声音的方向：‘我只是想告诉你。命运不是天定，而是你自己定的。’
　　莲羽怔住，突然感觉到意识开始模糊，紫色的光也开始向中心流动，她明白自己快醒了。
　　“等等，我还没有问完！我想知道，如果我把三次的愿望都用在同一本书中……”
　　她奋力走向中间，却越来越难行，在意识消失前，她见到一个紫色的妖精仙女，用着温柔又神秘的眼神注释她，美伦美奂到绝无仅有的缥缈仙气，美丽得让人睁不开眼：“你……你是那个给我愿望的妖精？” 莲羽难以置信，这和当初那个小鬼相差太远了！
　　‘呵呵~~，妖精根本没有实体，是虚幻化为的光芒，是人心的反映。因为你的心境不同了，所以你看到我的样子也不同……’
　　在失去意识前，这是莲羽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之后的，她都不知道了。
　　
　　芙蓉镇，冬去春来。
　　云来茶栈，依旧光景如初，一屋茶客们都围绕着坐中间的董叔，听他道来一个个引人入胜的故事，这也是云来一向的特色。可只有一个人，坐在角落慢慢似有似无得喝茶，望着店外的街道发呆，全然没在听说书。
　　“芸尚！芸尚！”
　　座上男子缓慢得转过头，看到直摇头的高锁：“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看看自己手里的茶杯，一滴茶水都没有，还往嘴里送！”高锁无奈得提起桌上的茶壶为高芸尚倒满小茶杯。“你还在等啊，算了吧！纳兰大夫已经死了，你等到白头也等不到……”
　　“啪！” 高芸尚一掌拍在小木桌上。
　　“谁说他死了的！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死了！他没有死！只要他没死就一定会回来，他答应过我的！” 高芸尚怒目瞪视。
　　高锁本还想劝几句，见状只有放下茶壶离开。唉！牛皮灯笼一个！
　　三个多月了！已经三个多月了！
　　高芸尚摸摸自己温热的胸口，至今仍无法完全相信自己真的是死而复活。
　　依大哥所言，当日天色微亮时分，高良尚打开高芸尚房间的门，看到高芸尚躺在床上，已没有生息，而纳兰天逸坐在床边，竟也死了多时。可就在高良尚触碰天逸尸体时，不可思议地，天逸的尸体在高良尚和侍女的面前，化为一阵白光，缓缓消失无迹，没有半点儿遗留。连同他带来的神气的药和东西，全部的全部，都消失无影无踪。
　　所以人都惊呆了，原本以为只是镇民盲从的传言，现下高府所有人都开始相信：纳兰天逸真的是神医！
　　而真正令到大家深信不疑地，是在高芸尚的葬礼上。正欲下葬，天空中突然飘下一虚幻白影，美丽轻柔得不似凡间物。白影轻轻一挥，棺木的盖子便被掀起，他温柔得抚摸过高芸尚的脸，高芸尚的发，高芸尚的嘴唇，最后，印上一个吻，再次消失于天地间。没有人能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在所有人惊讶得望着天空发呆时，棺木中的高芸尚突然咳嗽起来，连咳几声，竟睁开眼。呼吸平稳，体内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中毒迹象，健康得能活到八十岁。高芸尚自己也不明白，仿佛是一个漫长的梦，醒来后，就见到自己居然坐在棺材中穿着寿衣，身边人正打算把他埋了。
　　只有站得最近的高良尚看到，那张虚无缥缈的身影，有着纳兰天逸的面孔。
　　全镇的人都在说：纳兰大夫是医仙，不但能救死扶伤，还能起死回生！这只有真正的仙人才能做到！
　　谁遇到高芸尚都追问他医仙的事情，可高芸尚自己也想有人告诉他，究竟天逸此时在哪里？！
　　从高芸尚刚复活，每个人都在谈论医仙伟绩，到三个月过去，人们开始慢慢淡忘这个曾经驻留过的少年，高芸尚一直静静得在等待。
　　他说过的，下一次，让高芸尚看他的真面目，所以，他一定会回来的！
　　高二夫人的不治之症依照天逸留下的诊疗方法居然好了大半，最有趣是，不论旁人如何向她解释，她仍一口咬定，纳兰大夫是名女子。真是荒谬到极点！
　　高芸尚双手撑着头，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不管天逸是神是仙、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了！高芸尚喜欢的是他那双总凝视远方的双眼，充满寂寞孤独和无人能近的冰寒，可在那最后一夜，他在天逸眼中看到了温暖，那是份让人忍不住流泪的悲伤神色。
　　莫镇弦派来的杀手没有一个如天逸般，不到几番用刑，便全数招了，高远天把莫镇弦和莫府中相关事者全部送上县府衙，如今芙蓉镇终于成为高家独霸天下。
　　高芸尚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他对其他人的遭遇没有任何兴趣，只是想见天逸，想见得快要发疯。即使天逸不喜欢他，讨厌他，他还是无法改变自己的心意。
　　可天逸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是不是已经忘记他高芸尚，回到天上，继续做神仙了？
　　或者，他已经找到他真正心仪之人，所以不再回来？
　　高芸尚无力得倒在小茶桌上，看着茶栈外人来人往，他感到有点儿累了，坐在这第一次见到天逸时他坐的角落位子，过往种种仍历历在目，可现在天逸人却不知身在何处。
　　卖菜的，卖小货的，卖水果的，卖东卖西的，芙蓉镇热闹如昔，只是高芸尚心不再此，他看着街道景象，心却远在天边。
