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潜伏》澹台孑

4、第二章：接近（3）

　　江晚余从程家出来，一路上盘算着，程勋谨慎，管家也不多话，但孩子总归是不一样的，或许这是一个切入点。

　　江晚余多了个希望，去学校的路上，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但接到了孩子，她的心情又跌入谷底。

　　程勋的弟弟姓秦，中文名叫子岩。孩子六七岁的样子，安静得让人心疼。江晚余和他说了几句话，看着他比划的手语，这才明白，这是个聋哑儿童。

　　他无法倾听、不能诉说，更不用说从他那里打听到什么程勋的消息了。

　　希望再度破灭，江晚余无奈叹气，撑起了雨伞，拉着秦子岩往家里走。

　　晚上，管家腰疼得下不了床，江晚余就给秦子岩做了晚饭。她的手艺上不了台面，但却把小孩子糊弄得很开心。

　　秦子岩平日饮食讲究，很少吃到如此“淳朴”的手艺。江晚余的番茄炒蛋口味酸甜，是孩子中意的，再加上几天在外写生，突然吃上一顿热饭，把孩子高兴得不得了。

　　江晚余坐在一边看他吃饭，脸上笑着，心里却格外沉重。

　　林川的忍耐是有极限的，第一次可以不追究，再后面呢？就算林川无所谓，罗敏熙那边呢？如果她失去了耐心，江华集团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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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这些，江晚余不得不加快进度。白天程勋不在，秦子岩在学校上课，趁着管家卧病，江晚余渐渐放开胆子。

　　有了上一次的经历，她行事更加小心，找寻线索的时候也会竖起耳朵听管家的动静。

　　打扫完程勋的卧室，找不到丝毫和93省相关的信息，江晚余咬着牙，硬着头皮又去了书房。

　　通往书房的路上，木质地板不时传来刺耳的声音。江晚余轻轻挪动着脚步，尽量不发出声响。她慢慢靠近书房，发现书房的门虚掩，似乎并没有上锁。

　　她看到了希望，因此更加谨慎，屏着气息，伸手按下了书房的门把。

　　门开了，江晚余吐了一口气，看了眼楼梯尽头，确认没有动静，这才打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是里外间，外边是会客室，里边才是办公场所。会客室中央放了一张复古的茶几，茶几对面是低矮的酒水柜，柜子上方的墙壁上挂了一副油画。江晚余仔细辨认，认出这就是程勋斥巨资从德鲁奥买回来的莫奈早期画作。

　　那是一张诺曼底的风景画，成画的时间明显早于1872年，也就是在印象派成立之前。那时莫奈的手法还不甚娴熟，对光影的捕捉也略显稚嫩。但尽管如此，这仍旧是一副不可多得的好画，只是挂在会客室略显牵强。

　　江晚余虽然对莫奈的手法感兴趣，但此刻无心欣赏画作。

　　书房和会客室之间立着一道屏风，屏风是繁复的洛可可风格，上边装饰着华丽的纹理，彰显着繁荣和浮华。江晚余绕过屏风，看到了程勋的书桌，他的书桌非常整洁，桌子一边放的是近期的信件，另一边放了几份文件。

　　江晚余看到文件不由打起精神，她一步步靠近桌角，刚刚拿起文件袋，楼下管家突然开口叫她。

　　江晚余惊出了一身冷汗，犹豫了一下，放回文件，急忙退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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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颤颤巍巍上了二楼，江晚余早就回到卧室，假装刚从卧室出来。

　　管家说：“午饭已经做好了，江小姐可以出发了。”

　　江晚余点点头，刚要下楼，管家又叫住她：“先生有一份紧急文件，麻烦你一起带过去。”

　　管家说完，摸出钥匙打开书房的门，他拧了一下，才发现书房本就是开着的。

　　他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了一句：“老糊涂了。”说完走进了书房，不多时从里边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正巧就是刚才江晚余想要看的那一份。

　　管家把门锁好，将文件袋交给江晚余。

　　江晚余接了过，压抑着兴奋，点点头说：“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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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地铁上，江晚余反复观察着文件袋。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文件袋，封口处用胶水糊住了，想要看到里边的内容基本不太可能。

　　江晚余思索片刻，在圣米歇尔大街下了地铁。

　　她花了五分钟的时间走到了书店，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文件袋。拿着两个文件袋，她钻进了一家咖啡厅，坐在最里边的座位上。她深吸一口气，小心地拆开了文件袋。

　　文件袋里边是一份英文的调研报告，江晚余匆匆一瞥，内容是对大巴黎93省几条老旧道路改造的项目简述和调研结果。她来不及细看，用手机拍下了文件内容，又找服务生要了胶水，将文件装在了新买来的文件袋里，用胶水封上。

　　做完了这些，江晚余出了咖啡厅，再度钻进地铁。

　　匆匆赶到公司的时候，丰意已在楼下等她了。

　　“怎么回事？晚了这么长时间？”丰意指了指手表，“一刻钟之前就该到了。”

　　江晚余把饭盒和文件递给他，不住道歉：“对不起，地铁中间停了好久，可能出故障了。”

　　丰意也没看，接过了文件和饭盒，说：“谁让你坐地铁了？下次过来叫出租车，回头月结的时候一次给你清算。”

