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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李伯 ...

  •   这一番谈话让我和杏花在短时间内就成了闺蜜。杏花给我梳着头,我开始对她倾诉我的担忧:“杏花,我没地方去,最好能先留在这个家中。我是不是该装成失了记忆?我还不应该说话,是不是该装成个哑巴?”
      杏花摇头道:“小姐,大公子是个郎中……”
      我马上说:“啊?!那我就别装病了!我最怕吃药……要不,我就先不和别人见面?装不理人?”
      杏花叹气:“小姐不喜欢老爷再娶一房,已经一个多月没和老爷说话了。再不理人,老爷会更伤心了。”
      我问道:“老爷有多少房妻妾了?”
      杏花说:“老爷只娶了小姐的母亲,自夫人过世后,一直未娶。”
      我努力计算着说:“啊,那至少有十几年了吧?”
      杏花说:“是啊,夫人在小姐两岁时去世,十五年了。”她比我能算。
      我问:“老爷多大了?”
      杏花说:“四十一了。”
      我叫道:“这么年轻?!还这么长时间没老婆?多寂寞啊!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杏花,我决定了,我去见老爷,让他再娶,还会帮他物色。”说不定他就容我留下来了。
      杏花笑起来:“老爷已有人选了。”
      我有了兴趣:“那我来帮着看看,是不是个好心人。我告诉你了,我有异感,我在那边,天天就被我的朋友们拉着给她们看那些男孩子好不好。日后,我也可以帮你看着,给你挑个好夫君。”
      杏花果然含羞笑道:“小姐,你真好心……你得称老爷,爹。如果小姐去见老爷,我们一会儿就回府吧。”
      我恍然:“哦,这不是太傅府……”
      杏花叹气:“当然不是,不然小姐怎么能这样……我们在府外的一处庄园里。小姐不想让老爷知道她干的事情。”
      我疑惑:“可她这事闹的也太大了。伤人如此,都快出人命了,难道没有人去告诉你们的老爷吗?”
      杏花说:“老爷不问家事,大公子管理,可常常在外奔忙,这一个多月都没在府中。小姐下手十分狠,时时责打不听话的仆从。小姐说谢公子是下奴,低贱不堪还桀骜不驯,不服管教,该被好好惩罚,打死了他也是他自找的。所以,没有人敢多嘴。”
      我叹气摇头,“她这么说,是给自己找借口,其实也说明了她心虚呀。杏花,我跟你说,干坏事的人,心里都知道自己在干坏事,怎么说别人的坏话都是没用的。你们小姐知道这不是谢公子的错,所以她终于惭愧到无颜再面对他吧。”也算安慰一下那个人……突然间,我心中黯淡,低声说:“我也正无颜再留在那边,我们才换了魂魄。”
      杏花急忙说道:“小姐……”可没了后话。
      杏花把我的头发梳好了。我想着杏花说他们一直在这个庄院,他是在这里被人欺负的,那我走后,那些人会不会找他麻烦?他现在有伤,不能走动,也需要照料。就问杏花:“有没有非常可靠的仆人?”
      杏花说:“李伯一向顺从小姐。他是夫人的仆人,随夫人过来的。”
      我又问道:“李伯可曾……”我眼睛瞟了眼床上。
      杏花摇头说:“他一直在劝小姐。”
      我问道:“他有武艺吗?”打不过别人,就没法保护这个人了。
      杏花说:“他是府中武艺最高的人,小姐都是他带出来的。”
      我点头说:“帮我穿戴了,请他来吧。”杏花说了声是,然后给我找出了衣服,她说因为我们要骑马,还是把我穿戴成了男装。因有外人,我不好意思洗漱,杏花明白,说她会让人在客房准备,然后她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我和床上的人,我有些尴尬。不看他,我仔细打量着周围。这是间朴素的房屋,只是帐子绣得华丽些。墙上挂着一把剑,我试着掂了掂,觉得沉,没拿下来。我有意离床很远,在门附近转悠。他定恨我入骨,我别让他心烦。
      门一开,杏花端着托盘进来了,她身后,走进了一位四十多岁的人。看来这就是杏花口中的李伯了。这里的人辈分也大了,这就称“伯”了?
