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二（新） ...
-
十二
平安祭，夜。
打扮好了，互送完礼物的大天狗和雪女终于出门。
大天狗领着雪女走进一家神社。
雪女发现在拜殿附近的一处架子上挂满了木牌。
木牌外观多是可爱的狐狸造型，正面是彩色的图案，背面是一些许愿的话，落款还有许愿者的名字。
“这是什么？”
“这个木牌是绘马。”大天狗道，“善男信女写下希望达成的心愿，用这个向神灵祈求。”末了，他又补上一句，“至于神灵看不看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雪女明白，他曾是一方神灵，也是被许多人祈求保佑的对象，这类祈愿或许是看的多了……
也或许，神灵终日住于深山，永远不知道这些祈愿……
在她遐想之时，大天狗发话了：“这个神社供奉的神灵是极为怜悯世人的，你大可以放心祈愿。”
雪女心中忧愁一下解除不少：“那这座神社供奉的是谁？”
“稻荷神，是谷物和食物神，主管丰收。”大天狗道，“狐狸是稻荷神的使者。因此稻荷神社里的绘马多是狐狸造型。”
话毕，大天狗从一旁拿来两个绘马，递给她一个：“你有什么心愿想许的吗？”
雪女接过绘马，并未答话，细细思索起来，又在绘马上写上自己的祈愿。
两人默契地同时写完，双眸对视一笑。
“你写的什么？”两人同时开口。
心有灵犀的两人微笑。
“不告诉你。”两人又同时答道。
笑着，挂上绘马，牵手去往下一个地点。
风吹进神社，绘马敲打着叮当作响，也吹明了两人的祈愿。
“许她一世长安。”
“愿他一生平安。”
“现在去做甚？”雪女侧头问道。
“放花灯。”大天狗拉着雪女的手，往河边走去。
十里长街灯光葳蕤，长街挨着一曲悠然的溪。
河边有些许卖花灯的小店，走进看去，仅仅这外面的几个小花灯，就让雪女对这门手艺满意不已了，想来做出像这样的花灯也是要花些心思的。
“我们共用一盏。”大天狗放开了握着的雪女的手：“去挑吧，看起来你很喜欢。”
雪女淡淡微笑，走进店里挑起花灯。
她漫步在这灯的世界，细细观赏。栩栩如生的金鱼灯，形象逼真的荷花灯，古朴典雅的官灯——各式各样的彩灯造型优美，装饰考究，做工精细，让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她拿起一盏莲花灯，花的边缘用软竹片勾勒，这竹片削的薄如蝉翼且柔软易弯折，夹在洒金宣纸之间，几乎发现不了，保存了整体的美感。而在洒金宣纸之上，又用羊毫笔勾勒花瓣的纹路。
她看着心里欢喜，这花灯素雅又不失精致，透光又泛着华彩，当真是极品。
瞄了瞄别处，见没有一盏能与之相比，这才把灯拎了下来，走去门口。
“就要这盏。”雪女把花灯举了起来，“好看吗？”
不知是被这花灯迷了眼睛，还是被眼前人的微笑迷了眼，大天狗连声称是：“不错，确有一番风韵。”说罢，便付了钱。
“现在，我们就把它放到江中去吧。”
大天狗颔首，又牵上伊人的手，走到岸边。
此时，长街上的人已经很多了。大天狗握紧了雪女的手，生怕她走丢似的。
来到江边，两人俯下身子，雪女的左手，大天狗的右手，共同捧着花座。接着，小心翼翼的把花灯放到了江面上。
大天狗用手轻轻的推了它一把，再搅动江水，让花灯游得更远些。
雪女看着满江的花灯，眼神迷离。
这是在雪原看不到的风景。
美更甚冰间的极光。
大天狗蹲在旁边看着不自觉露出笑容的雪女，觉得此刻真是温馨到了心坎儿里。
她越来越喜欢笑了。
这样也好。
笑起来更美。
看着花灯越飘越远，他终于打破了这朦胧而美好的气氛：“该许愿了。”
雪女反应过来，两人闭眼，双手合十，许着愿望。
跟神社中的一样。
——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他们的唯一愿望。
夜晚喧闹的人群渐进散去。
他们也回到了阴阳寮。
但阴阳寮的欢乐气氛还未散去。
大天狗、妖琴师、万年竹、蝴蝶精等阴阳寮演奏家准备和奏一曲，纪念难得的庆典。
先是古琴声响，由快到慢后稍停，断续再响三下，又停顿下来。似乎是灯火一盏盏的熄灭。
鼓声再响，和顺优美，像那熟睡人们缓缓的呼吸。
笛音曲调稍高，仿佛平地刮起一阵夜风。
琴音高昂，是那夜风盘旋而上，向那明月奔去。而后乐音又生出一丝牵绊，是那多愁善感的云儿。
乐音升高再升高，直至最高音后停顿一秒。突然转瞬即下。
“咚！”一声闷响。风声消失，世界归于平静。