　　江晚余抿了一下嘴，说：“知道了。”

　　丰意笑了一下，挥了挥手里的文件袋，“辛苦了，你回吧，路上小心。”

　　江晚余道谢，转身往地铁站走，手自然而然地插到风衣的口袋里，摸到了自己的手机。

　　这些项目多半就是程勋在法期间着手接触的项目，这些信息一定是罗敏熙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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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意拿着文件上了楼，推门进屋的时候，程勋正站在落地窗前。秋后的阳光投射进了屋里，给他冷漠深沉的背影添了几分温度。

　　他抱着怀看着窗外，似乎在想些什么。

　　丰意走了过去，看到了楼下江晚余离开的身影。她穿了一件墨绿色的风衣，风衣的材质似乎不怎么上档次，但穿在她身上还是很好看的。她走路的姿势也很优雅，脚步虽有些匆忙，却不失为一种气势，风吹来，衣袂翩然，别有几分滋味。

　　“何必多此一举？”丰意把饭盒放在了桌上，走过去将文件袋交到了程勋手里，“我记得电脑里有备份的。”

　　程勋一只手接过文件袋，垂眼看了一下封口处，胶水把封口封得严严实实的，全然没有入侵的痕迹。

　　“我给钱，想怎么样都行。”程勋看了眼丰意，“你说呢？”

　　丰意耸肩，“你高兴就好。”

　　程勋拿着文件袋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桌前，他用小刀拆开了封口，取出文件时，他的眉心浅浅蹙了一下，小心闻了一下文件袋封口处的气味——咖啡和烟。

　　他的表情稍纵即逝，前后不过几秒。丰意没有察觉到，接过项目报告，随手翻了一下：“我下午就找人去做做核实，争取……”

　　他翻了几页，觉察出了不对劲，抬头皱着眉看程勋：“这报告……好像是去年的？拿错了吧？”
　　程勋笑了一下：“没错。”

　　丰意一愣，“没错？你让她大老远送来一份去年的文件？”丰意撇了撇嘴，“她长得确实不错，不过你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想玩她？”

　　程勋淡淡看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玩玩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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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江晚余回到家里，将手机里的照片整理了出来。她看着电脑发呆，有些不相信谨慎如程勋者，也会让她轻易得手。

　　她辗转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在楼下遇见了林川。

　　林川今天穿了一件帽衫，帽子压得很低，看不见面容。江晚余走过街角并未注意到他，经过他身边时，突然被他拉住。

　　江晚余吓了一跳，回过神看清了林川的脸，不由恼火：“你能不能不这么吓人！”

　　林川没搭理她，淡淡问：“有消息了吗？”

　　看着江晚余吱吱呜呜的样子，林川心里冷笑一声，给她施压：“夫人那边又催了。”

　　罗敏熙在催促，说明她的耐心几乎耗尽。江晚余犹豫了一下，说：“算是有点了。”

　　江晚余话音刚落，林川被路过的行人蹭到了肩膀，他十分警惕地看了那人一眼，确认无误后，拉着江晚余进了窄巷，一手撑在了江晚余身边的墙壁上。

　　他压低声音，靠近江晚余：“说吧。”

　　江晚余知道他很小心，但还是不习惯这样的距离。她侧了一下头，小声说：“他单身，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他热衷于艺术投资，家里有不少值钱的艺术品。”

　　林川皱皱眉，似乎不满意江晚余的消息。他刚要开口，江晚余楼下的法国邻居大妈Sophie经过，看见了他们暧昧的姿势，多管闲事地问了一声：“a va？（没事吧？）”

　　林川闻声，扭过了头，背对邻居。江晚余只好冲着邻居笑了一下，回道：“a va bien！（我很好）”

　　邻居走后，林川手臂一弯，靠着江晚余又近了一分，提醒她：“不要避重就轻，说重点。”

　　江华危在旦夕，罗敏熙是现下唯一能指望的人了。江晚余权衡片刻，只好和盘托出：“还有一个消息。”她推开林川，从包里拿出了一分文件，“这是程勋昨天要的一份紧急文件，和93省的道路改造项目有关。”

　　林川眯了眯眼，似乎对她有点刮目相看了。他伸出手，“给我吧。”

　　江晚余壮着胆，空拍了一下林川的手：“我为什么要给你？”

　　林川显然不习惯被江晚余调戏，他皱眉，有些愠怒：“你什么意思？”

　　“江华现在很困难，我想先看到钱。”江晚余抬头看他，“钱到位了，我会卖力拿消息的，就当是预支。”

　　林川觉得江晚余痴心妄想，罗敏熙和人交易，什么时候预支过？他冷哼一声，“夫人说话算数，拿来。”

　　林川强硬，江晚余却软了下来，抿着嘴求他，好像满腹委屈似的。“我现在已经上了贼船，连退路都没有。资金到位，就当是消除我的后顾之忧，之后我一定会加快速度的。”

　　江晚余的眉眼深沉，示弱时又有着百转千回的媚态。林川看着，沉吟了一下：“这样，你先把报告给我一部分，等夫人过目，我会提议请她预支部分款项的。”

　　林川说的没错，罗敏熙看不到报告是不会出钱的，这样的交易，一定要有一个人先作让步。

　　江晚余点了一下头，将半份报告递给了林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