      我打量这位李伯,他方脸浓眉,额上有些皱纹,目光锐利,嘴唇坚定,我觉得他应该属于那种可靠的、爱憎分明的典型正面人物。
      他扫了眼床上,低了眼睛。完了,我感觉错误,他是没有是非的人,看着床上的人都要被折磨死了,也没说什么。
      我懒得再解释一通,他的身份是个仆人,我决定就先借用这小姐身份叮嘱他几句,然后和杏花离开就是了。我说道:“李伯,我一会儿和杏花去看爹。这段时间,谢公子在这屋里养伤,请马上为他请郎中医治,每日饮食要周到。”停了一下,仔仔细细地说:“除你之外,任何人不能进来。”这样他就能躲开那些骚扰吧。李伯看着我,眼中利刃。见他有敌意,我更尽量友好温柔地说:“谢公子伤好后,如果想离开,给他银两,助他离去,不要为难他。”
      李伯突然喝道:“你是何方妖孽?!”话语未落,他不知怎么就从墙上拔下了剑,眨眼之间剑尖就抵到了我的胸前。我就知道我不能犯懒!更不该轻视人!以为他是个普通仆人,想省两句话,结果就要送命!早知道如此,我还是应该像对杏花一样,坦白身世,取得谅解,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纹丝没动,不是不想动,是没来得及。耳听身后,床上的人有了动静。想看热闹?
      李伯扫了眼床上,又怒看着我说:“我们小姐从不允我等入室,更不会说出这样的言语。你从实招来,她去了何处?!”
      杏花这才叫道:“李伯莫动手,这位小姐是好人!”早说呀,我都死过好几次了。
      我张着嘴看着李伯,半天才说出话来,“你的小姐去了我的家。她在那里,我的朋友是不会拿剑对着她的。”我们那里没剑。还好,我的声音只是微微发抖。
      李伯犹豫了:“出了什么事?”
      我苦笑,“我也不知道。好像我和你的小姐都走到了一处绝路,命运让我们的魂灵掉了个儿,看看我们能不能走出条生路吧。”
      李伯依然不动,拧着眉说:“你是何人?为何顶替我家小姐?!有何企图?”
      我叹了口气说:“说实话,我真不想成为她!我也是没办法呀。我的家很远,回都回不去。我可以说我是个没用的人,没企图,如果你家主人看不惯我,我自行离开便是了。”我这人一向服软,大家反而对我关爱有加。这是头一次有人要杀我,我愈加竭力表示我没有任何威胁。
      杏花忙说:“李伯,这位小姐十分好心,别伤了她。”
      李伯似乎迟疑了,剑没有离开我的胸口,我心有所感,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你受人之托照看小姐,已经尽了你的心意。她不在这里了,这只是一副皮囊,你的确可以杀了我。”这人虽然有些不明是非,但还是个正人君子,不然怎么称我是妖孽?他对他的小姐有保护之意,可谓有忠心了。我让他杀了我,比我向他求饶管用。因为前者表示我问心无愧,后者表示我做贼心虚。虽然我现在心很虚,但求饶就更是死路一条。况且这毕竟是他的小姐的身体,他也不敢下手,杀了我他的小姐不更回不来了?
      果然,李伯眼睛睁大了,剑抖了一下,收了回去。我听见身后的床上又有了一下声音。
      李伯死盯着我,我和他对看着,实在不是勇敢,只是没别的办法,如果我眼神不坚定,大概他的剑又会回到我身前来了。他终于说:“我看着小姐长大,她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你不是小姐,可你怎么能知道……”
      我松口气,看来我盯人的本领过关了,但我也明白话多语失,就没再出声。
      他出了口气,微低了眼睛说:“都听小姐吩咐。只是谢公子是府奴身份,没有平民户籍,若无主人差遣,不能出去独自行走。就是让他离开这里,他也无立足之地。”
      我轻叹说:“我真和个笨蛋没什么区别,什么都不懂,还瞎指使人。你们都多担待吧。”杏花噗嗤笑了声,李伯瞪了她一眼,杏花低头。
      刚刚犯了错误,我没有了自信。这个李伯虽然是仆人,但我觉得他可以当个领导了,就用商量的口气说:“谢公子现在有伤,不能动。等他伤好后,让他去城中太傅府吧。”那个人离开这里,也许会好些,至少不用天天躲在屋中防着那些人。
      李伯点头称是,我得了鼓励,又说道:“就请你照看保护谢公子,别让任何人再伤害他。日后看有没有可能,帮他脱了奴籍,反正你家老爷也根本不知道他在这里。你们小姐害了他,她心中其实十分绝望。我替她还一点点人情,这也该是她的心意。”好事做到底,那个人吃了那么多的苦,趁着李伯不杀我,我看能不能为他争取自由。
      李伯又盯着我好久,我心中怀疑我是不是过了,但没法反悔,只好凭着我当了三年公关练出来的功夫表情--不眨眼,面带微笑,尽量表现得友善温情,专注地看着李伯,同时在悄悄冒冷汗。
      李伯终于说道:“是,小姐,我会保他无事,只是,”他叹息了一下,“他父亲得罪了皇上,他的奴籍是皇上所定,如果……”
      我明白了,“你是说如果我们让他脱了奴籍就是和皇上对着干了?”