雪女忽是想起了以前，在书上看过那样的诗句——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夜深了，狂欢散尽，唯于静谧。
大家纷纷进入梦乡。
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一个光点在远方若有若无地闪烁。
雪女站在黑暗之中，环顾四周。
又是奇怪的梦吗？
这……又是要去往哪儿？
抬脚，迟疑了一下，踩上了前方的黑暗。
——很好，没有落空。
逐渐走近，才发现那似乎不是一个光点，不是这黑暗的尽头，而是一座悬崖。
她现在站在悬崖的边缘，再多走一步就是无尽深渊。
亮光来自深渊，是神秘的紫黑色。紫的纯净，黑得深湛。
现在怎么走？莫非……跳崖？
在她犹豫的时候，一阵风吹来，不知为何抵挡不住，她被吹入深渊。
没有冲下悬崖的感觉，而是被风拖着轻轻到了深渊之底。
崖底，雪女睁开眼。只见一片紫黑的炫光。
暗流涌动，一道道湍急的暗风将雪女扯得东倒西歪。
这时，风渐渐安静下来。雪女发现深渊最深处的炫光中，走出了一个人！
待那人走近，雪女才发现，那是一个男子。
男子身材高挑，身着漂亮的紫色狩衣，紫黑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颤动，衬托着脸庞更加邪魅。紫眸深邃，是典型的妖瞳。
“你，终于来了。”男子缓缓道。声音低沉。
“你是……？”雪女问。
“不认识我了？”男子笑了笑，忽又想起了什么，“在这里显形，好像只能用这人类的讨厌模样……”
说话间，几条紫色的蛇从他的身后探出，目光寒冷。
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八岐大蛇？”
“是我。”男子一步步走近，雪女想后退，却感觉被钉在原地。
“上一次就是因为你……我失败了。”八岐大蛇目光冰凉，望着她，带着嗜血的光芒，“那股力量没能杀死你，还增强了你……”
“这一次，就先杀死你好了。”
话落，那几条蛇向她扑来。
她有感觉，如果在梦中被杀死，可能，现实中的她，也会死去。
但……怎么都动不了。
怎么办？
面前忽是出现美丽圣洁的巨大白色羽翼。
翅膀轻轻一扇，便刮起一阵狂风。雪女用手臂挡在眼前，待到狂风消失殆尽，她才放下手臂。
蛇被逼了回去。
另一个男子漂浮在半空中，双眸紧闭，白色长衣飘然，肤若凝脂，淡金色的短发如同匹练般柔顺。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挂在嘴角，淡淡的馨香令人心旷神怡，一对巨大的白色羽翼在身后展开，微微扇动，染着金色的浅浅光辉，张在半空，宛如冰晶般明净剔透。
恍若神灵。
“没想到当初你把仅剩的神力都用来守护她。”八岐大蛇愤愤然。
所以……他是还是神灵的大天狗？
雪女抬眸，正巧他睁开双眼，眸深如海，又仿佛有着轻纱遮盖，一眼望不透的深邃。
“我会守护这个女孩，直到这抹神力完全消失。”神明说。
“……看来想在这里杀掉她是不行了。”八岐大蛇平静下来，嘴角勾起，“但是你只能守护她这一片灵魂天地……在外面，大不了在大战之时，我能让她死一次，也能杀她第二回！”
神明似是动怒，狂风刮起，吹灭了紫色的光，也将她吹起。
她阖上眼睛。
睁眸，她又回到了地面，她前面，还是那个男子。
白色的光芒充溢着整个世界，是那般纯净，不染一丝灰尘的白。
“是……神明大人吗？”雪女有些恍惚，落雪的意识仿佛一点点苏醒。
“是……也不是。”神明叹道，“这只是留下的一抹神力罢了……只够守护你的灵魂不会被消灭，对外面的事……我也束手无措。”
“这样也够了……”雪女抬眸，“在外面，我会努力守护你。”
“你，要对自己好点。”神明摇头，慢慢地吐出这样一句让雪女似懂非懂的话，“前几世的，你终会知道的。”
“现在不能想起来吗？”她问。
神明不语，突然一扇翅膀，整个人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了黑暗的顶端，留下千万道劲风在地面肆虐，卷起了雪女的白色长发。
雪女望着空中，神明的身影已消失无踪，只有风在黑暗中久久地回荡。
眼前一阵朦胧，再睁眼时，眼前已经是熟悉的房间。
如同安静的夜，安详而谧静。
但她知道，不会一直这么平静。
这次，八岐大蛇出现在她的梦中。
下次呢？
大概……也就是大战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二（新）
