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燕静秋的招财猫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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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黑暗慢慢消退，云狸眨巴眼，终于看清面前灰扑扑的一片原来是面墙壁，不仅粗糙还积了层灰尘，看起来不干不净。
抬起爪子抹抹脸，毫不意外自己又变成了小猫模样。他舒展开蜷缩的身体爬了起来，在棉被上踩出几个浅浅的脚印。
只是还来不及打量四周的环境，便被一只手提溜住后颈皮给拎到半空中，手的主人态度相当随意。
“？！！”云狸先是懵了一下，随即疯狂挥舞四个爪子，“喵喵喵喵喵！”一连串猫叫声诡异地起伏着骂街的节奏……
他老人家还没被人如此羞辱过，岂有此理！
燕静秋面无表情看着脏兮兮的小猫在自己手下张牙舞爪，十分冷酷道：“不许爬床，再有下次赶你出去。”然而终究只是个不足九岁的孩童，声音仍带着稚气。
“……”小猫抓挠的爪子在半空顿了一秒，然后挣扎的更加厉害。
太过分了，这是他见过最讨人厌的凡人小屁孩！云狸圆溜溜的猫瞳瞪住面前板着小脸的小孩儿，凶巴巴龇牙哈气，“喵嗷！”识相就快点把爷放下。
看在燕静秋眼里，便成了这小猫极难服管教，不听话。想到家里余粮渐少，现已入了秋，几个弟弟妹妹的冬衣、今年过冬的粮食均没有着落，又哪里有闲饭养只刚断奶的小猫。小少年便轻叹一声：“还是送人了吧，看样子也捕不到老鼠。”
话音刚落，小猫便愤怒地一爪子挥在他腕子上，仿佛表达出极大的不满。
不过……燕静秋瞥一眼，腕子上只有三道浅浅的白痕。哎，奶猫果然力气小，又怎么能靠它杜绝鼠患，恐怕叔叔婶婶当初聘来也不过给大宝儿小宝儿作伴耍的吧。
“倒不如送夫子家去，省得书箱再被咬了……”
听见他嘀咕，云狸张大嘴嗷叫的动作一僵，半秒后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哈欠：“……”
将爪尖收进肉垫，云狸哼声不动了，任由自己被捏住后颈皮吊着。
他不是怕被送走，就是跟个凡人小孩儿计较忒没劲儿了，算了，原谅他这回不懂事。
倒是燕静秋见它不再闹腾，有些诧异。这小猫仿佛挺会察颜观色，有几分聪明的样子。
“秋哥儿。”一道更小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云狸低头看去，只见一个吸着鼻涕的小孩拽了拽小面瘫的衣摆，边仰头不转眼地瞅自己。
“秋哥儿，”大宝儿听了哥哥不要猫儿的话，巴巴过来恳求道，“你不要把它送走，给我和妹妹们玩吧！”
燕静秋对弟弟妹妹还是相当照拂的，且一时半会儿也没户人家送去，便答应了：“拿去吧，不许再让它跑床上。”
云狸听了眼前一黑。
那头大宝儿已经欢天喜地伸手来接它了，两只小手不知是不是刚玩完泥巴，黑得和脸上都不是一个色！
云狸向来爱惜自己一身蓬松漂亮的皮毛，见手伸过来毛都炸了，趁燕静秋松开的功夫，一个刺溜钻进了床底下。
幸好，这家里床底极低，大宝儿趴在床边可怜巴巴唤它“铜钱儿”，伸手也够不着。
心里暗暗松口气，云狸一屁股靠墙坐在冰凉的地上，庆幸逃过一劫……
燕静秋也不再管他们，现下他已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了，要撑起一夕崩塌的家，还有许多事等着去做。
见小猫不出来，大宝儿过了会儿也没了耐心，跑到院子里和弟弟妹妹们去喂鸡。
四下安静后，云狸探头探脑从床底下钻出来，舔了两口毛，这才发现自己灰不溜秋，难怪小面瘫嫌弃。
房间不大，除了一张木床，一个柜子，便只剩陈旧但干净的书桌，家具少的可怜。零碎的茶壶、烛台、鸡毛毽子玩具等小物件倒是收拢整齐，处处是常有人居住的痕迹。
云狸扬着尾巴几步贴近门口，往外面小院里瞅了瞅，一眼瞧见旁边的正堂门口挂着素帆，两边正燃着一对白油烛，透出股萧瑟静谧的冷意。
难道他们家近期有丧事？
院子里，几个泥猴似的小孩叽叽喳喳围着鸡鸭打转。云狸沿着墙根，肉垫踩在墙角的瓜架上没发出一点声音，身姿轻盈地窜上邻居家墙头……
天色逐渐昏暗，燕家院子的墙头上忽然冒出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机灵地左右探看，一低头钻进密密的瓜叶下。
不一会儿，灰白的瘦弱小猫便从瓜架下跃出来，快速抖了抖毛。
这一下午，云狸溜到街坊邻居家里把燕家打听了个七七八八。原来就在月前，这户人家的男女主人竟双双意外身亡，只留下五个孩子相依为命，最大不过八九岁，而最小的还不会走路！
如今最大的孩子便是他刚醒来见到的小面瘫，姓燕，名静秋。
这燕静秋得喊燕家夫妇叔叔婶婶，并非他们的亲儿子。他爹原是天子脚下建梁城里一名小官，听说因得罪上峰被排挤出京，远远打发到了那山高水远的南夷之地。南方多瘴气，去了以后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更别说指望回京，于是独子便托付给了弟弟。