      李伯点了下头,我也算是尽了力了,忙说:“李伯,我不懂利害关系,你是位可以信赖的人,你看着安排吧,谢公子就托付给你了。”我发现如果我把事情让别人干并让他们有责任感,他们干出的事比我亲自动手要强得多,可也许因为我本来就无能。
      李伯果然一副得了国家兴亡之任的严肃表情,说道:“小姐请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谢公子,让他早日康复。”他看着我,又加了一句:“你的确不是原来的小姐,你说话的语气、吩咐的事和我们小姐完全不同,动作和表情也不一样。老爷肯定会看出来。”
      我愁眉苦脸,“完了,他看出来,要是不认我,我只好流落街头了。说实话,我什么也不会干,至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能干什么。”
      李伯又拧着眉头说:“可是,不知为何,我又觉得你是小姐,好像本来我们的小姐就该是你这样的。也许老爷会和我想的一样。”
      我歪着脖子想他的话,半自语道:“李伯,你这些话让我不知是该喜该忧……”
      杏花打断说:“小姐,先别多想了。来,把这醒酒汤喝了吧。”她开始指使我了!才来了多一会儿,我就已经沦落到了我在原来世界的位置:一个被领导者。
      说了声谢谢,我端过碗来喝了一口,当场差点吐出来,苦辣咸酸都有,我呕了一下,看着杏花问道:“这是什么啊?!”
      杏花立刻吓得结巴了,“醒,酒汤。”看来积习难改,还是怕我打她。
      我没动脑筋地说:“这简直是断肠汤啊!其实你的小姐请谢公子喝口这汤就行了,还费那么大劲干什么?”杏花松了口气笑了,但床上的人连声咳起来了,我觉得很不对,忙说:“杏花,我们走吧,我没胃口。李伯,你费心了。”
      说完我就要出门,李伯突然说:“小姐!”我停下,李伯看着我递了剑过来,我一哆嗦,他说道:“小姐的佩剑。”我摆手说:“李伯,我不是你的小姐,我不会武功。”床上的人似乎在使劲压住咳嗽。
      李伯面露忧郁地说:“杏花的武功十分浅薄,小姐,我应该和你一同回府。”
      我摇头说:“李伯照顾好谢公子吧。我死不了,大不了临死前和你们小姐又换一次。”
      杏花忽然有些难过地说:“小姐,你千万别走。”
      我笑了:“我没白来,至少杏花喜欢我了。”
      李伯诚恳地说:“老爷那里如果不容,小姐一定要先回来找我,我帮你想办法。”
      我很感动,初来乍到,就已经有了真心喜欢我、帮助我的人,我说道:“杏花,李伯,真是谢谢你们,我们算是朋友了。你们老爷那里不容,我自己大概也回不来了,因为我不认识路。我告诉你们我在那边的名字吧,咱们也算相识一场。我叫宋欢语,含着欢声笑语这个意思。这么解释了,就是我们见不着面了,你们肯定也忘不了我……”
      杏花有点要哭似地说:“小姐,老爷是好心肠,不会不容小姐。小姐不要说见不着面的话……”
      李伯郑重地说:“小姐,如果老爷……你就让杏花把你先藏在一个地方,让她来找我。我跟随老爷二十年了,我会去为你求情。”
      我可以暂时不发愁会流落街头了,忙使劲点头说:“你们对我太好了!可惜我除了说声谢谢之外,无以为报。”说完,我叹了口气,开门走了出去。门开时,我听见床上的人开始大咳起来,搜心刮肺一般,不禁替他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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