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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

  •   陶然翻过窗户,蹑手蹑脚地往里走,还没出水房门,就听窗外传来一声断喝:
      “喂!干什么的?……楼底下那男生,说你哪!”
      她一惊,糟了糟了,一定是校巡逻队的人。
      连忙返回窗前,往外一看,果然看到不远处,两名保安正拦住刚刚那个长发男生责问:
      “哪来的?深更半夜的在女生楼底下,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嘿,臭小子,问你话呢,说话!”
      说着就不耐烦地推搡起来。
      那男生抬手格开他俩往外走,还就是不说话。
      保安见他反抗,这还了得?骂骂咧咧地一起上去拉住他,那男生更是不服,三人扭作一团。

      陶然看得急了,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倔啊,他就不会解释一下吗?眼看他一人难敌四手,马上要被扭送走了,她脱口喊了句:
      “哎,哎,等一下!等一下啊!……”
      情急之下,陶然爬上窗台,嘭地就从两三米高的台上跳了下去,落地太狠,右脚崴了一下,也顾不上疼就跑了过去。
      她拉住一名保安急声道:
      “你们误会了,他不是坏人,他刚刚过去就是帮我翻一下窗子而已,真的真的,你们别抓他。”
      半夜里突然冒出个大活人,两个保安愣住了,又听她说翻窗子,更是起了疑心,被她拉着的那名保安问:
      “你们俩还敢翻窗子?翻什么窗子了?为什么翻窗子?”

      陶然郁闷,真是越描越黑,看来撇清他之前得先把自己撇清。
      她解释道:“我是住这楼里的,今天回来得晚,楼门锁了,所以想从一楼水房那里进去,我知道不该翻窗,下次不敢了。”
      “你还有下次?”保安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又问:“你叫什么名字,什么系的?报一下学号。”
      “陶然,历史系,学号是XXXXXXXX。”陶然流利地答道。
      C大的学号是有规律的,第一位数代表学历(本、硕、博),后两位代表入学年份,再后两位是院系代码,最后三位是个人号码。不清楚的人肯定会编错,所以一问便知到底是不是本校的。
      她说的无误,保安又去问那个一直梗着脖子站在一旁的男生,“你呢?什么系的,报名字报学号。……喂,哑巴啊!”
      那男生犟得要命,一脸不屑,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要不是之前听过他开口,陶然几乎也要怀疑他是不是哑的。

      以后相处久了她才知道,这人就这个死脾气,他若是觉得自己没有错,那就绝不解释,打死都不解释。后来,坊间流传开老罗语录,其中那句“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赢得众多拥趸,陶然听了一点都不稀奇,她想,林醉已经彪悍许多年了。

      话说回来,他总这么沉默保安哪能善罢甘休?陶然直替他着急。突然又想,他该不会真是校外的吧?是不是有什么隐衷不方便说?
      想到这,她急中生智,上前一步,道:“他是我男朋友,是过来送我的,也是我们系的,叫……”她卡了一秒,抓了个第一个闪现在脑海里的名字,“李小明。”
      这名字编得实在是太没水平了,小明小红的,听上去就假,那保安狐疑地瞅瞅他们俩。
      陶然生怕他不信,上去拉住那男生的手,装作很熟的样子说:
      “小明,你说话啊,别生气,解释一下就好了。”
      那男生一楞,下意识地躲了躲,她使劲握了他一下,他就不动了,还好也没甩脱她,但还是一副拽样子。
      那两个保安明显不爽,但看陶然的打扮,的确是个规规矩矩的女学生,也就不疑有它,两人又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通,抓倒是不会抓了,但肯定不能再让陶然翻窗子。
      他们咚咚咚地把楼长敲了起来,把陶然押送进去,少不了又一顿好批。
      陶然一瘸一拐地跟在楼长后面回了楼,乖乖接受批评的空隙,还不忘回头朝那男生做了个鬼脸,当着保安的面,挥挥手说:
      “小明你也回去吧,再见。”
      她没指望他能开金口,但转身的时候,依稀听到一个声音在背后,很小很小的。
      他说,再见。

      再见的时候是一个月后。
      准确地说,当陶然再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个月后。
      但在这一个月中,他其实已经见过她很多次了。
      这是林醉后来告诉她的。
      自从那天以后,他就常常有意无意地从香樟路上经过,有时明明不顺路,他也要从那边走,如果能够偶遇她,他一整天都会很开心。
      起初,他只是想见见她,有点好奇,又有点紧张。
      他总记得她的手牵住他的感觉,软软的,小小的,很舒服。