　　一刹那间，他似乎见到一个衣着古怪的女子立于对面巷道，也看着他。
　　高芸尚猛站起，再望过去，却没见到任何人。他忙追赶出去，不理会高锁在后面叫他付茶钱的声音。
　　那女子，似乎穿得相当古怪，既不是汉人，也不是外族人。隐约见她穿着一条非常短的红色裙子，还有很多条奇怪的皱折；身上是宽松的黄色大衣，把整个小小的身形全然包裹其中；还背着一个没见过的包袱，黑黑的会反光，有两条带子挂在一边肩膀上。而且女子头上没有任何头饰和发辫，只及肩膀长的短发披散在两边，露出的两边耳朵挂了慢慢一排耳环。最奇怪还是头发上有奇怪的颜色，左一撇右一撮，又黄又红又紫。
　　不过，这些都不是高芸尚起身追赶的原因，他一心追过去，只是因为他发现这未曾谋面的女子有着和天逸相似的眼神，那一见难忘的眼神。
　　可命运似个巨大的迷宫，高芸尚从街头追至街尾巴，又回到街头，依旧没寻到女子的芳踪。问及路人，都说见过那奇怪装扮的女子，可又说不清楚人在何处。
　　高芸尚累得坐在巷中石阶上，拼命喘气，难得的线索又被自己跟丢了，气恼自己没用。
　　“你看来很累。”
　　淡淡没有过多感情的声音在高芸尚背后响起来，他忙转身，是那名奇怪装扮的女子。她无情的神态看来如此熟悉，可人在面前，高芸尚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许只是人有相似。
　　“你……从哪里来？”
　　“南方的小镇，小地方，不足挂齿。”
　　瞬间，高芸尚想到了什么。他不敢置信，怕一切尽是他的误会，或者，只是一场白日梦：“你……你到底是谁？”
　　“那要看你是谁了。如果你是邻国王子，我就是白雪公主；如果你是霸王项羽，我就是虞姬；如果你是许仙，我就是白娘子。”女子漾起迷样的笑容，高芸尚愈看愈熟悉。
　　“可是，我是高芸尚啊！”
　　女子又淡然一笑，虽然相貌不同、身形不同、性别不同，仍是高芸尚魂索梦牵的笑容。
　　“那么，我是沈莲羽。”
　　高芸尚只觉得越来越糊涂，仿佛在猜哑迷：“沈莲羽又是谁？”
　　而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讲话总爱避重就轻，还不愿一次说完。
　　“沈莲羽就是沈莲羽，只要高芸尚是男主角，沈莲羽就是女主角。”
　　那种眼神，那似近又远的眼神！如果之前的都不足以去证明，只有这个眼神，是他绝对不会弄错的！高芸尚深深抱住女子，把长久以来的思念幻化为一句话语：“天逸！”
　　“啪！”一巴掌烙印在高芸尚左边俊脸。
　　“我不是纳兰天逸，是沈莲羽。不许弄错。”
　　高芸尚捂着左脸，不明白何故挨打，而且，女子打男子？！真是天方夜潭了！
　　“可是你就是天逸啊！” 高芸尚不服气。
　　“啪！”又一巴掌。
　　“好痛！你干嘛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天逸？” 高芸尚哭诉。
　　“啪！”还来！
　　“你……” 高芸尚已经欲哭无泪，捧着自己两边脸颊。偏偏女子仍旧面无表情，令高芸尚不知如何是好，从未见过如此凶悍的女人！
　　此时，神似天逸的女子开口了：“只要你以后不叫错，我就不会打你。”不要又露出和天逸一样似是而非的笑容，让高芸尚更摸不透。
　　“我是沈莲羽，叫一次看看。”
　　“沈……莲……羽……”
　　“没错。这不就行了，以后都要这么叫，记住！”
　　“……对了，天……不对，沈姑娘……也不对，是……算了！莲羽啊，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神仙吗？”
　　“不是！”
　　“是仙女？”
　　“不是！”
　　“是……仙子？”
　　“不是！”
　　“是……” 高芸尚突然压低声音，“蛇妖？”
　　“不是！”
　　太好了！高芸尚欢呼！
　　“那……你到底是谁？你知道吗？！现在全芙蓉镇都在传，你……哦，不，是天逸，说他是医仙啊！”
　　莲羽忍无可忍：“你又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啊！不能闭一下嘴吗？我喜欢清静！”
　　“可是……” 高芸尚显然不懂看人脸色，“我总要知道你到底是谁吧，我才能叫我爹向你提亲啊！”
　　“提什么亲！我什么时候说要嫁你了？！”
　　“可是你刚才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啊！对了，天……莲羽，我从很久以前就想说了，你这个人真的很口不对心，其实做人可以诚实一点儿。比如你喜欢我，就不要……”
　　“啪！”
　　“好大一只蚊子，嗡嗡嗡得吵死人了！” 莲羽冷冰冰得眯着眼说话，样子像极了故事中残害主角的恶方坏人。“我~最~讨~厌~吵~和~烦~了~！”
　　高芸尚终于学乖了一次，捂着再次遭残害的脸蛋，不再说话，两人静静走向高府。
　　……
　　…………
　　一柱香后，高芸尚忍耐到了极限：
　　“莲羽啊，这就是你真正的样子吗？我一直都想说，虽然你打扮得很奇怪，可是你真的好漂亮，你很美啊！为什么你上次来的时候变成个外表那么平凡的人？而且还是男人，害得我好久都晚上睡不着觉，以为自己真的有断袖之僻。其实你是女子，又何必变成男子啊？！难怪二娘说……”
　　“啪！”
　　安静，又能维持一柱香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