燕二夫妻是厚道人，吃穿用度上从未短了侄子，还供他开蒙读书，一年要交不少束修。加上孩子生的多，几张嘴嗷嗷待哺，日子是过得紧巴巴的。
好在夫妻俩勤快，燕二娘子一边照顾娃娃一边做针线活贴补家用，家里大大小小的衣服俱都是她亲手裁的。
燕二则每天天不亮就推着小车和炉子、蒸笼去龙津桥当街卖馒头炊饼，几大屉馒头不到晌午就能卖光。下午吃食买卖不好做，他也不闲着，走上大半个时辰出了城去，找江边码头相熟的鱼贩子要了被人挑拣剩下的鱼虾河鲜，提回去走街串巷地叫卖，一天下来总有个进项。
就在夫妻二人的努力下，虽然日子过得不富裕，好歹一家七张口都能温饱。
变故发生在近一个月前。
那天夫子休沐，燕静秋也得了一天假。婶子把几个弟妹托给他照看，和二叔背着背篓进山里采山货。
城外山林深处有不少野果子和山珍，多的是家境不好的人家趁秋日未封山，进去下套子猎些野味好筹备过年，路都熟的很。偏偏燕二夫妇倒霉，走得比其他人深了些，竟碰上一头带幼崽出没的棕熊，跌跌撞撞逃命时摔下山涧里，丢了性命。
家里没了唯二的大人，燕静秋一下子被推到最前头，小小的孩子挨家挨户叩开街坊邻居的大门，说要给叔叔婶子停灵办丧，让人看了着实不忍落。
相邻几户人家原和燕二夫妇关系不错，又见几个孩子可怜，便张罗着买棺材的买棺材、糊纸钱元宝的糊纸钱，还有裁白麻布做孝头孝衣的，又请来做法事的道士等等，合力帮忙把丧事办了，好歹让故人入土为安。
街坊四邻都说燕家孩子怕不得被安置到慈济堂，可眼看过了大半月也不见官吏上门，倒是燕静秋渐渐把家里操持了起来，其中的艰辛外人自然无法知道。
云狸听罢肚子已饿得空瘪，对小面瘫那点不满随着肚子“咕——”的叫声消散了。
“咯吱——”正堂半合拢的门被推开，才及门闩高的小少年端着两个粗瓷碗并筷子走了进去。
过了会儿，云狸见他出来时手上已空了，料想是给过世的燕二夫妇上了香。
堂门口的白烛燃到了底，燕静秋也一并换上新的，云狸静静地蹲在一旁看他，连尾巴都不晃了。
天色昏黑，燕静秋半躬身子，手持白烛去就那燃烧到底的烛火。微黄的烛火被夜风摇曳着，忽明忽暗地投映到他素色衣衫上。
小少年身量未长开，却已窥得几分往后挺拔的风姿。尤其是微低着头，目光沉静的侧影减弱了稚气，更显出俊朗的气息来。
云狸看得爪子痒痒，被美色蛊惑了般屁.股抬起，高高翘起尾巴，踩着猫步走上前去。
是的，看小面瘫落寞的喃喃自语，这时候一定很需要自己的安抚和陪伴吧……
小猫刚把头蹭到衣袖上，小少年低低的自语便传到它毛耳朵里。
“……粮米还剩半缸，多一张嘴都养不起啊……”
云狸：“……”
燕静秋看到它往自己身上蹭，立刻手一抬挪开了，毫无波动地道：“太爱粘人，又偷懒不去捉鼠。”
“……”
云狸转身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头也不回往屋里去。
居然还打算让他捉老鼠吃？休想！
这辈子都不可能捉老鼠！
屋里四个平均年龄不到三岁的小孩正在吃饭，稍大的女孩十分乖巧地照顾弟弟和妹妹。桌上菜不多，小孩们倒是吃得挺香的。
这自然没有云狸的份，新任一家之主的老大巴不得早点送走他免得浪费粮食呢！
他有点后悔了，下午翻墙出去时竟嫌弃别人家厨房里的鸡肉太冷腻，鱼肉太腥，结果回家连饭都没得吃啊！
看着燕静秋没事人一样走进来，云狸无精打采趴在地上，眼神幽怨的不行。
虎落平阳被犬欺……今日你嫌我浪费口粮，来日我定让你后悔得哭爹喊娘……
忽然，一个盘子从天而降，轻飘飘搁在他面前，同时传来米浆的甜甜香气，直往猫鼻子里窜！
云狸眼睛一亮，不过他是十分有节操的猫，站起来的动作很是矜持，甚至用鼻子将盘子里的米糊嗅了又嗅才肯去吃。
他可没有去做讨食那等没尊严的事，是小面瘫主动要给的！
温热的米糊极好下口，虽然分量不多，却填饱了小猫的肚子。
云狸看过他们吃的饭，米少豆子多，还夹着细碎的麸壳，十分的粗糙。燕静秋却为他花费功夫磨了米糊，啧啧，小孩子就是嘴硬心软，之前的不敬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接下来的时间里，云狸脑中已经转了一百八十个弯，思考怎么改善燕家的生活水平，起码得能吃上鸡和鱼吧！
“秋哥儿，我今儿少浸一把米，明天给弟弟做米糊就不会多了！”小女孩高声说道，手里还攥着巾子给牙没长齐的弟弟擦脸。
燕静秋咽下豆饭，回道：“少加半把吧。”
萍囡不解地看他：“弟弟吃不下呀？”
瞥一眼宛若雕塑的小灰猫，燕静秋点点头：“给铜钱吃半碗，它太瘦了，我怕送不出去。”
云狸：“……”
他知道这家伙就没安好心！！！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燕静秋的招财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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