      后来他说,那是他第一次和女生牵手,第一次啊,就这样被她稀里糊涂地夺走了,耍赖要她补偿,陶然愤慨,她想说那也是我的第一次啊,还没等话出口,她的初吻就没有了……当然,他的也没有了。
      这些是后话。

      最开始的时候,林醉并没想太多,他觉出自己对这女孩有好感,因为她的善良,也因为她单纯的信任,但那个晚上的短暂插曲似乎不足以证明发生什么,他们几乎连认识都算不上。
      他只知道,她的名字叫陶然,历史系的,比他高一级,马上就要毕业了,通常大四女生仍然单身的凤毛麟角,那么她多半已经有男朋友了……这么想的时候,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能遇见她的话还是挺高兴的,更让他高兴的是,每次见到她,她都是一个人,周围没有出现过任何亲密的异性。
      可她从没注意过他,他想,也许她早就把他忘了。
      忘了,就忘了吧。

      一天,师弟小舟来找他。
      “师兄,我今天有演出,吉他借来用用。”
      “干嘛,你自己的呢?”他问。
      “你那把音色好啊,我今天的演出巨重要。”小舟有点得意。
      “我晚上要去吉他社训练,七点之前能用完吗,能就拿去。”
      “没问题,我的节目早,六点半上,你到西园操场找我,我下台就还给你,保证不耽误事。”
      林醉一想,反正去社里也要路过西园,借也无妨,上去给他拿吉他,顺口问:“哪的演出?”
      小舟就等他问呢,立刻说:“女生节文艺汇演!一定有好多女生去,师兄,你说我要是玉树临风的一亮相,是不是可以迷倒无数?”
      林醉踢了他一脚,“你小子当自己是蒙汗药?还迷倒无数……”
      小舟嘿嘿一乐,拎着吉他就跑了。

      晚上,林醉依约找到西园。
      操场上人头攒动,灯火通明,扫了一眼观众席,发现还真是女生挺多的。
      他径直往舞台那边走,没看到小舟,倒是看到他那把木吉他了,一个女生拿着它。
      他过去拍拍她,问:“小舟呢?”
      那女孩回过头来,他怔住了。
      “是你?”她也楞了一下,马上又一脸焦急地回答他:“我们也在找小舟呢,他刚刚说闹肚子要去厕所,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下个节目就是他的,再不回来就要空场了,都快急死人了!”
      站在她身边的另一个女孩道:“陶陶,要不让后面的节目先上吧。”
      “实在不行只能这样了。”陶然皱起眉头,“我就怕临时调整节目会乱中出错。”
      林醉突然问:“小舟唱什么?”
      她给他看节目表:“许巍的《故乡》。”
      “我替他上。”
      “你?”陶然吃惊地看着他,有些犹豫,“你会吗?”
      他笑了,淡淡道:“小舟的吉他是我教的。”
      她还是想了又想才最终下定决心,说:“好吧。”
      陶然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根本没想到,那首《故乡》几乎成了当晚最轰动的节目。

      在她担忧的目光中,林醉走上台,坐好,抱着吉他漫不经心地摆弄了一会。手轻轻一拨,弦声铮铮如水,从指间潺潺而出,被傍晚的微风送出很远。
      人群安静下来。

      长长的一串弦音过后,他低沉地吟唱:

      “天边夕阳再次映上我的脸庞
      再次映着我那不安的心
      这是什么地方 依然是如此的荒凉
      那无尽的旅程如此漫长

      我是永远向着远方独行的浪子
      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
      ……”

      抬眼间,他清楚地看见夕阳下她的身影,看见她微微扬起的脸庞,看见她专注的眼睛。
      就在那一瞬,他猛地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击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中一下子爆开,他甚至听到了轻微的噼啪声。

      若干年后的某一天,林醉从路边的音像店听到一首歌,那是王菲的《流年》,他慌不迭地掏出手机发短信给她,“然然,你知道,我跟你说过的在西园中那次很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吗?告诉你,是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那道闪电,划破迷雾,骤放光芒,让他看清自己真实的心。
      ——你是茫茫人海之中我的女人!
      他抑住心中难言的激动,尽量安稳地坐在台上,把那首歌唱下去。
      他一直一直看着她,把它唱完。

