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七年短篇练笔》吉尔吉加

9、1月11日

　　你看着镜子，镜子里也有一个你，眼黑大而眼白小，慢慢的把你吸进去。冰冷的玻璃后面有灰白色的幕布，你的影子投递在上面，影子是黑黑黑黑色，眼白的地方也是一样的黑，好像这不是你的影子，而是你眼黑的影子，眼黑的部分变成了人形之后化作的影子。一周第七天的二十三点五十九分，到一周第一天的零点一分之间需要度过一万年那么长，他从梦中醒来，走到镜面里面去，梦境和镜面是一家的，没有任何区别。
　　地面上有瓷砖，和外面的世界一样，你把头低下去看到自己的小腿拉长，脚已经消失不见。瓷砖上盘着一条两条头衔着尾巴的蛇，白色的身躯好像一只环，你的两条腿支在里面，脚已经陷入环中，不要把脚踩在环里，你这样想。
　　脚被吞没了，小腿被吞没了，扭曲成了麻花的膝盖也被吞没了，地上灰色的土到了眼前，转瞬间就把头也吞没了。不要去环里面的世界，但你的脚掌触碰到了黑色的土，这次的土壤松软干燥，来到这里就听到有人在大声的笑，肉和肉被拍打在一起，有人在大声的鼓掌，黄色皮肤白色皮肤黑色皮肤的人围在篝火边上，他们的脸上有公鸡一样的油彩。不要动，冷冷的看着，这一切都和你无关——不，不行，你要融入进来，猎物会站在外面而人站在里面，你不能站在外面。
　　你剥开胸膛的皮肤，露出鲜红的血肉，掩盖淡红的骨骼。把皮和衣服一起脱下来，你换上一层新的皮，黄的人白的人黑的人迎接你，他们在你的脸上涂抹，给你画上公鸡一样的油彩。杀九十九只猎物你就可以在这里生活下去，杀九百九十九个人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他们给你长矛，像铁一样黑的长矛尖上挂着一只鹿头，这是一只有着雄壮鹿角的公鹿的头。你花一秒两秒或三秒的时间去思考是杀人还是杀猎物，但猎物和人并没有区别。接过长矛你的手在发抖，这长矛冷的发烫，鹿血在你的手上冒出呲呲白烟，黄的人白的人黑的人都在大笑，站在黑黑黑黑的土地上影子也是黑黑黑黑，这不是他们的影子，而是他们眼黑的地方变成人之后映照出的影子。
　　杀人还是杀猎物？
　　九十九只猎物。
　　九百九十九个人。
　　九十九，九百九十九，甚至九千九百九十九都是一样的，零和一有区别但一和九十九没有，你握紧长矛，手上的皮肤被灼的发黑变脆，霎时间你消失了，身体被长矛烧化落到地面上，像是黑色的雪花。黄的人白的人黑的人带着他们黑黑黑黑的影子也消失，鹿的脑袋在摇动，鹿的角继续生长变成树杈，蓝色身体白色肚皮的鸟在上面作窝，作好就唱歌，一直唱到更多的黑色雪花落下来。
　　鹿的眼睛在转动，一圈两圈又三圈，它盯着你看，盯着不存在的你看，它盯着天上下黑雪花的云彩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