      “……
      总是在梦里看到自己走在归乡路上
      你站在夕阳下面容颜娇艳
      那是你衣裙漫飞
      那是你温柔如水

      那是你衣裙漫飞
      那是你温柔如水”

      他的声音很干净,配着简单清澈的吉他声,把一首伤感的歌唱得无比深情,听得人心都醉了。
      一曲已终,掌声雷动,甚至有观众高呼Encore,现场气氛立刻火起来。
      陶然兴奋不已,他一下台,她就迎上前,高兴得连人家的名字都不及问,上去就说,小明你唱得真棒!真是太谢谢你了!
      他沉默了一会,低头看住她,十分认真地说:
      “我不叫小明,我叫林醉,是共君一醉一陶然的醉。”
      她被他奇怪的表情和奇怪的话搞得莫名其妙,还没等缓过神,又听他说:
      “陶然,我要追你。”
      她彻底晕掉了。

      陶然很快就发现,他这话不是说着玩的,她遇到了有生以来最难打发的追求者。

      林醉一次一次地跑来公主楼找她,她一次一次地拒绝,正话反话,明示暗示,好脸色坏脸色,全都试遍了,全都没有用。
      她说,我妈妈不准我谈恋爱。他说,我又不是问你妈妈的意见。
      她说,我根本不认识你啊。他说:我说给你听你就认识了,我是计算机系的,今年大三,名字你已经知道了……
      她说,我快毕业了,即使在一起也会很快分开。他说,不是还有一年吗?而且只要两个人想在一起,总是可以在一起的。
      她说,你比我小,我不喜欢小男生。他说,只小半年不算小,而且我看上去比你大。
      她连“我不喜欢男生留长发”都说了,结果他第二天就剃了个板寸出现在她面前,问,这样好不好?
      ……
      简单的说,这就是个“一根筋”和“少根筋”之间一个追一个逃的老套故事。

      最后,陶然实在没办法,不得不由持久战转为游击战,她大部分时间都躲在外面,即使人在宿舍,也不接电话,不接传呼。
      林醉常常在楼下等她,见到她就走过去说几句,倒也不过分纠缠,有很多话想说的时候,他就写信。
      过了一天又一天,陶然依旧不动心,连她的死党们都看不下去,劝她说你就从了吧,人家林醉哪里不好呀?不如交往一下,就算真的不成,权当补了一堂恋爱课,大学也算圆满了。
      陶然摇头。
      这种僵持的局面一直持续到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原本是个很平常的晚上。
      陶然晚自习回来,毫不意外地在香樟树下看到了林醉,他靠在一辆自行车的后座上,抱着他的吉他。
      她垂着脑袋加快脚步,只差用书包挡住脸了。林醉当然看见她,兴冲冲地走过来,一边跟着一边逗她说话。
      她置之不理,只想尽快回楼把他甩掉。
      刚刚踏进楼门,忽听他在身后说:
      “陶然,你是不是都烦我了?”

      在她的印象里,他总是飞扬的,自信的,甚至自信得有点讨厌,可刚刚这句话里却带了原本不属于他的苦涩和伤感。
      一时心软,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无奈地对他说:
      “我没有烦你,我只是不喜欢你这样,你去做你的事吧,不要来这里浪费时间,好不好?”
      他的目光有些黯然,声音也低了下去,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真的喜欢你。”
      陶然第一万零一次地回答他:“可我不喜欢你啊。”
      “哪都不喜欢吗?”他问了个傻乎乎的问题。
      或许,那时她一咬牙,说出哪都不,就可以长痛变短痛,了结这段痴缠。
      可看着他的表情,她无论如何也狠不下这个心,只好勉强安慰他:
      “也……也不是啦,我觉得……你笑的时候就挺好看的。”
      其实这话听上去再敷衍不过了。
      他却立刻露了个大大的笑容给她,眼中的忧伤都还没来得及收拢。

      那一刻,陶然觉得心口被狠狠地扯了一下,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温柔地塌陷了。……

      20岁的陶然,心里有道坚硬的门,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20岁的林醉,笨拙又莽撞,他认定了这道门,哪怕碰得头破血流也要一次次地撞,直到有一天,隐藏的机关被触动,那扇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那样一个奇妙的夜晚,即使在物是人非之后的今天回想起来,仍会令她的心柔软。
      八年后的今天,同样的夜,仍然有星,有月,有花香树影,有香樟的陪伴。
      却唯独不见当初的少年。
      她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不再为他泪流满面。
      ……

      “美女,香槟要不要?”
      有人坐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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